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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的准确。
我想起昨晚林红音的顾虑,她对艾希艾美姐妹的不信任,看来绝非多余的。
“不行,现在部落冲突一触即发,我们不能临阵脱逃,要是氏族长知道我跑了,村子里的那些朋友们,肯定会受到牵连的。”
说着,我站起身来想要跳下马车。
身后金发少女死死拉着我的胳膊,哭得让人心碎,但我必须狠下心来,要不然林红音她们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绝情的挣脱开艾美的撕扯,跳下马车,两脚刚落地,就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酥麻。
回头看时,只见艾希手里抓着一支箭。
那是一支毒箭,我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晃晃悠悠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
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胡子里长满故事,
憨笑中埋着乡音…
耳边忽然响起儿时的民歌,它是通过树梢上的大喇叭传颂出来的,听着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上学、耕田、放羊的年代。
记得应该是九岁,三年级。我们山里孩子都喜欢玩链子枪,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手艺,自己动手制作玩具。
用现在的话说,叫做DIY。
不要小看山里人的DIY,链子枪不光能听响,它的威力也是很猛的。
枪托用黄杨木,永久自行车的车链子,一般取六节,用车内胎捆在一起,再将车辐条磨成尖用作撞针,链子头上镶嵌个子弹壳,火药用火柴或者是炮仗药。
这玩意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做了。
记得当时我胆子够野的,用的是边三摩托车链子,而且是12节,填了3节炮仗药,子弹壳里装了好多小钢珠。
临近上课铃声响起,砰一声炸响,钢珠被发射出去,全都打在了黑板上方的墙上。
那个年代的小学,都流行挂伟人画像,什么马克斯、恩格思、烈宁,还有国产的几位大哥,我们教室里挂的满满都是。枪声一响,钢珠打在纸质画像上,瞬间成了马蜂窝。
全班同学都吓傻了,我更吓傻了,因为接下来的课是林校长的思想政治课。老人都说林校长的腿之所以是瘸的,是在红兵时代,被人打折的。
林校长,是伟人的忠实拥护者和追随者,又是红兵迫害对象,上过山下过乡,关过牛棚游过大街。
他的课充满了正能量,和对伟人的崇敬之情。
突然,那个瘸腿男人抬头发现了残缺的画像,脸皮当时就变得如同黑猪肝一般。
“谁干的……这是什么意思……”
天真的我,哭着站了起来,勇于承担责任,因此被体罚站了三天,而且是站在太阳底下。
老林吓唬我说,他已经跟派出所报案了,用不了几天,中央就会派人下来调查这件事,还要把我抓去枪毙,说我是反动派,薅社会主义羊毛,挖社会主义墙角。
想想只有九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唬人的话,什么是真话。
老子信了!
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回家也不敢跟父母说这件事,怕连累到他们。只好什么都听林校长的,上学时就帮着他家干农活,甚至连他家家务都要做,放学则乖乖回家放自己的羊。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半个多月,我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小孩子手掌心全都磨起了水泡,一看就是天天扛锄头干活了。
逼问之下,我只好老老实实交待。
我爸当时还是个性子温和的青年农民,一句话没说,默默地拎着酒瓶找他爸去了,也就是我的爷爷,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马虎。
(马虎:传说中一种既像马又像虎的猛兽)
大马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爷爷的火爆脾气,没糟蹋这个凶悍的名字。
他找来自己的二弟,叫上我爸,拉着我那位刚长毛的二叔,又集结了村里几个泼皮光棍,十多个山里汉子,挑着箩筐,筐里装着石头板砖,踹开小学校的大门,就是一通打砸。
事后据父老乡亲说,我们那个学校再也找不到一张能用的课桌,窗玻璃也全都被砸了,林瘸子吓得住了院,没多久就辞职去了城里。
派出所来人查实,听说是大马虎干的,跟爷爷喝了一顿酒,然后骑自行车走了。
有一次爷爷大病一场,去城里住院,听说又遇到了那位小学校长。林希祥是文化人,也是那个年代的老顽固,跟爷爷一个病房,关系突然就好的不得了,差点就拜了把子。
出院后,爷爷曾跟我说过一句玩笑话。
他说:长青啊,老林有个孙女眼瞅着不赖,你好好上学,等长大了,我跟老林提个亲,让林家闺女给你当媳妇儿。
我问爷爷:那闺女好看吗?
