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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
两辆军用吉普车呼啸着驶进湛江军港,在港口最东边的集装箱码头上刹住。
平日繁忙的军港,此时空无一舰。几位从车上下来,身穿天蓝色海军迷彩服、佩戴海军陆战队徽标的军人,迅速将厚重的潜水服穿上,扎入海中,很快消失在浪花里。
水下一片漆黑。相思和战友们在邵延平的带领下,静悄悄地在水下穿梭。
“现在情况如何?”聂辅周担忧的声音传入相思耳麦。
“通往成功的路,总是在施工中。”相思故意叹息。
聂辅周竟信以为真,“我不应该批准你去的!你还不熟悉那里的海底地形!”
听了这话,相思突然冒火。自从聂辅周接任总队长,她感觉自己总处于他的保护之中。
比如说,昨天的火力障碍场训练。
所谓的火力障碍场训练,是指在路的一侧是两挺大机关枪,真枪实弹,另一侧是十几个掩体,两分钟内,要在机关枪扫射的情况下,手持步枪迅速通过一个个掩体,越过水洼,绕过地雷,抓过横木,钻过水管,击中靶子,20个拳卧撑,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相思本来有信心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可没想到越过水洼时,突然听出耳畔机关枪的枪声有些诡异,爬横木的时候再仔细一听,她得出结论--那竟是橡皮子弹!
别的队员都是真枪实弹,偏偏她是橡皮子弹!
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当时就跳起来冲到邵延平面前,“是不是子弹用光了?为什么给我用橡皮子弹?”
邵延平尴尬地转过脸去,半晌才回答,“你以为我想?这是总队的命令!”
当时她就怒不可遏,想冲到总队办公室去找聂辅周理论,愣是被邵延平拉住了她。没想到,聂辅周不但插手她的训练,现在又干涉她执行任务!
她再也忍受不了,冲着无线电海底传声筒大吼一句:
“聂辅周,你缺少经验,需要你指点,但不需要你指指点点。”
说完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犀利了,正有点后悔,想说些软话,耳麦突然传来聂辅周依然温柔的声音,“是,我知道了。”
相思抿住下唇,“谢谢您的配合。”
聂辅周低低的笑声传来,“相思,如果你知道去哪,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说完,他切断了耳麦。
这支小分队对湛江军港进行拉网式排查后,确认没有危险。十个小时后,美国某军舰缓缓驶入军港,开始对华的五天访问。
次日。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泰切肤和泰刻骨早早地洗澡洗衣,一身清爽地找到邵延平:
“队长,我和我哥想请假,去看看老乡。”
邵延平想了想,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给你们一个小时,快去快回!注意军容军纪,不准惹是生非!”
“是,队长!”
两兄弟走出来后,径直奔向服务社。一进门,泰刻骨就掏出钱来,大声吆喝:
“一打啤酒,两袋花生米,三盒午餐肉,再来火腿肠十根儿!”
服务社的闽南老乡眨巴着眼睛怪异地瞅着他们。
“别看了,我们队长派我们来买的,对了,顺便拿个空箱子给我们!”泰切肤瞪着眼睛喊,然后把泰刻骨缺的钱付齐。
兄弟俩把东西全都放进纸箱子里,便朝着服务社后边跑。
“刻骨,你说的那地方靠谱吗?”泰切肤边跑边问。
泰刻骨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放一万个心!上次咱帮锅炉房运煤的时候,我偶然机会发现的,那地儿,绝对适合咱爷子仨把酒言欢!”
“我可不就是担心老爹吗?干部和士兵一样不能随便喝酒,我俩抓也就挨个处分,爹他要是被发现了,事情可得闹大!”
泰刻骨停下脚步,“那你到底去不去?”
泰切肤步履未停,“去!怎么不去?为了和老爹喝酒,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去!”
两兄弟穿过操场和体能训练场,又转过后面的部队锅炉房,一直跑到最里,七转八转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看着泰刻骨一脸得意的样子,泰切肤差点要晕。
眼前是一排低矮的小营房,估摸着就七八间,因为长期没有用过,营房已经破旧不堪,矮墙和屋顶上长满了荒草,野虫纷飞,植物的腐烂气息亦源源不绝。
“这不是猪圈吗?”泰切肤满额头黑线。
泰刻骨正要反驳,身后传来聂辅周大笑着的声音:
“切肤,你就知足吧,咱军营里,住着好几千人,只有这地儿没人会来。听说是团里的老猪圈,但也荒置已久,环境是稍微差点儿,但安全第一嘛!”
泰切肤转过身,“我和刻骨是没什么,就委屈您了!”
聂辅周笑着走到两兄弟间,两只手亲切地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是有点委屈,要不,咱们父子仨把这老猪圈收拾收拾?”
他俩儿子马上点头,三人很快行动起来。把墙上的芳草拔了一大堆,找了个房顶最完好的猪圈,铺上草,又把纸箱子拆开铺上去充当餐桌,啤酒、杂碎放上去。
“老爹,”泰刻骨坐下来就叫,“收到我们父亲节发给您的短信了么?”
聂辅周点头,绽放出父亲的幸福笑容:
“刻骨你小子是什么,\'我的脉搏流淌着您的血,你的性格烙着您的印记,我的思想继承着您的智慧……我的钱包,可不可以多几张您的钞票?老爹,父亲节快乐\'!”
泰刻骨慌忙摆手,“老爹,快打住,甭念了!”
