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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必紧张,老身不是故意要坏你的生意。我只是想抢了这有钱公子,去边关找我儿子去。”
汪若霏说着,在那人身上上下摸索,拿走了他装银子的荷包。
她用手掂了一掂,荷包鼓鼓囊囊的,里头的银子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兰公主狐疑道:“你一个老妇人,独自去边关找你儿子?”
汪若霏面不改色。
“没办法,昨夜我家被火烧了,若不去找我儿子,难道还指望朝廷养我一辈子吗?我告诉你哦,我儿子在边关卖丝绸,他有钱的!”
原来是昨夜被牵连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儿子,她才做出这种抢劫杀人之事。
兰公主稍稍放下了心。
汪若霏道:“你放心,这公子没死,只是晕了。我分你一块银子,你别把这事说出去,如何?”
兰公主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会说出去的。其实我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我也只是想骗他的钱财罢了。”
“哦?”
汪若霏故意道:“你这小姑娘也有这么大的胆子?”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要去边关,去……去找我哥哥。这样吧,大娘,我们两都是女子,同乘一骑没事的。咱们都是去边关,一起抢了这马走,好不好?”
兰公主见她有些胆识,而马只有一匹,生怕抢不过她。
迫不得已,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暂时稳住她。
汪若霏故作思忖状,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年轻体健,若是半路把我丢下了,老身岂不是要死在半路上?”
兰公主道:“不会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好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做出这么伤天害理,欺负老妇人的事呢?”
她在汪若霏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清自己的仪态和容貌。
而汪若霏看见的,却是她囚服上头的字。
那是岭南的囚服。
她这些日子在城中,也听见了不少的流言,知道有个兰公主的事。
见着她身上岭南的囚服,就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
想必她口中要去找的那个哥哥,便是宁王吧?
她不禁点了点头。
“嗯,你看起来的确是大家小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那好吧,咱们就一起走,不过你身上的木刺可得交给我。”
兰公主很是爽快地给了她。
只要能回楼兰,能找到宁王,她做什么都愿意。
汪若霏将拿木刺收近了袖中,两人互相搭着手,把那公子用竹篮盖住,免得被人发现他。
他的后脑被开了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两人摸走了他身上所有的财物,又牵走了他的马,在城门附近的小巷子躲了起来。
等到明日天一亮,城门开启,她们就可以出城了。
这一夜,初秋的风微凉。
两个女子只能靠在一处取暖。
彼此靠近的时候,她们都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觉得十分古怪。
兰公主嗅到的是臭味。
那是一股腥臭的味道,比海鱼还要腥。
想这老妇人裹着头脸不放松,大概是身上有什么病,便没有多话。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想揭别人的伤疤。
汪若霏闻到的香气。
虽然兰公主身上没有佩戴迷情香了,可她过去的十几年一直贴身带着,身上自然染上了那股气味。
汪若霏成日活在腥臭之中,对香气便格外敏感。
这种香味十分奇特,倒像是异域之物。
她便更加肯定,身旁的女子便是兰公主了。
那么跟着她,一定能找到宁王。
两人沉声不语,静静地看着天光,等待天亮的时候。
……
这日,礼部派人来替沈风斓量太子妃吉服的尺寸。
派来的是极有经验的老裁缝,一个头发一丝不苟的老婆子,一双小眼睛十分精明。
她给沈风斓拿来了旧的太子妃吉服,又一一向她说明,新的吉服要如何如何改动。
“这是大嫂从前穿过的吉服吧?她是嫡长媳,吉服理该隆重一些,我的就不必如此隆重了。”
那婆子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从前福王妃,那只是太子妃罢了。那如今娘娘您,是未来大周的皇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您的吉服,自然要改得更加隆重一些。”
沈风斓也由她去,只是提醒了一句,“只是我这胎已经有五个月了,你裁衣的时候要注意,不可太紧了。”
人是不会在短时间发胖的,可肚子会。
挺着一个紧绷的肚子册封,那模样可不好看。
老婆子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腹部看了好一会儿。
“娘娘放心。这八月十五已是秋日,吉服也颇为厚重。老奴在衣裳裁剪上使些花样,到时候保管叫人看不出身孕来。”
若是旁人她不敢保证,可沈风斓身形本就纤细,这胎儿也不算大。
要想遮掩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沈风斓这便放心了,待量完了尺寸,才打发那人离开。
礼部的人刚走,后脚莫管事便来通报,说是南青青来了。
沈风斓等了她几日,说是南忆因为感了秋气着凉了,所以南青青一直不得空出门。
没想到她今日却来了。
“拜见太子妃娘娘。”
南青青才一进门,先行了大礼,浣葛连忙把她搀扶了起来。
“做什么行如此大礼?不管我是太子妃还是什么,总归是你的沈姐姐。”
沈风斓拍了拍榻上的位置,“过来坐,南忆那孩子怎么样了?”