奶奶在一旁说: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林黛玉似的,可惜年龄大点。
爷爷瞪了老伴儿一眼:女大三、抱金砖,老娘们家懂个吊啊,林家闺女咱要定了。
……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怎么突然又回忆起儿时,就连爷爷奶奶后来都再没提过的那段往事,在我昏迷时,居然再次浮出脑海。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周围黑洞洞的。身旁点着一盏油灯,将三个女人的身影,印在四周的岩壁上,影影绰绰,虚虚实实。
艾希坐在一块石头上,用麂子皮擦着箭头;艾美手里摆弄着针线,缝制一双皮靴;小春泥则蹲坐在火炉旁煮着什么汤,味道很香。
“这是在哪……”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发现浑身没有力气,而且胸前缠了绳子,根本就动弹不得。
艾美首先发现我醒了,扔了手里的针线活,高高兴兴地挪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小春泥帮忙盛了一碗汤,蘑菇炖的山鸡,里面还有多种草药和香料,味道虽然很怪,但闻上去让人垂涎三尺。
“你可终于醒了,来喝汤。”小女孩说着,舀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
我张嘴喝了一口,很烫:“睡了多久啊?”
“两天吧,梦里一直喊着林老师的名字,艾美不知哭了多少眼泪,可怜见的。你说说你啊,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她一点位置嘛。”
原来我梦里一直在喊林红音的名字,却为什么想起小时候那些琐事。
说心里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林红音就是林瘸子的孙女,因为我俩根本就不是一个省份的人,虽然她的确比我大三岁。
“能不能解开这些绳子,我自己喝就行了,不用你们喂。”
小春泥听完,看了眼艾美,艾美则回头看了眼艾希,艾希头都不抬。
姐妹两个都不言语,只有小春泥安慰我,说:“你先别急嘛,等艾希姐姐走了,我们一定会把你解开的,现在还不行。”
绑我,肯定不是艾美的主意,而是艾希。
我又问了一遍:“咱们这是在哪呢?”
小春泥指了指头顶:“上面就是圣湖,咱们先在山里住一段时间,等内战结束了,奥利娅先知被找到,咱们再回村子里去。”
我知道反抗也是徒劳,体内毒素还没有完全分解掉,基本是半个残疾人。
而且我也知道,艾希艾美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担心我会死在氏族长的手里,所以才搬来这座山洞里藏着,静等战争结束那一天。
我喝完了小春泥熬制的山鸡汤,感觉体力充沛了许多,身子也暖和起来。
这是一座滴水的溶洞,面积很大,足有一百多平米。洞里有条小溪趟过,借着火光,能看清水里游着莫名的微小河蟹,但却不见有鱼。
洞里温度远比外面要低,甚至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仿佛有风似的。
艾希艾美早就有所准备,用马车拉来了被褥和厚衣服,还有许多生活所必须的家什,比如锅碗瓢盆之类都应有尽有。
我不禁绝望,莫非要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
小春泥点头算是默认了,她告诉我,艾希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座溶洞,一来让我们避难,二来让艾美在这里生孩子。
“过几天会有‘白羊氏族’的女人搬过来照顾她,就是咱们常说的接生婆。”她说。
这个笑话开的有点过了,艾美到底得了什么怪病,目前来说谁都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怀孕。
都准备在这里生孩子了,可见艾希半年之内是不会让我们离开的。部落内战到底有没有开打,就算我急出一头汗水,也无法知晓。倘若氏族长一伙人败北,林红音她们就更危险了。
不行,我决不能躲在这里,必须尽快想个办法冲出去。
我把艾希叫过来,问她:“你知不知道氏族长想要趁乱俘虏部落酋长,村子都被包围了,她不但不紧张,反而很高兴地样子,一看就有阴谋。”
艾希哼了一声:“让她们去争吧,谁当酋长都是一个尿性,最好打个两败俱伤。”
氏族长挟持先知,又利用了族人,酋长杀了她们的父母,还囚禁了很多女角斗士。这两个高层部落领袖,都深深伤害到艾希的内心,她们之间的政权之争,的确是打得越凶越好,跟下面这些小老百姓没有半毛钱关系。
想到这里,我叹道:“是呀,让她们去争吧,反正跟咱们都没有关系。”
然而我是太天真了,艾希那句话有着更深层的含义,而非我想的“毫不相干”那么简单。
她看着我冷笑道:“最好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姐妹就可以实现父母临终前的遗愿了。”
“什么遗愿?”
艾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到小春泥告诉我一段关于十二氏族和十二圣女的部落故事,我这才知道,如果不是有人举报,艾希才是她们那个氏族的圣女,才是氏族长的最佳人选。
我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银发女人,甘愿被关部落地牢,其实是卧薪尝胆的历练。
有过那段屈辱的经历,她才练就一身的战斗技艺,才聚拢了雷女那般强悍的女战士。我敢说,部落主城那座地牢里肯定还有许许多多女角斗士,在部落酋长和议会的双重压迫下,都站到了艾希的队伍里。
这个冷漠而残忍的银发女人,才是部落战争的最终获益者,才是真正的一代天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