聂辅周只是笑,“切肤的则是\'多少座山的巍峨也不能勾勒出您的伟岸;多少个超凡的岁月也不能刻画出您面容的风霜,我从您那儿汲取到奋发的力量,走过挫折,迈向成功,爸爸,您是我的榜样,我爱您\'!”
泰切肤也是惊讶,“爸,你怎么都一字不漏地给记住了?”
聂辅周颇有感慨地笑,“因为我感动,也因为我,受之有愧。”他低下头去,又缓缓抬起头,“我聂辅周何德何能,能拥有如此优秀的两个儿子!”
父子仨都不说话,似乎想静静地感受这一刻的天伦之乐。
打破寂静的是泰切肤,“我和刻骨就请了一小时的假,时间不多了,开酒吧!”
说完,泰切肤帮父亲打开一瓶酒,递过去。两兄弟等聂辅周喝下第一口后,才开始纷纷打开眼前的酒瓶,先是个人一阵猛灌,尔后开罐头吃午餐肉。
“咱们父子仨齐聚在这两栖蛙人队,也是的缘分,来,干一杯!”
聂辅周说着举起酒瓶子。
两兄弟齐齐举杯,“干!!”酒瓶相碰,发出清越和谐的声响。
聂辅周放下酒瓶,笑着叹息一声:
“说起来,都是因为铭铭,我才知道和你们俩兄弟相认。要不然,我恐怕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咱们的铭铭,算是我们父子仨的大恩人!”
他突然提到相思,顿时把气氛推向了一个微妙的境地。
泰刻骨不回答,仰起头,把手中的瓶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泰切肤也不说话,重新开了瓶啤酒,闷头喝着。
聂辅周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两兄弟:
“你们也知道,很多家庭都出现父子感情淡漠的问题,像我们这种中途相认的家庭,出现频率就更高了。老实说,我很感谢铭铭的存在,是她把我们父子仨凝聚在一起。就像在党的号召下,全国种族人民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而奋斗一样。”
这话把两兄弟都逗乐了,气氛一下子回复到之前的其乐融融的状态。
“老爹,我敬你!”泰刻骨举起酒瓶,和聂辅周干杯。
泰切肤也敬了酒后,父子仨又猛干了好几大口,言笑晏晏。
“不用我说,你们也会做,但我还是想叮咛一下,”聂辅周笑道,“我给你们俩兄弟委派任务,一定要在训练和执行任务时,誓死保护咱们铭铭!”
两兄弟站起来,“夸”地立正,标准地行了个军礼,“请首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聂辅周招手让他们坐下,换顾严肃点的面孔,又说:
“你们可不能超越权限,我先把话亮这儿,我是肯定要重新拿下铭铭的。你们俩趁早转移目标,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让自己遍体鳞伤!”
两兄弟看到聂辅周变脸变得比京剧大师还快,不由哭笑不得。
泰刻骨不知道如何回答,又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感觉,便跳起来,故意大声喊,“不好,咱就请了一个小时假呀,时间到了!”
泰切肤会意,马上配合弟弟,“爸,我们得开路了!晚了就坏了!”
说完,两兄弟慌忙钻出猪圈,撒腿往外跑。
与此同时,相思洗完澡,经过部队的锅炉房,高大的烟囱此时正冒着煤烟。她走着走着,又忍不住想到那两兄弟,泰切肤的拒绝,泰刻骨的臭脸,都让她越想越郁闷。
真应该逮个机会整整他们,要不然真以为她楚相思是那么好欺负的!
正琢磨着呢,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相思好奇心起,转过去想看个究竟,冷不防一个人影猛冲出来,和她一头撞上!
“怎么是你们?”
看两兄弟玩命跑的样子,相思满腹狐疑,猛地又闻到一股酒味儿,顿时恍然大悟,“啊哈,你们俩私下喝酒!”哈哈,老娘这下有机会将他们一军了!
她说着就径直往锅炉房后走,抓贼要抓赃,她明白。
“哎,等等!”泰刻骨眼见事情要败露,急忙从背后抱住相思,“别去,后面脏!”
相思得理不饶人,“后面脏?后面有酒瓶子吧?”
她逮着机会来了个后踢,把泰刻骨放倒,径直往里面冲,泰切肤又跑过来拦在她向前,“相思,你还是别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相思冷笑,“私下喝酒可不是小事!这是作风问题!我非得把你们带到营部去,让大家伙都看看!等着受处分吧你们!”
她蓦地又想起聂辅周对自己的特殊保护、还有橡皮子弹的事情来,不由更是生气,“哼,作风真是优良啊!果然是聂辅周生的儿子!”
泰刻骨一听她这么说,登时就火了:
“没错!你不用看,我们是温酒了!但是楚相思我告诉你,喝酒是我和我哥俩人的问题,你随便去营部报告,什么处分我们兄弟俩都认了!但是,这跟我们老爹没有关系!”
相思脖子一硬:
“没有关系?你是不是聂辅周的儿子?是就有关系!说聂辅周怎么了?我就说他了!你们俩作风这么有问题,说明他聂辅周也不是什么好军人!”
把对他们父子仨的怒气全部宣泄出来,相思感觉过瘾极了!
可她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聂辅周,这下子让两兄弟再无法忍受--她说他们怎么样都行,可这样侮辱他们的老爹绝对不行!
泰刻骨此时眼球充血,一个箭步窜上去,趁相思不备就把她放倒在地!
“你丫才上梁不正下梁歪!”
相思不设防,被他扑倒,登时又惊又怒。可她也不是吃素的,猛地翻身一个侧摔,把泰刻骨狠狠摔了出去,走向骑上去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