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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难过的时候,如果恰巧阴天或者下雨,就会觉得连老天都在为她悲伤。现在想想,老天从来不是为了某个人而难过或悲歌,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改变气候,不会为了某个人而大雨纷飞,从高空看下,每个人都是这个浩瀚世界极为渺小的一份子,不见了或者消失了,太阳会照常日出日落,夜晚依然斗转星移。就像一朵花,一棵树,一株草,就像已经消逝的千千万。
一个人的难过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些让你难过的人不会知道,那些已然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贝明娜总会想,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难过。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认识新的人听见新的故事,贝明娜就会思考这个问题,埃塞俄比亚震撼的夜空下贝明娜想过,纽约人来人往的繁华闹市里贝明娜想过,爱琴海蔚蓝的天与海边贝明娜想过,思考了很久,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贝明娜想,大概是因为没有办法不难过,所以一首悲伤的歌,一句熟悉的话,一个凄美的故事,一段关于过去的回忆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她佯装的平静崩塌。
贝明娜走到越来越热闹的街道上,她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这条街是没有什么人的,渐渐来往的人居然这么多了,旁边很多店面都重新装修了一番,曾经的萧条和落寞再也看不到,青石板上还依稀有着岁月的痕迹,某个打着“百年老字号”的古朴店铺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贝明娜看了两眼店铺的招牌,刚来的时候没有见过,大概也是这条街火起来之后新来的店家吧。贝明娜忍不住想,如果她把她的咖啡店也改成百年老字号,是不是也能排上这么多人,哦不对,她的小店现在不开门都有很多人堆在门口,虽然都不是来喝咖啡的。贝明娜胡乱的想着,她不敢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一闲下来那些画面就会在她的脑海里疯狂浮现,她不想让那些过往将她埋没。没有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贝明娜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
那个人走的很快,撞到贝明娜的肩膀,算不上剧痛,但还是挺疼的,贝明娜的眉头微微蹙起,身子因为惯性后退了两步,出于礼貌,贝明娜主动道歉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个人也被撞得不轻,龇牙咧嘴的捂着肩膀,本来打算大发雷霆的,听见贝明娜的道歉后逞强说道,“没事。”说完便准备走。
贝明娜见她的情况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的继续询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大概没有想到贝明娜会这么说,那个人本来迈出去的步子停顿下来,本来单纯惊讶的表情在看到贝明娜的脸的一瞬间凝固,她死死的盯着贝明娜的脸将近三十秒,目光如炬,让贝明娜差点儿以为她是不是长得很吓人或者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贝明娜被她盯得莫名,顿了一下说道,“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点,我看你好像挺严重的,如果不小心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那个女孩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贝明娜或许是真的老了,也许是因为当妈妈了,心里有了份牵挂,对于比她小的人就会下意识的比较照顾。更何况这件事是因为她的不留神而导致的,她不想因为她而让别人不愉快。
但是好像这个女孩已经不愉快了,因为这个女孩的脸色在看到她之后变得很难看。贝明娜见这个女孩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皱了皱眉头准备转身走人的,结果在贝明娜行动之前那个女孩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贝明娜?”
听到问题的一瞬间贝明娜就了然了,最近关于她的新闻占据各大版块,甚至连打开个浏览器都能看到她的高清无码的照片,和林子宣还有路易北绑在一起,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微博上甚至发起了“贝明娜去死”的话题讨论。
贝明娜自知一生造孽无数,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毫无相关的人会恨她至此。网上的那篇报道她也看过,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士说,她现在的公司是她从她自己的分母那里抢来的,还害死了以前的男朋友傍到林子宣,之后又抛弃林子宣奔向英国奢侈品大佬,然后又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跑回到林子宣的身边,钱捞够了就连自己的孩子和公司都不要了,连自己的有病的哥哥都扔给林子宣,跑出去祸害路易北,整篇文章都在写她到底是多么的人渣。
这篇报到让贝明娜不得不想起写林子宣的那篇,也是这样的不遗余力,仿佛她和林子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都是没有脑子仍由他们消费的人。贝明娜也是想不通如此一篇没有逻辑的报到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并且奉若圣旨对她恨之入骨。
贝明娜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孩仇视她的眼睛,那个女孩的眼睛告诉贝明娜,如果她敢承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愉快。纵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贝明娜还是说道,“是。”
之后发生的事情变得异常的混乱,那个女孩听到她的回答之后立马大声的质问,“我来大理就是为了找你,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求你放过北宝行不行!你给你自己积点儿阴德可不可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要害多少人才甘心!”
那条街上的人很多,在听到女孩的声音后很多人都停下脚步看向这边,渐渐的越来越多人的围向这边,把贝明娜围在中间指指点点,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她就是贝明娜!”
