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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白昼再次来临时,换意幽幽地睁开眼看了眼马车内。
兰韵还靠在马车上一点一点地点着小脑袋,而原本在另一边的周子默却是已然不在了。
换意眉头一皱,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醒的,离去的,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轻轻地出了马车,换意的脚踩在微微有些润湿的土地上。
雨相较于昨夜而言,已是小了不少。
地上那昨夜躺了一地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连血迹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潮湿的气息中还有丝丝血腥的气味,任谁也不会知道昨日的夜里在这儿有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看到再次整齐的队伍,与警惕的在四处巡视的士兵,换意不竟在心里点了点头。
一间帐篷内,周子默靠在一张椅子上听着王宣给自己报备昨夜的伤亡,眉头不由皱了皱。
“有机会,还是要让他们上上战场。”半晌,周子默幽幽地说了句。
“主子,这怕是不好办。”王宣想了想回答道。
“我就随口说说罢了,你怎地还当真了。”周子默看向王宣,满眼的揶揄。
王宣被噎了一下,谁都知道这位爷向来说一不二,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周子默当然知道这种事难办,一般在皇城里的侍卫,大多是当初精选的,只是在皇城里待久了,难免没了当年的锐气。
更何况,皇城里的这些侍卫,难免就不是与哪个人沾亲带故的。
若自己真要把这些人拉去战场,难免又会在皇城掀起一阵风波。
沉着眸子想了会,周子默突然嘴角一扬,袖袍一甩,快步像外走去。
“小东西,醒了?”看着四处张望的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子,周子默一笑。
“嗯。”
还是平常的调调,周子默不禁一哂。
“小东西,你昨夜倒是睡好了,爷可是大半夜的没睡着呢。”
“你的人不错。”对于周子默的话仿若没有听到,换意自顾自地道。
也不知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昨夜以来,也不自称本王了,一句一句都离不开“爷”这个字眼。
“那是自然,爷可是以后要当你夫君的人,自然不能差到哪里去,不然,你跟了别人,爷怎么办?”
周子默听了换意的话,看了眼周围的人,嘴角又是一扬,却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轻轻地瞥了周子默一眼,换意很明智的不再开口说话。
几日的接触下来,换意已经很清楚了周子默的性子。
看他平常那冷冽肃杀的样子,一到自己面前,却是各种插科打诨的说一通。
不知为何,想到这,换意的心里却是一暖。
“来,小东西,爷带你看看这大好的春日去。”
回过神,换意便听到身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周子默骑了匹马过来。
黑色的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毛,马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就像是一个人在打量另一个人。
好一匹通灵性的马!
换意在心里叹道,不禁又想起了被自己留在雪山上的那只浑身通白,唯有尾巴上有一截红色的狐狸。
该又闹腾得不行吧……
她的那只狐狸是二师兄给弄回来的,许是这个缘故,平日里便与二师兄极不对盘,现在自己不在,恐怕更甚了……
“想什么呢,小东西,快上来罢。”
周子默右手握着缰绳一勒,左手伸出,黑色的马在空中前蹄一跃,划下一个完美的弧度。
换意往四周看了看,想要再找出一匹马来。
“别瞧了,小东西,莫说他们不敢把马借给你,便是借了,岂能跟得上爷?”
周子默嚣张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那马也随着它的主人一声长嘶。
换意眸子一冷,转身便准备离开。
哪知还没有走上两步,身子便是一轻,一只有力的手扣上了自己的腰身,转瞬间,已是坐在了马背上,身子被周子默牢牢地圈在了怀里。
“驾——”
一声大喝,黑色的马已是飞身跃起,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公主——”
兰韵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不由跺了跺脚。
那马背上裙角纷飞的人,不正是自家公主嘛。
“兰韵姑娘,还请不要挂心,我家王爷只是带你家公主出去看看春景罢了。”听到动静,王宣过来,客气的对兰韵道。
兰韵作为一个侍女,王宣如此对她说话,显然是客气之至了。
哪知兰韵听了,却是哼了一声,瞪了眼王宣,转身进去了马车里面,哪里还有半丝在宫里拘谨的样子。
王宣摸了摸鼻子,看到不远处对着自己笑的刘武成,哼了一声走上前去。
主子带着人家公主走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哪能让刘武成轻松到哪里去。
黑色的马在路上狂奔着,春风带着雨丝划过换意的脸颊,然后落入身后那人的衣襟,细细碎碎。
“吁——”
随着一声清冽却又低沉的声音在换意的头顶传出,不知奔走了多久的马渐渐地停了下来。
“小东西,看看这儿,美不美?”周子默马鞭一扬,指着一处问道。
换意定眼看去,宽阔的草地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一池碧绿的池水在春风的吹动下,时不时地绕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细如牛毛的雨丝飞入池水里,晕开一个一个水圈。
岸边的杨柳已是抽了芽,随着春风轻轻摇曳,当真是杨柳依依。
“美。”
换意轻轻地点了点头,细碎的头发抚过周子默的下巴。
“小东西,别动。”
感觉到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一紧,换意这才忆起竟是这样被他揽了一路。
想到这,哪里还会听周子默的话,身子更是动了起来,想要挣脱还扣在自己腰际的手。
转瞬间,身子已又是如同被带上马时那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同时,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幽幽地叹息。
“小东西,还真是不乖啊...”
