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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怜南反应过来,连招呼也顾不上打,急急忙忙从连府跑回了王府,他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得王府。
是时冷流琛还在宫中未回,江锦笙正在书房伏案办公,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见江怜南一副要哭的表情从外面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中咯噔一声,忙站了起来:“南儿!”
江怜南几乎是跌进了房中,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爹爹,陛下御驾亲征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江锦笙见他几是崩溃,心中不舍,又是苦他又是怜他,便将白道勋来大越一事和盘托出,最后又道:“南儿,此事是陛下未免你忧虑,这才瞒着你的,他御驾亲征,也是怕你知道了舍不得他,伤心难过……”
江怜南这才明白原委,边落泪边赌气似的道:“偏他是大好人,我便是什么都不懂,只会给他添乱的蠢物!”
江锦笙拿出汗巾给他拭泪,叹了口气,道:“他此去是为了谁?虽然说他早有一统中原之心,但到底此事还是因你而起,你可别对他心生怨怼。”
江怜南听罢自然又要哭。
心想,怪不得冷绪越来越忙,怪不得冷绪不肯让他去见大秦的太子,也怪不得那日他冷着脸叫他走……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
江锦笙见他静下来,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说:“这是陛下让你父亲转交给你的,说是等你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再给你。”
江怜南愣愣地接过信,只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样子极其普通,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火漆,里边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还君青览:
见字如晤。
吾作是书时,汝已离宫,侍儿来告,汝怒且怨,以吾驱汝之故也。吾心甚哀,此本非吾之所愿,皆因明日吾将御驾亲征,恐汝见而感伤,故为此也。且吾不告而别,实乃情非得已,望汝谅之。至于秦越之战,固应有之,而非汝之故,汝万勿介怀而为之忧虑,此吾之所不愿见也。
还君卿卿!为兄爱汝之甚矣,须臾不见即思之念之,而今竟与汝久别,此悲何极!念汝初入宫时,区区懵懂童儿,以三枚梅子之故,欣欣然如得万两金,何其真率可爱!然吾虽喜汝纯真懵懂,亦愿见汝之成长,愿汝解吾意,愿汝明己心,愿汝知世事、晓道理,早日成长!
吾难舍汝,故必当平安归来。天下既定,则以汝为妻,盼汝思量之!
吾不在左右,定当善自珍重,勿复为念!
天册十年二月初五兄冷绪手书
……
江怜南读完书信,已是泪流满面,他不知冷绪原来为他考虑了这么多,而他却还误解他……冷绪喜欢他,却怕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特意留给他时间想明白,给他时间长大,他甚至说,因他舍不得自己,所以必定会平安归来……
他从未如此恨自己不懂事!因为不懂事,什么都留给冷绪考虑,因为不懂事,连确定的答案都不能告诉他,害得他亦伤心难过,所以他才执着于问自己以后是否还喜欢他。
江怜南心想,也许冷绪是对的,自己的确需要时间来明白冷绪和自己的心意,如果真的要“嫁”给冷绪做妻子,那么自己更应该想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冷绪,还是只是对他的依赖,随着自己的长大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怜南很难过,他想到自己与冷绪会长久的千里隔绝,难以见面,就忍不住要落泪;可是再一想冷绪做出的承诺,冷绪对他的深情剖白,又觉得心中甚是甜蜜,哪怕两人分隔千里之外也无关紧要——只要两人心意相通,暂时的离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通这一层,江怜南便豁然开朗:既然哥哥为了自己在努力平定大秦,那么自己也应该为了他努力长大,努力做一个更好的、更配得上哥哥的人!
