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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相信这只是巧合,苏可儿这般惨状,我实是不愿把她归为陈婤一流。
众人闻言,也都现出想去一观的兴致,毕竟,于她们而言,能与杨广同游,机会不多。
杨广见众人都有此意,也有些心动,看向苏可儿。苏可儿面带浓浓的疲色,言道:
“陛下与皇后娘娘,还有众位姐妹如此关爱臣妾,臣妾感激之至。只是说了这么会子话,实是困倦,陛下不如同诸位姐妹出去走走,臣妾也偷懒睡会觉。”
见苏可儿言语之间有些喘息,杨广温和一笑,言道:
“爱妃好好安歇吧。”
于是,率了一众妃嫔离开玉屏宫,前往沁凉斋。
一路之上,众妃嫔簇拥着杨广,无不妩媚动人,只愿能求得杨广垂青。
终于来到沁凉斋,由于天气转暖,而我又身子笨重,额间不由得起了一层薄汗。
“爱后辛苦了,朕一时疏忽,竟忘记着人准备肩辇,呆会回去时,可不敢再让爱后走着回去了。”杨广帮我拭去额间的汗,满面的疼惜。
众人神色微微一黯,或羡慕,或嫉妒的盯着我。我勉强笑道:
“陛下,臣妾有了身子,原该多走动走动,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杨广依旧亲自扶了我,往沁凉斋而去,满面疼惜化作轻声软语:
“爱后身子本就虚了些。”
我特意越过众人,瞥一眼陈婤,但见她面色如常,闲闲挂着冷笑,及至小桥前,方道:
“陛下请看,那里有块桥木断了,大概就是苏嫔妹妹失足之处!”
众人一齐看去,果见木桥一侧断掉一块木板。
挽云在侧,捉住杨广衣襟,面上有些许害怕,言道:
“陛下,还是不要过去了,这木桥看来早已腐朽了,若是诸位姐妹再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言毕,特特看一眼我的肚子,眸中闪过一丝忧色。
挽云本也是个伶俐的,一向看不惯陈婤所为,今日见陈婤极力邀杨广与大家一同来游沁凉斋,便有些不快,莫非她也感觉到什么了不成?或许她是察觉到陈婤面色不善,才担忧会有什么诡计,怕陈婤害我腹中胎儿吧。
毕竟,苏可儿昨日之事,是意外还是阴谋尚不易判断。
杨广犹豫一下,看我一眼,我则善意一笑,言道:
“陛下,既然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这小桥确实是旧了些,不如派宫人们先上去走一走,看看是否妥当,咱们再过去。”
挽云看我一眼,我则回以微笑,示意她不必忧心,毕竟今天这么多人同来,又是当着杨广的面,无人敢对我造次的。
几个宫女太监走上小桥,用力蹦了几蹦,小桥虽有微颤,却并未如挽云所说的一般腐朽,这样蹦跳尚且未损分毫,那苏可儿——
杨广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个断折的地方,确实像是被踩断的,没有人工痕迹,更何况,小桥有半丈来宽,若是人为,他又怎知苏可儿一定会踩到那块桥木?
唯一的解释,只能说那块桥木恰巧有了蚁蛀,还好并未伤及其他地方。
“叫工匠来,把这小桥重建,斋里也要派人留守。”杨广对身后的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答应一声,着手去办,我们则随同杨广,走进沁凉斋。
白天的沁凉斋看上去比夜间好上许多,妩媚的春阳打在那片片杂生且无人修理的翠竹上,斑斑碎落一地,倒是平白添了几丝意趣,更显清幽。
众人说笑间,已来至那座青砖绿瓦的阁楼,孙美人撇撇嘴,不屑道:
“景色倒也算一般,这阁楼却破旧不堪,实是大煞风景,白白糟蹋了皓清池,陛下不如将这院子拆了,重建一座宫殿,至少要配得上皓清池与聚桃苑的。”
杨广唇角含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哦,依孙美人之意,该建怎样一座宫殿,才配得此处呢?”
孙美人见杨广冲她笑,并征询她的意见,不由得心花怒放,面上有微微的潮红,激动道:
“依臣妾之见,一定要建一幢最豪华的宫殿,金砖铺地,玉石镶嵌,琉璃瓦檐,再在这院中种上四季鲜花,才更加喜庆热闹,当然,要大一些,到了夏日,陛下带着姐妹们来此避暑,实是妙不可言。”
一众宫嫔见她如此一说,皆掩嘴偷笑,唯有孙美人毫不自觉,仍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期待的盯着杨广。毕竟,自入宫以来,孙美人因其姿色平庸,极少承宠,如今得蒙杨广相问,自然极尽能事,以讨杨广欢心。
杨广虽喜奢侈,但也并不是庸俗之人,听孙美人一说,不由皱紧眉头,冷哼一声,斥道:
“庸俗!如你所说,这里还能避暑么?比永安宫永福宫还要富丽堂皇了。”
见杨广不喜,孙美人吓得慌忙跪倒,不停的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杨广则置之不理,继续往前。
陈婤脸色微微一变,喝道:“陛下又没有治你的罪,你跪得什么?真是扫兴!”
孙美人抬头看陈婤一眼,立即噤声起身,跟在众人的后面,再不敢多嘴。我则听到陈婤的一声叹息,大约是在叹孙美人太不中用。
但细细一想,若是孙美人脑子灵光,恐怕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陈婤哄住吧?心内也替孙美人惋惜,为人棋子,却又笨拙无貌,又岂会有好的下场?