话语里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刚刚那一缕幽香与细腻的触感就如同让自己的心被那发丝轻绕了一般。
瞪了那兀自在一旁叹息的男人,换意起身走向那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与春波。
“红眼,去那边。”指了指一旁,周子默摸了摸大马的头道。
看着听话的红眼,周子默不由在心里赞了声,真给爷长脸。
换意走到池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白色的长裙逶迤在绿色的草地上,给人一副晶莹剔透的感觉。
将手指伸进水里,没有了冬日里刺骨的冰凉,看了看那不远处的几只水鸟,换意不禁笑了。
这也不知算不算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了。
“水里凉。”
正想着,另一只手已是从水里将换意的手指挑起,捉上了岸。
将手里的纤细的手指放在胸前,哈了口气。
“别和爷说什么水不冷或是你不怕冷的鬼话。”
换意刚刚准备挣脱的手却是被周子默明显不悦的话与皱着的眉给愣住了动作。
半晌,换意将手指从那双大手里抽了回来,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反应都有些慢了。
“你怎知这儿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换意缓缓开口问道,想要将自己心里的那一丝无奈散去。
“爷小时被人掳走过,到这儿待过一段时日。”周子默无所谓的笑笑,回答道。
换意听了,却是眉头一皱,这里离北国还有很远吧,这一路上...
想到这,却是摇了摇头,自己这想的什么呢?
“怎么,小东西你在忧心爷?”看到换意的表情,周子默倒是眉头一挑,笑声问道。
“你还真是命大。”看了眼那不知所谓的男人,换意瞥了眼道。
“小东西,忧心爷就明说嘛,何须藏着掖着,此处也没有他人。”周子默哈哈一笑,再次走近换意。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周子默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却是调笑道。
“爷当日是怎么了,竟是说了那样的话,早知道,爷当日应下了,你忧心爷就不用这么含蓄了,倒是苦了你了。”
虽然说是苦了换意,但是真正苦了谁,恐怕只有那个心里真发着堵的人自己清楚了。
“小东西,你会做吃食罢?”周子默走到换意面前,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看着换意呆呆的样子,周子默不禁乐了。
唇角一扬,那笑容就像阳光撒入泛着微波的春池,荡漾在微风里。
只听那人笑着说道:“小东西,爷让你出来,可是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去呢,这可不能让你饿着了。”
换意缓了缓神,掩去心底的那一丝异样,有些无奈地道:“不会。”
没错,她确实是不会,以前在娘身边的时候,虽是家里有厨子,很多时候是娘亲手给她做吃食的。
后来到了雪山……
一开始是师傅有安排食宿,后来便是那个满头白发的少年给她做的。
“小东西,你真不会?”声音一扬,周子默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居然是格外的高兴。
摇了摇头,换意道:“还是早些回去吧。”
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回去什么,都出来了,这一宿爷都没打算回去,王宣他们要追上爷的红眼,也得一天去了。”
周子默看着换意有些微皱的眉头,不由安声道。
“小东西,你不会做吃食,爷没说不会啊,原以为能吃上你做的,罢了,还是爷来动手罢!”
说完,不理会换意的诧异的眸子,周子默熟练地生火,烤肉。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看着树枝上叉着的鸡,换意的眸子闪了闪,问道。
“打不远处有个村庄,爷跟那里的人换的。”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答案一般,周子默从容的答道。
“怎么?还以为爷是抢的不成?”
看着换意明亮的眼睛,周子默揶揄的一笑。
瞥了那个兀自笑得开怀的人,换意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既然是村子里的东西,该是没问题吧?
将心放下,换意再次将眼睛望向湖的四周。
除了柳树,湖的四周还排着几排芦苇,过了春,原本的颓势不再,倒也又开始疯长起来了。
片刻,一阵浓郁的香味从身后传来,却是周子默的鸡烤好了。
“小东西,鸡好了,过来尝尝爷的手艺。”
走过去,便看到周子默已经将鸡切好了,看着他搁在一旁的雕着细密文路的黑色匕首,换意不由暗赞了一句。
只是,这样的匕首,却是被他拿来切肉了。
“来,吃罢。”将一只鸡腿递到换意的面前,周子默揶揄道。
“爷这可是第一次给别人做的,今后跟了爷,不怕饿着你。”
不再理会他的调侃,换意接过那鸡腿,开始吃了起来。
心里不由想道,自己怎地就和他说了这样的话呢?
这些日子的周子默还是她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北国军神?
“怎么样,爷的手艺不错吧?”