……
他把冷绪的手书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视之如同珍宝,却也将它深深地铭刻在了心上。
他开始到国子监学习,拜了冷绪的老师欧阳荀为师,跟着他学习诗词歌赋,自然,萧瑞雪处的博弈之术也从未荒废,很多时候,冷流琛还亲自教导他为人处世,他虽纯真,但并非愚笨之人,久而久之,便也习得几分真传。
五月份的时候,边疆传来大捷的消息,说皇帝带领大越军队打得大秦连连败退,收复鄂州、安阳,直取大秦的冀州。
江怜南得到消息,喜悦得无以言表,忍不住提笔写信给冷绪,想恭喜他,想告诉他自己如今所做之事,可是墨都磨好了,却无从下笔——似乎说什么都没法表达自己的所想所思。他只好匆匆写了两句自己的想法,随后折好一起放进一个盒子里——和冷绪的手书放在一起。
他有时候常常就是这样,写着写着文章突然发起呆来,想当初冷绪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一颦一蹙,有时候想着想着会笑起来,可有的时候想着想着,却会落下泪来。
他与人分别的机会很少,当初和江锦笙分别,江锦笙也只是在宫外而已,他并不担心他;可如今冷绪却在千里之外,指挥大军与大秦那号称“虎狼之师”的军队作战,他怎么能不想念,不担心?
有一回,他去汝南侯府找他的老师萧瑞雪,一不小心看见冷绎和萧瑞雪正在亲热,被他惊动,萧瑞雪抬起头来,面色绯红,眼神迷离,而冷绎满脸深情,只是眼神炽热,仿佛要将怀中人吞入腹中。
江怜南一下子想起来他与冷绪分别的那一晚上,冷绪那如同虎狼一般掠夺而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他满脸通红,转身落荒而逃。
当天晚上,他失眠了。
辗转反侧之间,眼前尽是冷绪那双漂亮炽热的丹凤眼,挥之不去。
夜里做梦,果然就梦见了冷绪,梦见冷绪对他做亲密的事情,那感觉实在太过逼真,害得他泄了阳精,还以为自己这么大还尿床,被江锦笙笑了一天。
冷流琛摸着他的头,唇边带着微笑,南儿怎么了呢?南儿长大了。
此时的江怜南对冷绪真的是又“怕”又爱,想起他就脸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快入秋的时候,某一天他从国子监散学回来,就听监国的冷流琛说,冷绪带着军队取下冀州,下一步就是燕州和云州,拿下这两个地方,大秦的国都幽州便不在话下。
江怜南算了算日子,有些失望,但还是怀着希望问道:“那今年过年之前,能回来吗?”
冷流琛沉默了须臾,最后道:“如果顺利,也许可以,但是可能性极小,更何况冬日北方严寒,大越军队不适应当地气候,最好的计策还是按兵不动,以守为攻。”
也就是说,冬日这三个月只会按兵不动,不会有任何进展。
江怜南自然很失望,但是仍是安慰自己:这是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让自己成为更加优秀的人,自己一定要在哥哥回来的时候,让他见到一个他更喜欢的江怜南。
于是他更加用功读书学艺,十二月初有国子监考试,他竟还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个寒门子弟,才华横溢,他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心中暗暗较劲,心想自己得欧阳公和父亲爹爹的教导,怎么能输给其他人?必定要更加努力才好。
因此等到第二年开春,入学之前考试,他竟得了第一名,国子监的博士们都夸他文章写得有灵气,见解深刻而高屋建瓴,非寒门出身的人可企及。
他虽身为郡王,但从不摆郡王的架子,与人为善,也率直坦诚,国子监的同窗们都喜爱他,愿意与他交游,因此他也结识了不少好友。
等到这年七月十八大越拿下大秦燕云二州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江怜南俨然已是京都有名的贵公子了。
虽然荣誉加身,但他并未被外物所扰。他经常在深夜时一人独坐,反复想冷绪当日留给他的问题——
我如今已经长大,也许还不算太成熟,但已经见识过更多的人,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没有父亲爹爹和郡王的身份,亦能立足天地间,至此,我还喜欢冷绪吗?还愿意和他共度此生、嫁给他做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