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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dj的控场下，又一组模特走上了泳池里的天桥。
这一次，两个女孩走路都显得极为小心。
这个玻璃天桥在泳池正上方，每当浮在泳池周围的观众（确实有观众身穿泳衣，直接浮在泳池里看女孩们走秀）鼓掌或者作出其他动作时，就会有水渍溅到天桥上。
玻璃的天桥本就过于光滑，更别说女孩们各个穿的都是模特标准的细高跟，完全没有防滑功能，如果再加上落在天桥上的这些水渍，那就是彻彻底底的灾难现场！
在见到了刚刚凯特在天桥上滑倒又失足落水后，每个女孩都不由地引以为鉴——没有人想和她一样狼狈地在水里挣扎，那太难看了！绝对是一生的黑历史！
而台下，走完台步的女孩们则到一旁的摄影棚里准备拍摄硬照。
伊莉把擦完头发和身体的浴巾还给一边的工作人员，又礼貌地跟对方道了声谢，得到了对方善意的一笑后，这才坐到那个萎靡不振的女孩旁边，抱了抱女孩的肩膀道，“凯特，快轮到我们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凯特咬了咬嘴唇，有些灰心丧气地摇摇头，“我不想拍了，我想退出。”她的信心已经完全消失了——反正她都进不了比赛了，拍这个照片也没意义了。她已经不想看到别人好笑的指指点点了。刚刚有一瞬间，她几乎希望自己能淹死在那个泳池里！
“你的意思是要放弃吗？”伊莉皱了皱眉。
“是的……”凯特低声回答她，然后注意到伊莉抱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收紧，她才忽然想到，自己还欠对方一个抱歉，“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天桥上太滑了，鞋跟太高，我又踩到了水，所以整个人都失控了，幸好你没事……”
“嗯，我没事，别担心。”伊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却对她的道歉持保留态度。
感情上，她当然希望凯特真的是无意的，没人会想平白无故多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对自己毫无威胁性；但理智上，她一方面知道凯特可能不会故意作出害人害己的事，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也许凯特是真的不小心摔倒了，但摔倒的方向是她的方向，到底是巧合还是无意？会不会是她想着，即使摔倒了，也要把自己一起带倒？
拖一个垫背的也是好的，这是很多人遇到危险时会有的想法。
再者，人在摔倒时，本能地会想抓住旁边的什么，凯特很可能也是这样的。
但无论如何，凯特的不小心，对伊莉来说，却是真真实实的人生危机。
如果没有孔瑶对她的严格训练，如果她当时没有站稳，如果她随着凯特一起掉到了水里，这场比赛她就完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的完结，而不是一场比赛的结束！
所以，她无法就这么单纯地谅解凯特。
不过，考虑到一旁的摄像机，无论伊莉心里是如何想的，表面上她展现的总是善良体贴的一面，所以她对凯特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凯特。别把它放在心上。”
伊莉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真的揪着凯特撞向她这点“小事”耿耿于怀，才会惹来众人的反感——一般人可不会考虑凯特的那个行为会为她带来什么，弱者总是会遭到同情，而凯特现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弱者，所以伊莉必须大度，必须宽容，必须谅解。
“谢谢你，海莉，谢谢……”凯特裹在厚厚的浴巾里，喃喃地说道。也许她听到了伊莉的原谅，也许她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无论如何，凯特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看着凯特双目无神、魂不守舍的样子，伊莉更想摇头了。她挺起背，握住凯特的肩膀，半强硬地把凯特的身体转向自己，面对面地对凯特说道，“你是真的想要放弃吗？”
“嗯……”凯特讷讷半晌，才反应迟钝地点点头，神色再没有先前的自信与美丽。
“就算其他人会说，你摔了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也无所谓吗？你希望别人这么看待你吗？”伊莉沉声道，“你要做一个不敢面对失败的懦夫吗？！”