看着换意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烤得金灿灿的鸡腿,周子默就在一旁等着。
“若吃不够,爷这儿还有。”
说完,还指了指一旁树枝上的大半只烤鸡。
“我吃饱了。”
周子默还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换意却是放下了手里的鸡腿。
“怎的就吃饱了?”周子默原本的笑容不再,蹙了蹙眉。
“莫是爷弄得不合脾胃?”
换意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吃饱了。”
她的胃口本就小,这么油腻的东西,一下吃了这么多,已算是不错了。
看着换意的样子,周子默还是皱着眉。
“再吃一口罢。”说完,将鸡腿再次凑到了换意的面前。
吃这么点,怪不得身子如此单薄,周子默在心里如是想道。
看着周子默的眼神,换意眸子闪了闪,竟是鬼使神差的就着他的手再咬了一口。
于是,周子默的眸子里都落了一丝笑意,就这样,以后在外面做东西与小东西吃,也是不错的日子。
“来,喝点水,爷知这东西油腻。”
周子默从不远处的红眼身上取下一个水馕。
换意接过,轻轻地抿了一口,却是眉头一皱,接着把水馕拿开。
“怎么啦?”
准确地捕捉到换意的表情的周子默不由有些紧张的问。
“这不是水,是酒。”
换意看了眼周子默幽幽地道,瞬间,脸颊上竟是有了一丝泛红。
“酒?”
周子默接过水馕闻了一下,竟是闻不出太大的酒味,于是也喝了一口。
看着周子默的动作,换意有些难堪地将头别了过去。
果然是酒。
原本想说着什么,但看着换意有些泛红的脸,周子默不竟觉得这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小东西不会喝酒?”
换意看着湖的一边,并不说话,似乎没有听到。
她并不是不会喝,只是不太敢喝罢了。
在山上,有一次师兄不知在哪找到一壶酒,半哄着她和他一起喝,结果就是醉了整整三天,还被师傅好一阵说教。
“倒是爷的疏忽了,前一阵子,王宣说是给爷弄了一壶好酒,今日是爷拿错了。”
周子默慢慢地解释道,眼里是说不出认真。
“你何必说那么多,无心之过罢了。”
回应他的是换意有些哑哑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饮了酒的缘故。
“若是别人便罢了,你不同啊。”周子默别有深意地道。
“把手也净净。”说完,又拿来一个水馕,将水倒在换意纤细的手指上。
原本还在疑惑,明明这里一片湖,却是要自己还准备一个水净手的换意在接触到那温温的水时,却是愣住了。
不用说,换意也知道这是身边的男子用内力暖开的水。
笑着看换意把一切整理好,周子默才开始自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春风扫过那芦苇,绿色的芽儿随风摇摆,别有那么一丝韵味。
“哈哈,三王爷,你果然来了这,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原本平静的芦苇丛,此刻却是热闹了起来,只是这丝热闹出现得不合时宜。
“就凭你们几个人?”
将手里的肉再次放下,扫了眼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周子默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道。
“说吧,你们的主子是哪个?爷本王留你们一个全尸。”
缓缓地站起来,周子默的身子竟是有了一股与昨夜杀气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是一种死寂的气息!
在周子默身后的换意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王爷,平日倒却是如此,只今日……”
说完,那个杀手扫了扫地上的那只烤鸡,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王爷认为吃了我独门毒药,您还能支撑多久呢?”说完,还竟是大声笑了起来。
听了杀手的话,周子默的眉头猛然一皱,回头看着换意。
“我无事。”
换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因当年的事,她的身子好多毒都对她无作用了。
周子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听到周子默的话,杀手带着疑惑往他身后望去,待看到换意时,眼睛明显一亮。
“哦,王爷今日还带了个小美人,看来我还真是不枉此行了。”
说完,杀手紧紧地盯着换意,眼珠子在换意身上上下扫来扫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淫欲。
“小美人,你在那里别动罢了,大爷收拾好这里,便给你把毒解了,跟了爷,也不亏啊!”
杀手兀自在那里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他可不认为换意说的话有半丝的可信度,只当她是为了安慰周子默才如此说的罢。
“找死!”
周子默眼神一凛,话里有些说不尽的怒气,这样说他的小东西,当真是……
该死!
“哼,王爷,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
虽是笑着,看到周子默突然猛厉发出的招式,杀手还是不敢大意的迎招。
两个人你来我去的斗了片刻,原本处于上风的周子默喉咙一甜,竟是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这么一瞬,杀手竟是乘着这个空子将手上的剑往周子默的胸前一挑。
“哈哈,大爷我就说王爷你今日不行吧,给爷死去吧!”
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周子默强撑着身子险险地躲过,却还是被剑在胸口的衣襟上划了一道口子。
一个被锦帕包裹着的小东西从周子默的胸前掉了出来。
周子默眼神一闪,就要去捡将起,杀手的剑却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咬着他不放。
几个来回,许是杀手也发现了那个东西对周子默的重要,便专挑周子默伸手的空当截杀。
险险地躲过杀手的剑,察觉到自己越来越重的身子,周子默眼神一凛,对着身后喊道。
“小东西,给爷捡起那个东西,骑上红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