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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臧简短的黄昏闲逛中,再多的心绪不宁也慢慢都忘却了,一开始王明轩牵着小棠的手向前走,到最后时间久了,王明轩有意松了自己握着她的手,完全演变成了小棠握着他的手在向前走。
有意松开了手,放慢了步调,小棠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可以快一点吗?”看着落日余晖,夜幕即将降临她牵着他的手,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王明轩佯装没有听到他妻子说得话,只跟在她身后,让她废力拉着他的手向前走。
起风了,夏夜的风将他妻子的长发吹得凌乱轻舞,这样如缎一样的长发,散乱也是无限风情,在西臧异域这样的地方就格外的惹人眼。
江南水乡的女子,眉眼间都娟秀地流淌着温婉,即便小棠很少露出这样的温婉神情,可江南女子的窈窕秀美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异域的西臧见江南人很多,但是像他妻子这样的,应该很少。
阿棠的侧脸轮廓在黄昏的晕染光线中有生出一种别致的感觉,往日里清冷干净的眸子里有余晖的暖色,她一心想要牵着他向前走,从不顾忌身边人看她的神情,和脸色。
王明轩听过太多人赞美他妻子貌美,不单单是言语上的,就看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作为她的丈夫,她没有觉察,而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美者,都贵在姣美却不自知。
往往是这样的人,他们都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吸引人的地方,“王明轩,可以快点走吗?”她在催促他了。
黄昏中,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际蹙眉,而他却在看她。
忽然听到他妻子催促的声音,王明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很久了,“好,我们快点走。”向前快走几步,直接将她抱起来走。
“喂…..”她拧眉想要下去。
“休息一下不好吗?”
挣扎不开,最终她没有办法地妥协了。
抱着她一边走,王明轩感受到人群中人的视线,忽然想到司马相如《上林赋》的一句话:“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这句话形容的是见到美.色而神魂颠倒的状态,大概他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吧。
男人不应该沉沦于美.色,但是娇美的女子却是人人都喜欢的,这样抱着她走,有点像是某种占有欲的宣称,拥有她,也就拥有了所有人的惊艳和羡慕。
虽然在意的从来不是外表,但和小棠在一起这么久,王明轩不得不感叹阿棠的容貌绝对可以满足拥有她的男子的所有虚荣心。
家有美妻,安然闲乐。
兀自感知后,他转念又想到小棠录音里说的那个孩子,女孩子,是不是像她母亲一样呢?
总是不自觉的会相待这里,微微怔然间,全部都是怅然。
“王明轩。”伸手覆在他的脸颊上,小棠的指尖轻抚在他的脸上将他轻蹙的眉宇舒展开,“都过去了了。”
黄昏中,她凝眸回头看他,眼神间的那些隐忍的疼痛在一刹那间就完全涌现了出来,很多时候,小棠并不是在真的安慰别人,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让自己也麻木。
都过去了。
她是对他说,更是对自己说的。
缱绻在王明轩的脖颈间,小棠不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在后来的路上,她听到了王明轩的叹气声,低不可闻,她贴他这么近,还是感觉到了。
哪里有他们表现得那么轻松呢?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不愿意提及都已经产生了。她和他需要时间来慢慢调整。
不议论言谈不快,是因为他们都怕对方难过。带着铂金戒指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手由温暖变成了冰凉,她和他这一次都收了伤。
伤痕没有那么容易就退却。
尤其是王明轩,这么久的时间里,小棠已经渐渐麻木了过去的沉痛,而王明轩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这么释然。
这样的轻松,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完全安心。哪一个的内心不是疮痍遍布?