南青青依言坐下,不禁苦笑。
“福王殿下太疼孩子,抱他出去晒了两回太阳。谁知道哄着哄着就走到了风地上,孩子扑了风,回来就发热了。如今已经无碍了,这才来见姐姐。”
沈风斓道:“我命人通传你的话,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
南青青倒是显得很从容,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从来也没想过能一直隐瞒实情。
不论是撕裂的事,还是她对詹世城的情意。
甚至是,南忆的真实身份。
“你既知道了,想来这几日也有了想法。你同我说说,好让我心里有个数。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只管开口。”
沈风斓也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若是从前,她会劝南青青离开福王,回到詹世城的身边。
如今轩辕玦是太子,她是太子妃,这事不难做到。
可是现在……
福王已然改邪归正,福王妃待南青青也算仁至义尽,这事就尴尬了。
别说南青青这个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就是她自己,想以权谋私带走南青青,都做不出来这事。
“我已经想好了,到佛寺里头去修行。听闻在宁王府抓了个小沙弥,是你做主放了他的?我就到那佛寺里去,岂不干净自在?”
沈风斓一愣。
听闻法源和尚离开京城去云游了,宁王便把无法带回了府中。
后来无法被轩辕玦手下的人抓到,她便做主放他回山去,结果无法还有些不乐意。
他说什么师父说了,在山上待着自有他的结果,他下山一遭没几天,果然又要回去了……
没想到南青青竟看上了法相寺,想去里头修行。
“你去修行了,那南忆怎么办?”
她以为南青青会在福王和詹世城之中做一选择,要么放下詹世城,从此一心一意和福王过日子。
要么离开福王,随着詹世城浪迹天涯也好,怎么都好,至少一生一代一双人。
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了出家修行,这种逃避世俗的解决办法。
“南忆还小,且他并非福王府的骨肉,自然要跟着我。我会告诉福王,南忆身份的实情。倘若他肯放我们母子一马,那我就带孩子上山修行。倘若他不肯,那孩子,就托付给沈姐姐了……”
听她话中的意思,便是不打算保全自己,只打算保全南忆了。
“福王如今虽改邪归正了,可他待你那般好,一旦知道真相,岂有不恼羞成怒的?”
真相之所以残酷,便是因为其难以令人接受。
南青青眼中隐有泪意,便抬手抹了抹。
“我和福王之间的恩怨情仇,说不清也道不明。起初我们都是受人陷害,可他借酒欺辱了我也是实情。而后我怀着老詹的孩子嫁进东宫,欺骗了他。他却待我还算周全,后来又改邪归正……他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但我们之间,终归需要一个了断。”
沈风斓道:“这样做太危险了,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南青青却是心意已定。
“沈姐姐,这件事我必须自己了断。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你再趟进这滩浑水,坏了你和福王妃之间的妯娌情谊,和福王与太子殿下好不容易修复的兄弟情。”
她知道,倘若有沈风斓一句话,福王有再多的怨愤也不敢表露。
可她不想借着沈风斓的势,让沈风斓受到牵连。
就让她自己,把她和福王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次断个干净。
沈风斓知道她心意已决,便由了她的想法。
“那你打算何时同福王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福王妃也在等着我的回话,索性就今日说清楚。倘若沈姐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求姐姐保住南忆,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南青青说着,顺着榻矮了下来,跪在了沈风斓面前。
一个头磕到地上,青丝顺着肩头拂落,决绝而果断。
沈风斓看得不忍。
她怀着身孕,一时不便搀扶南青青,忙让浣葛去扶起她来。
“你放心便是,不论结果如何,南忆这孩子我都会照拂的。”
“多谢沈姐姐。”
南青青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她甜美柔和的面容上,早就卸去了脂粉。
依稀又有了一些当初的影子。
随后她慢慢朝后退去,渐渐消失在了沈风斓的眼中。
浣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道:“娘娘,真的就让南侧妃一个人,去和福王殿下说吗?”
虽然当初的事情,是福王对不起南青青在先。
可后来南青青怀着詹世城的孩子,再嫁进东宫。
这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风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当初她选了这条路,我就告诉过她,别后悔。而今她想自己承担自己做过的事,这没错。”
而今的南青青,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遇到事情没有任何主张的小姑娘了。
她可以担得起这件事的后果,哪怕是死。
“不过,她要担是一回事,我自然不能看着她有生命危险。”
“原来娘娘早有主意啦?”
浣葛喜道:“是什么,娘娘快说来听听?”
沈风斓低头,慢慢地翻开书卷,一派从容。
“谁心爱的女子,谁亲生的儿子,让谁救去。这件事我才不管,让他自己去管。”
“他?”
浣葛一愣,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娘娘是说,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