然后整个场面就彻底失控了,那些围观讨论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本来只是议论的声音变成了责备、辱骂,声音越来越大,把贝明娜的周围围的水泄不通,那一刻贝明娜觉得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那些对着她大声吼叫的声音都像有了回声,在她的世界跌宕不去。吵,很吵,吵的她的脑袋都要爆掉。
世界变得很陌生,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用恶毒的语言抨击她、针对她。贝明娜以前不明白李俊生的痛苦,现在突然就明白了,那种举世皆敌举步维艰的境地,再坚强的人,在这样的腐蚀下都会崩溃。十五年前李俊生经历了,然后他被打垮了,独自一人去了英国,十五年后轮到贝明娜了,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贝明娜瞪大双眼看着变成魑魅魍魉的人们,怔怔的,呆呆的,眼睛里空洞的连悲惘都没有,人群中有人向她丢了一个水瓶,砸在贝明娜的小腿上,她居然不觉得痛,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东西向她砸来,不断有人像她涌来,围着她的人越多,圈子越小,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推了贝明娜一把,然后就是无数只手伸向贝明娜,推搡着,捶打着,有人拉贝明娜的头发,有人拉贝明娜的衣服,有人撕贝明娜的脸,贝明娜不反抗,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任由他们摆弄。
贝明娜有几次都觉得自己要倒下了,但围着她的人太多,每当她要倒下的时候都有人把她提溜起来,如此反复,贝明娜以为自己不小心闯入了地狱。
贝明娜在人群里恍惚的飘荡着,她觉得她的灵魂飘浮在上空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贝明娜觉得她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她开始出现幻觉,她看见leon带着人焦急的在人群中艰难向她走来,这幅场景为什么这么熟悉?
哦对,曾经为了逃脱林子宣的控制,贝明娜利用路易北制造过一场类似的混乱,那个时候leon也是这样带着人手在外围干着急。
贝明娜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逃脱的,记忆里她看到了leon,后来好像又看到了林子宣和温一冲,但贝明娜觉得她可能是看错了,因为林子宣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一脸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还带着狠劲,西装外套不见了,只剩下一件衬衫,衬衫的扣子还崩坏了两颗,脖子上有一条血痕,样子有些狼狈。
林子宣怎么会这样呢?林子宣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胜券在握的,稳如泰山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但是林子宣抱着她时那声惶恐不安的“明娜”却是那么的真实,林子宣抱着她离开时的体温,滴在她脸上的不知道是汗还是血的液体,从贝明娜的角度看到的林子宣浓密黑发里的银丝,都那么的真实。
有些东西如果真的不想记住的话大脑就会自动遗忘很多细节,之所以还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忘记吧。贝明娜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或许那天对她而言太过黑暗,纯黑见不到一点儿光亮,她的潜意识将这些记忆放在了脑海的最角落。
贝明娜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温一冲,撑在床边打瞌睡,衣服还是发布会上穿的那一套,不过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酣战。睡的很熟,看样子是累极了。
贝明娜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再看到其他人,除了病房里原本的摆设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贝明娜顿了顿,不想去深究自己的这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贝明娜有些口渴,想坐起来喝一口水,刚动就惊醒了温一冲。
温一冲睡眼惺忪的看着贝明娜,估计是睡蒙了,就这么看着贝明娜,贝明娜也看着他,足足两三秒之后温一冲才跳起来分外激动的说,“你醒了!嗨呀,你醒了怎么不喊我!”
贝明娜想开口说话的,长了长嘴发现整张脸疼的厉害,一动嘴唇脸颊就跟被人撕裂一样的疼着,贝明娜想撑起来坐着,浑身骨头就跟被人拆了又安装回去但没有装好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对付的痛着。贝明娜不信那个邪,想憋一口气坐起来,结果发现她用多大力气身上就有多疼,温一冲见贝明娜苦苦挣扎着,眼里有些不忍,赶紧把贝明娜按回了病床上,说道,“你想干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弄。”
温一冲一着急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按在贝明娜的伤口上疼的贝明娜一激灵,手一松又摔回了床上,这回轮到背痛的,痛的贝明娜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怎么样都很痛。
贝明娜艰难的偏了偏头,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声音也小的可怜,贝明娜的嘴巴张不开,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水。”
温一冲几乎是贴着贝明娜的嘴巴才听清楚贝明娜在说什么,连忙直起身子倒了一杯水,准备喂给贝明娜喝,一看贝明娜的现状,又把被子放了回去,对贝明娜说道,“你等我一下啊,我去给你找根吸管。”
贝明娜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温一冲赶紧开门往外走,拉开房门的时候贝明娜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人。对着门站着,看样子是想进来,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一直没有进来。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贝明娜对上了门外的人的眼睛,林子宣还是上次那身行头,看样子他们几个人都没有回去洗漱过,很邋遢,跟温邋遢站在一起居然不相上下。
即使形象不太好看,但林子宣的神情依然淡淡的,看着人的眼睛里像是汪洋的大海,哪怕身处其中也无法看清楚它原本的模样,深不见底,一沉再沉。
贝明娜和林子宣就这样对视着,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有一瞬,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被温一冲关上的门阻断。贝明娜怔然的看着紧闭的门,几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象门外的场景,贝明娜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耳边的那声恐慌至极的“明娜”久久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