“我不……”凯特微弱地反驳道。她当然不想做一个无法面对失败的人，但那些残酷的嘲笑至今还在她的耳边。那些年轻的尖锐的笑声，透过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心中！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那些人的目光，害怕那些人的嘲笑，害怕其他人对她可能的毒舌……
“那就证明给他们看！”伊莉掷地有声，“让他们看到，就算你摔倒了一次，你也是从千千万万的美国大学生里，被泰拉挑出的三十分之一！泰拉选中了你，你就是全美最有模特潜力的大学生！没有人可以嘲笑你，他们根本比不上你！”
“海莉……”凯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但听到对方这么说时，她又感受到了自己眼眶中的那份湿意，她又感觉到，自己冰冷的停止的心脏又开始为对方的话而跳动起来。她不想失败，一点也不想！她想做一个模特，享受众人膜拜的视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被观众嘲笑的可怜落汤鸡！她不想这样！！！
“想想以前节目里的那些女孩，有几个没摔倒过呢？即使是冠军，也有在台上摔倒过的不是吗？”先前的震喝已经穿透了凯特渐渐封闭起来的内心，此时，伊莉又转而放柔了声音，用过去那些坚强的女孩来鼓励凯特，“但是她们都站起来了，她们都没有放弃。即使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冠军，但她们都是自己人生的赢家。她们战胜了自己！”
“海莉……”凯特怔怔地落下泪来，然后在下一刻，猛地扑到伊莉怀里，大声痛哭起来，“海莉，我不要输，呜，我不要输……”
对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来说，在全美目光之下摔倒，绝对是人生的惨败。她的人生才刚刚起航，不应该被这么个小挫折击溃她的信心。以往的选手中很多都是有社会经验的人，抗挫折能力也比较强，而且最多是原地摔倒，而不是像凯特一样，直接摔到了水里，还在里面难看地挣扎，这实在太丢脸了。
“我在这里。”伊莉一边摸着凯特仍显湿润的头发，一边柔声道，“别害怕，凯特。”
“嗯！”凯特在她怀里重重点头，温热的眼泪直直地贴到了伊莉胸口的肌肤上——两人现在穿的都还是先前走秀时的比基尼，一会儿也要穿着这身比基尼拍硬照。
“快轮到你了。”伊莉注意到，指导了一个模特拍完照的约翰尼正向她这边招了招手，指了指伊莉怀里的女孩，示意对方过来准备拍照。伊莉对他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对自己怀里的凯特说道，“擦一擦眼泪好吗？摄影师已经在等你了。让化妆师给你画个漂亮的妆容，然后拍出让大家眼前一亮的照片吧。”
“好！”凯特深吸一口气，从对方身上好闻的香气里汲取了勇气，这才从伊莉怀里抬起头，用手背胡乱地抹去眼底的泪迹，站起来，对伊莉说道，“那，我过去了。”
“嗯，去吧。”伊莉摸摸女孩的头顶，微笑着鼓励她。
凯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然后转过身，快步走了回来，给了伊莉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谢谢你，海莉。”不计前嫌地鼓励她，支持她，即使她自己都不确定，那个时候，她有没有在一瞬间想过，要不要把对方一起拖下去……
“嗯。”伊莉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吧，别让化妆师等太久。”
“好。”凯特应下，从对方令人安心的怀里离开，快步向化妆台走去。
“等等，凯特……”伊莉却在身后突然叫住她。
“嗯？”凯特不解地回过头。
“笑一笑，笑一笑。”伊莉用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两侧推起一个夸张的笑脸弧度，对凯特示意道。凯特的脸上还是有些僵硬，这对硬照很不好。哪怕是拍摄面无表情的照片，也该是有气势的面无表情，而不应该是僵硬的面无表情。
“啊……”凯特怔了一下，然后感动地对伊莉用力点了点头，漂亮的脸蛋上释放出与她最初时别无一致的自信笑容，“嗯！我会的！”
“加油！”伊莉笑着放下了手指，她知道，凯特已经真的没问题了。即使因为那一摔而无法参加这一次的全美超模比赛，除非她的硬照惊艳到让人无法置喙的程度——很难说这是不是伊莉能毫无芥蒂地帮助凯特的真正原因——但之前的失败应该也不会再对她的人生有什么影响了。
目光的余角瞥到了边上静止不动假装不存在的摄像机，伊莉看着凯特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