——
晚上回到酒店,小棠因为昨晚守了王明轩一.夜,她困倦到了极致,可王明轩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好,医生给他打点滴,她就扶在他身边,昏昏欲睡,却没有真的睡着。
“阿棠。”头脑有些困倦的时候,听到他唤她的声音,她骤然清醒过来。
“怎么了?”下意识地去看点滴,看到距离输完还有很长的时间,小棠才氤氲着困倦的眸去看他。
“睡吧。”伸手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睡。
“不。等你点滴好了,我就睡。”
今天晚上王明轩有意带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小棠明白他的用意,人在悲伤情绪泛滥的时候,只要累了倦了,晚上就可以多睡会儿,他有意带她走了那么远的路说是观赏风景,不过是为了到晚上的时候让她能好好的休息。
只是,王明轩没有想过他的妻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持的多,再困倦也不去睡,像是执意要陪他,就在他身边待在也不要上床去。
王明轩无奈,只能看着她陪在他身边,一直到凌晨点滴完全输完,“现在可以睡了。”他下床去抱她,却见扶在他身边的小棠原本困倦的眼眸也慢慢清明起来。
睡眠果然是需要时间的,只要过了那个点,想睡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了睡意,小棠刚想起身,就见从床上下来的人,俯下身子,陪她盘腿坐在了地毯上,西臧的天气虽然夜间有些冷,但是七月的天地毯铺的很厚,坐在上面都不觉得凉。
疑惑地看着她坐在她的身边,小棠问,“你不困吗?”
王明轩没有说话转到她身后直接将卧室里的灯给关上了,在等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小棠内心症结的畏惧感油然而生,“王明轩。”仿佛是潜意识里的脱口而出,在适应了光明后的眼睛突然陷入无尽的黑暗,小棠完全在这样的暗沉里失去了方向。
凌晨,深夜,所有的窗帘都是拉着的,室内的漆黑是彻底的漆黑。
“还是怕黑吗?”感觉到身后有人温暖的怀抱将她抱住了,小棠怔了怔,背脊却已经汗湿了很多冰冷的薄汗。
夏天的衣质单薄,王明轩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棠的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指。
“不用怕,有我在陪着你。”
“嗯。”
感受到小棠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王明轩松开了她的手指。
小棠疑惑,感觉到身后的人忽然走开了不禁有些莫名,正当她纳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哗啦’一声,室内为了白天遮阳防紫外线的加厚窗帘在一刹那被拉开。
被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在窗帘打开的那一刹那,西臧夜空中漫天的星辰就落入到了小棠的眼眸中。
在眼睛适应了极致的黑暗后,星光很亮,但是并不刺眼地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深邃的夜空,还有这样的晶亮的星星,即便星光自身黯淡,但是在度过了那样的极致黑暗后,那一刻看到的星光是那么的亮眼。
西臧的夜空都像是在静静地流淌的透明色,他们居住的酒店楼层有最好的观景位置,小棠却从来不知道,如果不是王明轩有意,她原本就麻木的情绪是无法感受到在世上还有这么美好而明亮的东西的。
仰躺着躺在厚厚的地毯上,王明轩将小棠抱过来,让他的妻子陪着他一齐躺在了地毯上。
“黑暗,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将手遮掩在她的眼皮上,让她感受黑暗,适应这种在关了灯的卧室里的极致黑暗。
“黑暗过后,就能看到更亮的星星。”将手移开,刚才那一刹那的明亮星空又回到了她的眼睛里。“所以,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怕,也不要因为陷入黑暗而绝望。”
蜷缩在他的怀里,小棠怔然地听他给她说的这些话。
王明轩说的话,常常是一语双关,他不想提及伤心事,却又想让她真正的释然。
眼神骤然变得茫然,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没有丝毫流露出过分的悲伤情绪。
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丈夫?