一行人来自阁楼前,杨广看看身后众佳丽,略作犹豫,仿佛这座房子随时都有倒塌之险一般。我心内却知,杨广与杨谅嫌隙颇深,这里又曾是杨谅的居所,所以他从心里必然有些厌弃,只是也不好在众佳丽面前失了颜面。
陈婤笑语上前,推开殿门,言道:
“陛下,臣妾在宫中多年,素闻站在沁凉斋阁楼之上,可以远观聚桃苑,俯视皓清池,是为皇宫一景,陛下不如带众姐妹们上去一观。”
陈婤一向得宠,自宣华离世后,杨广或许心存内疚,便把所有恩爱全部补偿到陈婤身上,见陈婤巧笑嫣然,便也不好拒绝,道:
“好。来人,扶好皇后。”
如我所料,陈婤近身侍在杨广左右,隐隐有引领大家朝杨谅书房走去的意思。
我在盈袖的搀扶下,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跟着,心里却是恨极,如此看来,绝对是陈婤所为了,亏我方才还有些歉疚,唯恐牵连无辜。
一行妃嫔见殿内灰尘厚重,无不提起裙袂,唯恐脏污,有些个没耐性的妃嫔已是眉头紧皱,却因杨广在,而不好离去,但我却看得出,多数妃嫔已恨不能立刻离开了。
果然,最近较为得宠的芬婕妤嘟着嘴道:
“陛下,这房子也太破旧了些,脏污不堪,皇后娘娘怀着龙胎,怎能被这些灰尘蛛网所扰?还是快些离去吧。”
芬婕妤仗宠直言,杨广本也有离去之意,正要作答,陈婤却道:
“芬婕妤果然爱干净,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还没说什么,你倒嫌弃起来,若你不愿陪同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可离去,不要扫众姐妹的性。”
陈婤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无人再敢言语,芬婕妤毕竟位卑,纵然仗着美貌与得宠,亦无法与陈婤相比,自然唯唯遵从,不敢再言。
杨广见芬婕妤委屈的嘟着嘴,自然有些心疼,呵呵笑着调解道:
“婤儿还是这个伶牙俐齿的性子,芬儿不过是看着皇后身子不便,白说两句罢了。”
陈婤俏脸微红,娇声道:
“陛下,臣妾知错了,还请芬儿妹妹莫要见怪。”
芬婕妤哪敢怪陈婤,连连道:
“德妃娘娘言重了。”
如此,一行人来到了阁楼上,远眺近观,果然景致非常,个个都赞道:
“果然是个妙处,比金麟池风光还要别致些。”
陈婤正在杨广面前撒娇邀宠:
“陛下,婤儿可曾说错呢?这里风光不一般吧?当年太后娘娘在世时,也常夸这里呢。”
杨广美人在怀,美景在望,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
我和缓一笑,亦随着杨广赞道:
“此处风景绝妙,却荒废这么多年,实是可惜,也多亏了德妃妹妹,如若不然,本宫还不知道此处有这般美景呢。只不知德妃妹妹何时发现这里的?”
我的话比春风更加和煦,然而听在杨广耳里,却疑惑起来,他低头看一眼陈婤,面上已带了狐疑。
陈婤见状,神色微微一变,却又妩媚笑道:
“哪里呢,皇后娘娘过奖了,若非苏嫔妹妹,臣妾也记不起这地方呢。”
芬婕妤听了,在一旁奉承道:
“刚才臣妾心里还犯嘀咕呢,如今看到此等美景,真要多谢德妃娘娘呢,只不知这里为何空无人住?臣妾见此处一应用品俱全,只是全蒙上了灰尘,不知以前是哪位娘娘有福,住在这里呢?”
杨广面色阴沉,并不答言。
我微微瞄一眼陈婤,她咯咯娇笑,一脸纯真:
“芬妹妹有所不知,这里以前住的并不是娘娘,而是先帝的五皇子,叛臣杨谅的居所。”
芬婕妤诧异的眨巴一下眼睛,并没有注意到杨广愈来愈阴沉的脸色,问道:
“果真么?想不到那反臣竟然也这般喜好风雅。”
陈婤故意不看杨广的神色,边走边假作随意推开了杨谅书房的门,言道:
“芬妹妹入宫晚,自然不知了,五皇子没反前,可是人尽皆知的才子,诗文好,丹青更是一绝,惹得多少女子仰慕呢。”
陈婤这般盛赞杨谅,杨广自然不乐意听,黑沉着脸,喝道:
“不准再提那个叛臣!”
陈婤连忙噤声,慌得跪倒,诚惶诚恐道:
“陛下恕罪,臣妾失言了!”
杨谅之事本是宫中的禁忌,陈婤却故意在杨广面前谈她,自然有她的打算,如今见她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杨广冷哼一声,正欲离去。
忽见陈婤脸色煞白,踉跄几步,伏在杨广面前,声泪俱下: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不敢多嘴,求陛下责罚!”
杨广见陈婤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祈求,难免心软,顺手弯腰扶她一把,没好气道:
“起来吧,知错就好。”
陈婤起身,抚着膝盖哎哟一声,站立不稳,倒向一旁的书桌,哗得一声,碰得陈婤直掉眼泪。
杨广上前一步,正欲抱住陈婤,却忽然怔立住,看着一个打开一半的抽屉微微皱眉,从里面取出一个合欢结来。
陈婤忍住疼痛,诧异的“咦”了一声,言道:
“听说那叛臣一直未成婚,这里怎会有合欢结?”
芬婕妤不明就里,嫌恶的看一眼合欢结,打趣言道:
“这合欢结好生奇怪呢,竟然这么大,还这般粗糙。刚才还说住在这里的是个风雅之士,没想到竟是庸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