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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嫁进侯府几个月时间,可在看到熟悉的村庄田园风景时,鱼鳞舞顿时有一种离开家乡很久了的感觉。
“难怪人说落叶归根。在外面纵然多么富贵,也都常常觉得双脚是飘的,落不到实地。还得站在从小生长的地方,才能感觉到整个心都平静下来。”望着前方的大青山,鱼鳞舞忍不住感慨。
拓跋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她是不是从嫁进侯府就没好好睡过安稳觉?
鱼鳞舞先是一怔,本想要说不是,在看到拓跋珪那带着“给爷说实话”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了很老实的点头。
她的确是没有好好睡个安稳觉过。别觉得她矫情,任谁刚出嫁,而且还是地位差距那么大的夫家,一言一行都时刻有人盯着的地方,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不给人笑话就不错了,还想睡的舒心舒服?别做梦了!
拓跋家上层人员的复杂关系,和各种人的打交道,以及下面仆人的管理,没有一样是省心简单的。
这还幸亏她是个经历过磨难,胸怀宽广的,再加上拓跋珪给她的依仗,老太太的支持,三房上下的友善,这才没让侯府出乱子,自己才没丢脸。
这要是换了个稍微自卑点的人,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杨雀就能整死她,哪怕是有了个一品夫人的头衔也照样被人玩死。
高门大户的后宅并不是那么好住的,你需要超强的心理抗压能力,要不然光是那些眼神就能解决你。
队伍刚走到大清河,鱼家大哥鱼渊和鱼潜就已经闻讯赶来迎接了。
家人见面,自是热闹了一番,鱼潜爬上姐姐坐的车子兴奋地说起自己去怀山书院办理转学事宜的事情。
“姐,你是不知道,夫子听见我要去苍鹭书院,那眼睛瞪得能有这么大!”鱼潜两手各伸出拇食二指合了个圆。
鱼鳞舞笑打了他手一下:“又胡说,谁的眼睛能那么大?又不是妖怪!”
“哎哎,我打个比方成不成?”鱼潜对着手背吹气,一面怨念道。
鱼鳞舞看着前方依旧情绪不高的拓跋珪,心里忽然起了个想法,她俯头凑近鱼潜耳边问:“你准备怎么去苍鹭书院?”
鱼潜眨眨眼很不解她的意思:“怎么去?自然是大哥送我去啊!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赶远路吧?我听说苍鹭书院建在很高的山上,光是爬那个很长的阶梯就能累半死。”
“如果我说,让你姐夫送你去,你觉得怎样?”鱼鳞舞笑看他。
鱼潜有些不敢信,转着眼珠子好半天才轻轻地问:“姐姐是说真的?”
“自然。不过要你愿意才行。”
当然愿意!他怎么会不愿意?有个这么威风的姐夫送自己去苍鹭书院,别的不说,光是先生们对自己就会客气很多。
在寄宿书院,几乎没有哪个学生不会受到欺负,无论你书读的好不好。怀山书院是如此,苍鹭书院也未必能免俗。
“想让你姐夫送你去你就得听我的。”鱼鳞舞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番,鱼潜点点头,爬下车子往拓跋珪那边去了。
……
鱼家。
大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时令小菜,尤其是拓跋珪最爱吃的炸小鱼和爆炒螺蛳。
这还是当年鱼鳞舞的拿手好菜,那半年里几乎每天都会有这两道菜,那是专为了拓跋珪解馋的。
炸小鱼选用一指来长两指宽的柳叶白鲦,先用盐水浸养着,等这些鱼喝饱了盐水时就捞出来挤去内脏抠掉鱼腮,再用蛋液滚了,粗米粉裹了下烧的旺旺的油锅里炸,见外皮变硬转成半焦黄色时快速捞出放在荷叶上沥油,等稍微凉些后就装盘,再配些如葱花,姜丝,蒜白就可以吃了。
拓跋珪曾经一个人干掉过一大盘子炸小鱼,还犹嫌不过瘾。
爆炒螺蛳却是将肉挑出来,用酒腌制半个时辰去腥,再用鸡胸脯肉,酸豆角,青红椒,白蘑菇切成丁,同螺蛳肉一起下旺油锅爆炒,出锅时淋少许醋翻炒均匀即成。此菜味道鲜香,是下酒的绝妙小菜。
鱼母深知这个女婿的喜好,一早就在灶上忙着,等拓跋珪到了后饭菜均已齐备,就等着开筷了。
“姑爷,你怎么看起来很憔悴啊?莫不是病了?舞舞,你怎么不仔细照顾着姑爷?男人们心里装着许多事,他们又不爱说,就要靠咱们女人多体贴了。”鱼母见拓跋珪精神不振的样子,顿时急了,也不管吃饭了,先把鱼鳞舞数落了一顿。
“娘!你好偏心!”鱼鳞舞嘟嘴,把脸往鱼母跟前凑:“你瞧瞧,我也瘦了啊,你怎么就瞧不见?两眼里就只看见你女婿!”
鱼母瞟她一眼,漫不经心地:“你是女人嘛,女人瘦点又没什么,还显得好看呢!再说了,那么大的侯府给你住着,家下人给你使唤着,你还会瘦,那只能说明你成天吃饱了瞎琢磨,瘦了也是活该!”
