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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去皇后宫里请安,刚进大殿,便觉气氛不对,待我施礼之后,皇后凉薄的语气令我有些心惊,战战兢兢起来,才看到对面坐着太子妃,她很少进宫请安,不过皇后事务繁忙,也从未计较过。
“纤儿见过太子妃。”我微施一礼。
“母后若是不信,现成的问上一问,不就知晓了么?省得说儿媳在这搬弄是非。再说了,把事情弄清楚最好,免得那起子嘴碎的小人在外面浑传谣言,于公主名声不利。”太子妃娇笑,但言语之中那种锋如利刃的讥讽却令我的脊背骤然发凉,我迅速把这些日子的事情统统想了一遍,似乎没犯什么过错,何以总觉得她这话意在指我呢?
我平静的抬头,想从皇后的面色中看出些什么,然而见到的,却是她紧紧抿着双唇,有些不信任,亦有些愠怒的看着我。
我茫然不知所措,但素日里练就的沉稳令我很快放松下来,微微一笑,言道:“可是纤儿惹皇后娘娘生气了么?”
皇后长叹一口气,板着脸向我道:“把你的衿缨拿来。”
我不敢不从,从腰间将衿缨解下,心思电转间,我忽然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这衿缨之中所装的,不就是杨谅赠我的通灵暖玉么?
想至此,心中不免忐忑,手心捏了一把汗,但还是大大方方把衿缨呈上,心中却在暗自寻思,当时阿及给我玉时,那里地形偏僻,周围并无人影,何以就让太子妃得知了呢?
皇后看到暖玉后,果然面上更加阴沉了,强忍着怒意,责问:“这玉倒是好成色,从何处得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如果我说了,那岂不是承认我与杨谅私相授受了么?若是普通物件尚好解释,但此玉价值连城,以皇后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能送出此物,那必不是一般的情谊,他们主仆于我有恩,我又怎忍心连累了他们?
不知如何作答,我扑通跪倒,伏在地上,并不言语,心中想着该如何应付。
“母后您看,这可不就是心虚了么?看来儿媳听说的那件传言原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到底是乡野村丫,不知检点。”太子妃添油加醋,语带尖刻,那嫌恶的语气令我一阵头懵。
“住口!”皇后喝斥一声,太子妃悚然噤声。
“纤儿,你说实话,你与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冷冷的语气之中,却也透出几分怜惜。
我茫然抬头:“哪个小子?”
太子妃啧啧两声,言道:“哪个小子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汉王身边的陪侍宇文化及呗。”
自打杨广那次表演舞剑之后,太子妃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即使偶然相遇,也总是傲然离去,对我并不理会,我虽身在后宫,却也听闻太子杨勇懦弱无能,储位不稳,而杨广却深受帝后喜爱,而我也深得皇后的心,如此一来,传言便多了些,大约都在悄悄议论皇帝会不会废勇立广。
“纤儿与宇文陪侍并无任何私情。”我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她只知道是阿及给的我暖玉,并不知道是杨谅辛苦寻来的,看来她并不晓得此玉价值斐然,若然晓得,又怎会相信一个奴才能拿出此玉来?
她要用阿及来陷害我,只是阿及何其无辜?我更是不能把他牵扯进来,此玉的来历我该作何解释呢?
皇后见我坦然自若,却又说不出暖玉的来历,不免有些犹疑,遂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传阿及。杨谅与阿及昨夜宿在沁凉斋,很快便赶了过来。我跪在地上,双腿发麻,心中却是十分紧张,唯恐阿及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
“小子,本宫问你,邪教作乱的那日夜里,你在哪?”皇后凛然问道。
她这一问,我的心里更是惊讶,难道我与阿及坠入悬崖,一夜未归的事情太子妃竟也知道了?我心中生寒,恐惧一层层笼上心头,这股寒气逼迫得我心脏狂乱,抑制不住的握紧了双手,指甲扎进手心的肉里,我要借助疼痛来缓解心里的慌乱。
然心中仍是害怕的颤抖,我是未来的晋王妃,虽说是未来的,但是与一个男子孤男寡女的在山谷里呆了一夜,这无论如何辩解,都是越描越黑的。
“小的一直跟随在汉王殿下身边。”阿及的从容不迫倒令我佩服,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哦?那你可识得此物?”皇后把通灵暖玉取出,交给盈袖,盈袖把玉捧至阿及的面前。
“这——”阿及面带迟疑,看了我一眼,亦不知如何作答。
“母后不必再问,此物是儿臣赠予公主的。”声音朗朗,语气格外镇定,杨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不容质疑,大踏步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大嫂倒是多日不见,也难怪,若不是心怀鬼胎,又怎会想起进宫请安来。”杨谅语带嘲讽,斜眼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瞬间脸色铁青,一则是没想到杨谅会公然承认暖玉的事,二则杨谅的嘲讽更是令她难堪,不过话倒是真的,太子妃一月中也难得有几日想起请安来。
满场的冷凝气氛随着杨谅的到来暂得一丝缓解,皇后不悦的斜目扫了一眼太子妃,言道:“谅儿不得无礼!你既说此玉是你的,那你是从何处得来?本宫可不记得宫内有此罕物。”
杨谅一袭浅淡青衫,有如春山玉树,翩然屹立,墨玉般的双眸泛起一丝温柔,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回道:
“母后容禀,儿臣听说公主大病之后,体内寒气无法祛除,因听说沐阳山长空道长有一通灵暖玉,可祛体寒,便去求了来,只愿能解公主身上的寒气。”
“汉王倒是对晋王妃关心的很哟。”太子妃闻言,语出不善,看来她一计不成,又想挑拨杨广与杨谅的关系了。
皇后眼中仍有疑意,但太子妃的话也过于扎耳,毕竟杨谅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而太子妃是儿媳,到底隔了一层,遂瞪了太子妃一眼,又问道:
“此玉恐怕价值连城的吧,那长空道长就舍得给你?”
杨谅像是有备而来,徐徐言道:
“此事说来话长,两年前儿臣外出游历,曾于沐阳山中救过长空道长一命,是以他感恩在心,且儿臣赠他重金,并许以为其修观筑院,他才勉强将此玉借于儿臣,若公主大好,再还回去便是。”
皇后微微点头,那沐阳山本属汉王封地,他这番说词也在情理之中。
杨谅看了一眼我,又看一眼皇后,踌躇了片刻,似是鼓足勇气般,言道:“儿臣斗胆,请母后与公主移驾沁凉斋,儿臣有物要献。”
皇后有些诧异,眉毛微微上挑,问道:“何物不能带来?须得本宫亲自前往?”
“这——母后去了便知。”杨谅言道,我注意到杨谅的神情,有一丝紧张与不安,却是很决绝。
皇后略略思虑片刻,道:“好吧,本宫现下正好无事,就去看看你到底又弄出什么宝物要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