他永远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的开心,什么时候又是真的习惯了隐藏。
二十四岁,早已经不再是曾经不成熟的苏小棠,但是在王明轩面前,她的情绪还是无所遁形的让他一眼看穿。
深夜。
小棠被他抱上.床,在这样有意关了灯的黑暗室内,她埋在他的臂弯间眼泪恣意纵横。感受到她的情绪,王明轩抱着她在一.床薄被下,让薄被遮掩了所有的悲伤不被人看到。
寂静的夜,只有他的怀抱的被子里,小棠在阿豪去世的这么多天后,第一次哭出了声。
感受到她的情绪,王明轩抱着她在一.床薄被下,让薄被遮掩了所有的悲伤不被人看到。
寂静的夜,只有他的怀抱的被子里,小棠在阿豪去世的这么多天后,第一次哭出了声。
啜泣抽噎,完全都掩埋在了这.床薄被下,被子里更黑什么都看不到小棠只是下意识地靠在王明轩的怀里流泪。
感受到胸膛上的温热,王明轩听她开始啜泣,直接和他妻子一起掩过被子,他抱着她,沉默着没有劝阻,因为他知道她需要发泄。
阿棠很少笑,哭就更罕见到极致。
被子下的黑暗里,王明轩俯身将小棠脸上的泪水慢慢吻掉,温热的唇,苦涩的泪水,她越掉眼泪,他越心疼,落在她脸上的吻也就越来越轻柔。
原本还有些刻意压抑的人,在感受到这种久违的被呵护的感觉后,像是坚强的孩子在面对自己父母亲才会露出委屈的神色一样,小棠的眼泪越掉越多,越掉越凶。
从来没有如此过,小棠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再这样的哭泣过。
眼泪最没有用,她比谁都清楚,所以从来不让自己掉眼泪。
可现在,她在王明轩怀里哭,没有丝毫顾忌的哭,她的狼狈,她的懦弱,她的惧怕,小棠只在抱着她的这个人面前流露,没有一点点的隐匿,只有他,只有王明轩才能让她所有的情绪无所顾忌的释放。
除了他,谁都不行。
“王明轩,我很难过。”因为哭泣她的嗓音有些哽咽。
“又想他了?”轻抚她的长发,黑暗中一下一下。
“嗯。”她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我以为我早已经接受了,但是他死了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时常难过。”
“傻丫头,逝者如斯,难过是正常的。”揽她入怀,抱紧她,他说,“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将遮掩在头顶的被子掀开,小棠红着眼看到落地窗外的星光散落在室内,他抬眼看身边的王明轩,觉得窗外的星光似乎入了他的眼眸,清冷的光辉看向她的时候却意外的有了暖意。
微微愕然间,被对方握住了手,沾染了泪水的手被他翻转过来,手心被他托起来向上,王明轩在她的掌心用手指写下了两个字。
黑暗的室内,迎着窗外的星光和月光她能模糊地看清楚他在她掌心写下的字,“不悔?”小棠喃喃地反问。
“是。”他侧转过身看向她,“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做什么,只要你竭尽全力,结果是怎么的我们都是控制不了的,我们能做的是‘不悔’两个字就可以了。你很努力,所以不用自责。”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酸红的眼眶又遏制不住的疼痛了起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在责备她,即便不是直白的表达,但是她感受得到所有人都默认阿豪是被她害死的。
可是,她也从来不想这样的?她也不希望阿豪就这么离开。
完全不知情的自己,却欠了阿豪永远无法偿还的性.命,这样的债她感动于阿豪的情深意重,可负担重的几乎能将她压垮。
现在,阿豪不在了,他是她的恩人,而小棠成了永远的‘罪人’。
这样沉重的压抑,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理解的,可她没有想到王明轩看了出来。
“不用觉得愧疚,也不要觉得压抑,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心甘情愿,因为‘在意’,所以付出。”
内心的全部症结被王明轩点破,眼泪更加没有办法控制,第一次这样的情绪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自知。
伸手一点点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痕,王明轩抱着她说道,“不论怎样,哭都是没有用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小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正要点头却见身边的人揽着她说道,“哭虽然没有用,但是你想哭还是可以哭的,那些道理你不用强迫自己去遵循,在我身边想哭就哭吧。”听到这话,小棠一直压抑的全部都不再克制,像个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襟眼泪翻涌,她都从未想过一个从来不哭的人竟然可以掉这么多的眼泪。不想做深陷利益深渊的方家三小姐,也不想做因为阿豪为她而死的负罪者,她只想做小棠,真正的身份和姓氏是什么都不重要,此时此刻,她只想待在她丈夫的身边。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流眼泪最没有用。