鱼鳞舞捏着筷子,两眼一闭:“娘你变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
大嫂慧娘笑着打她:“好久没回来,这一回来就逗娘开心,连带着我们也乐呵。”
众人说笑一阵,然后几个男人先喝酒说些闲话,这边女人们另起一桌吃饭。一时饭罢,漱了口喝茶,鱼潜就问拓跋珪苍鹭书院的台阶倒底有多少级?
“三百六十级,外加五块倚柱石,取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意思。”
“那么多啊?那上下个书院岂不就累的够呛?”
“是啊,所以苍鹭书院的学生不只是要书念得好,身体也要好才行。”拓跋珪摸摸鱼潜的脑袋,微笑道。
鱼潜转转眼珠问拓跋珪苍鹭书院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说某些禁忌之类,又问书院先生性格品性,然后又拉着拓跋珪讲一讲苍鹭书院的人文逸事,总之就没有让拓跋珪停下来过。
拓跋珪也是喜欢鱼潜这个小内弟,对他的提问一一回答,不肯敷衍半点。
当鱼潜问道苍鹭书院出过哪些名人时,拓跋珪忽然顿了下,微微地沉思起来。
鱼潜有些紧张。
姐姐告诉他姐夫心情不大好,叫他去找些话题引姐夫多说说话疏散心情,说如果他能做到就让姐夫陪他上苍鹭书院。
姐夫他不会是厌倦了吧?鱼潜心里惴惴。
好在拓跋珪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随后就告诉他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我也是苍鹭书院的学生,不知我算不算个名人呢?”拓跋珪笑道。
啊?!这一下全家人都吃惊了,鱼潜更是兴奋的小脸泛红。
“这么说,我要跟姐夫做……嗯,这个不能叫同窗……”鱼潜挠着头找不到贴切的词。
被他的举动逗得心情大好的拓跋珪当即决定,他要送鱼潜去苍鹭书院!
“啊啊啊!”鱼潜再次张开双臂像个展翅欲飞的鸟儿般开心的啊啊大叫。这欢喜感染了拓跋珪,他那冰冻的心渐渐融化了。
……
拓跋珪说到做到,果然就陪了鱼潜要去书院,大哥鱼渊同行。
鱼鳞舞嘟嘴不满:“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去书院,我们就不能?连看一眼都不让,太过分了!”
“你也想去?”
“这不废话么?苍鹭书院欸,那是什么地方?谁不想去亲眼瞧瞧长长见识?就是听那些学生念两句书也是好的,清洗了多少俗气呢!”鱼鳞舞翘着嘴巴不高兴。
“好了,你不就是不放心小鱼儿吗?直说就是了,偏找了些有的没的理由来掩耳盗铃。”拓跋珪笑着瞅她一眼,“去收拾下,跟我走。”
“你肯让我去?”鱼鳞舞惊喜地睁大眼睛看他,似乎生怕他下一刻就摇头。
“肯肯肯!我娘子要跟着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肯了!”拓跋珪笑推她去整理,鱼鳞舞问他自己要不要扮个男人?被拓跋珪反对并批了一通!
“你是我战威侯的妻子,是朝廷封诰的一品诰命夫人,那是有品级食国家俸禄的,你要去个书院还要改装什么!”
鱼鳞舞一想,也是喔,自己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呢,不说让那些人迎接自己,最起码也不用怕被说闲话。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拓跋珪陪着吗?自己怕的什么!
“是我糊涂了!”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
苍鹭书院建在苍鹭山上,一座石牌楼高高矗立在山道口,让人还没进去就已经觉得很高大上的样子。
石牌上镌刻着“苍鹭书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下面还有提款人的姓名,可惜太高,鱼鳞舞看不清楚。
牌楼两边的立柱上题着楹联,鱼潜跑过去看,并喃喃诵读。
鱼鳞舞只仰着脖子往那三百六十个台阶尽头看,只见台阶绵延而上,呈一个“之”字形。
“为什么不直接筑成直线呢?”鱼鳞舞好奇。
“这苍鹭山道较陡,若是台阶筑成直线,一来会离峭壁太近,易发生危险。二来直线形走起来人容易累,筑成之字形就轻松多了。”拓跋珪解释道。
这个道理鱼鳞舞并不懂,不过她也不想求真,对于她来说,不管什么形状的路,只要是路都能走。
沿着台阶一路往上,鱼鳞舞和鱼渊都走的气喘吁吁,鱼潜较好,只是脸色更红了一些,拓跋珪则是让三人羡慕嫉妒恨了。
同样的路,人家不但不喘,还背着手挺着个笔直的脊背东看西看的跟他们介绍苍鹭山的风景,就跟在自己家院子里散步一样,悠闲自在的教人生恨。
好容易走完石阶,迎面又是一座石牌楼,上面没题字,倒是两边立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乍一看还以为是坑洼不平。
“小鱼儿,你平时除了功课外,要多往这里来,多看看这柱子上的东西,仔细揣摩领悟,切记切记!”拓跋珪严肃地对鱼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