父亲告诉她,“哭泣是懦弱的表现,成熟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和别人的原因而随意哭泣。”
阿豪告诉她,“棠,遇到困难,不要掉眼泪,你要学着坚强,让自己坚强起来一切就都不是困难。”
……
而现在,她的丈夫告诉她,“想哭就哭吧。”
哭泣是不成熟,是任性,所有人都说不允许她流泪,但只有王明轩允许,因为他是真的将她当做一个孩子来看的。
他让她拥有了一个孩子想掉眼泪就掉的任性和不成熟,这对幼年起就受教不能如此的小棠来说尤为奢侈。
眼泪的温热和所有的悲伤情绪在释放后,小棠视线逐渐模糊,被人紧紧地抱着,在这样坚实的依靠和温暖中,她困倦了,而后沉沉的睡去。
小棠睡着后,王明轩却很久都没有睡,见过阿棠流眼泪,但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流眼泪,像是永远遏制不住一样。
她内心积压的悲伤情绪有多少,感受着胸襟处的睡衣上的温热感他就能明白。
面色冷然,一直都坚强的过分的他的妻子,其实很脆弱。
他今晚有意和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很好的发泄出来。
没有人比王明轩明白,他的阿棠内心一直住着一个简单而纯粹的孩子。会受伤,会难过,但是却不轻易表现。
起身下床,到浴室里用毛巾浸了冷水,敷在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上,王明轩抱着她,只能叹气。
小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窗外有淡淡的星光,从敞开的窗帘向外看,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却并没有完全大亮,睁眼拿开掩上冷敷用的毛巾,她感受到王明轩单手抱着她托在脑后,而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有种被安然保护的感觉。
在他怀里,她保持着不动怕吵醒了他,却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就听身边的人说道,“阿棠。”
她愕然地仰头,却被抱着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再睡会儿吧,你很久没有好好睡了。”
眼皮有些酸疼,听到王明轩的话,她又闭上眼,继续睡着了。
在他身边,多年累积不变的生物钟,似乎都不怎么管用了。
A市。
原本以为方家的新闻早已经销声匿迹,但是7月2号方文虹被捕入狱的新闻,还是让所有A市市民都大吃一惊。
方文虹因为涉嫌‘毒品走私交易’被捕,这样的新闻,让人很难想象四月画廊的现代画家方文虹,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会沾染毒品。
本以为世家的这些人,总会有翻案,但是没有,方文虹走私毒品的罪名完全是坐实了的。
在被捕的当天,方文虹没有一点意外地在警局外看到了宋焕芝这个女人。
和以往的性情不同,入狱被捕没有大肆胡闹,也没有说一些难堪的话,她在看到宋焕芝的那一瞬就彻底明白,“苏小棠呢?为什么不是她,而是你。”
宋焕芝面无表情道,“小姐没有时间见你,对于你,有我就足够了。”
“我就知道,苏小棠不会放过我,虚伪做作,到最后出手还是这么干脆。你让她等着,我……”
宋焕芝直接打断她说道,“我想您只要进去后,就不再会有出来的机会。”
“我是被诬陷的,为什么不能出来?”方文虹咬牙切齿。
“这些话,您还是留着给警察说比较好。”
方文虹入狱,涉嫌非法走私毒品的证据确凿,即便有辩护律师这官司也没有办法再打。这样鲜明的证据像是有人一早就准备好了,直等到这一天看她完全失力,自从方向玲撤诉的那一天起,方文虹就有所明了,这一次苏小棠绝对不会放过她。
方文虹入狱后,唯一去看她的人就是霍启维,想想她这大半辈子在上流社会活得风生水起,被无数的人讨好,可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所有的朋友全都成了所谓的摆设。
落难,唯有夫妻间才有这一点点的情分。
讽刺的苦笑,她回想自己曾经年轻时候的飞扬跋扈,只觉得愚蠢至极。
警察带着她去见霍启维,明明是多年的父亲,现在隔着那扇玻璃,竟然相顾无言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