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前世(二)

范无 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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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意识的跟着这群人往前走,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佛珠之外,没有干粮,倒是有一些散碎的银子,虽然我没有见过真的碎银,但是我知道,这东西一定能花,可以买粮食吃!

    然而我看了看这浩浩荡荡的要饭大军,绵延好几里,我就算能帮助了一个人,能帮助所有人吗?

    而且方圆多少里,我也没见到有个店铺之类的,买点儿吃的也没地方买啊!

    路边儿,乌鸦和蚊蝇们啃噬着残尸,有些尸体腐烂程度不是很重,估计是前面儿队伍留下来的,他们肚子里内脏发酵后膨胀,肿的面孔和肚囊子老大,就像是充了气一样,舌头也吐了出来,眼珠子暴突,样子好不骇人!

    一些野狗在啃噬着这些腐尸,那尖牙一啃破肚皮,滔天的恶臭就弥漫开来,甚至于,我都能看见那肚破之后冒出的绿烟......

    讨饭的人们见此情景,都一个个捂住口鼻躲开,抬起手中的棍子时刻提防这些野狗伤人。

    虽然人是饿的一个个跟鬼一样,但是这些狗倒是一个个油光锃亮,皮毛好像营养十分充足是的,所不同的,是它们的眼睛,一个个像是充了血般的红,如同狂犬,样子疯癫至极!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狗的身上,也多有一些烂疮,红凸凸的就像是疣状物瘊子一样,说不出的恶心!

    记得以前爹跟我讲过,动物吃了人以后,就再也不想吃别的东西了,对于动物而言,人肉要比任何肉都具有吸引力。

    早些年,闹饥荒的时候,有野狗吃人,甚至还有猪吃人的!那些吃过人的猪,一个个膘肥体壮,跟寻常的家猪很不一样,也是眼珠子暴突通红,这种猪,尤其爱吃小孩子,见到人,就像是苍蝇见到血一样冲过来,杀伤力比狗大!

    那野狗身上的烂疮疣状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了尸毒以后的反应,可以肯定的是,吃过腐尸的动物,那本质都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这群讨饭大军,不时有人栽倒,传来一声声哭爹喊娘的动静儿,人们在哀痛亲人离世的时候,却也无可奈何,在这个年月,别说薄棺材,就是烂草席也凑不到一个,最后全都是成了这群野狗的食物。

    它们畏惧人手中的棍子,也不敢太靠前,等到人们走后,几个野狗冲上去,撕扯新死的饿殍,一番争抢下,跟五马分尸一般撕的乱七八糟。

    我心里隐隐的有种担心,或许...这群人最后一个也到不了关内,全都要成为野狗口中的粮食,野狗们也不着急去伤人,反正就是等着,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

    这群人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我跟几个人想聊两句,人们都是实在不愿意搭理,留着力气还要赶路呢!

    走着走着,绕过了一个山坳,前面儿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这群要饭的人们一下子熙熙攘攘的乱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前赶,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一想也是,有了城镇,最起码能讨饭了,不至于晚上露宿荒野都被野狗给啃了!

    我跟着这群灾民进了城镇,门口儿有官兵把守,城里乱乱糟糟的,叫卖哭爹喊娘的声音不断,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在贩卖人口。

    “男孩儿两个烧饼!女孩儿一个烧饼!”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站在高台上大声嚷嚷着。

    这群灾民们,纷纷把自己的孩子抱着往前推,接过一张张干瘪霉烂的破饼子然后拼命的啃了起来。

    “娘!娘!爹!”一声声哭喊的声音传来,听的人撕心裂肺!

    这群孩子跟牲口一样被关进一个个笼子里,哭着喊着叫自己的亲人!

    然而,这群大人已经饿的眼红了,哪里还管自己的骨肉,那个站在高台上的家伙又叫道:“宋老爷大发慈悲,收男童女童为家奴,到了府上不受罪,有热乎乎的大馒头吃喽!都过来,都过来,男孩儿两个饼子,女孩儿一个饼子!”

    这群活不下去的人家,一个个都信以为真,纷纷把孩子往跟前儿送,我在一旁糟心的直嘬牙花子,这个宋老爷,会不会跟...跟我们老家山里的那个大太监一样,把小孩子的脑髓拿出来炼药吃!

    然而人们都疯了,争先恐后,有些大人还抱抱自己的孩子,帮他们擦擦稚嫩的小脸儿,说去了老爷家,一定要乖,要听话,跟着爹娘,你只能饿死!小孩儿含着眼泪点点头。

    ......

    眼前的一幕幕让我心里酸溜溜的,我好奇的问了问城镇里的路人,这个宋老爷到底什么来历,人们也都不理我,摆摆手说不知道。

    我在镇子里逛了逛了,发现这种收留男童女童的买卖场还很多,简直跟劳务市场差不多!有些还要看模样儿,身高,等等,甚至于,我还看见一些卖老婆的,一些有点儿姿色的灾民女子,直接被丈夫卖掉,换了几个饼子蹲在街边儿啃着。

    我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碎银子,我帮不了他们,就算能帮一个,我把他们救出来以后,我又怎么安置呢?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肚子也饥渴难耐,走了那么长的路,加上看见这群灾民饿殍的凄苦景象,我也想吃点儿东西。

    我来到了一个酒肆饭店,里面儿装潢的不错,很干净,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乱世灾荒的景象。

    酒保小厮很客气,到我跟前儿点头哈腰问道:“这位大师,您来点儿什么?”

    我发现,这群人很势力,看见别人衣冠整洁,营养全面,就认为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敢怠慢。

    我思考了一下说:“来碗面吧,上盘儿素菜。”

    接着掏出了一小块儿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心里也没底,我没花过银子,不知道这银子的购买能力如何?

    “这些够不够啊?”我小声问道。

    没成想这个小哥看见那指甲盖儿一般大的银子,眼珠子都绿了,连声道:“诶呦,大师,这么多钱,用不了,我马上给您找!”

    擦!看着那小哥儿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我这口袋里装的散碎银子,还是一笔不小的钱呢?我的天!

    店小哥儿又一脸赔笑的冲我说:“大师啊,素菜卖光了,您看......”

    我其实一开始说素菜,只是因为我现在是个和尚的身份,其实我本来不是和尚,只是被硬套了这身儿僧衣,我摆摆手说:荤菜也行,你们都有啥荤菜?”

    “那可多了,东坡肉,清炖肘子,四喜丸子,很多......您看您点儿点儿什么?”店小哥儿笑嘻嘻的看着我。

    “清炖肘子吧!”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好嘞!”

    说罢,这个店小哥儿尖声儿叫嚷着:“清炖肘子一份儿!”

    那声音极为尖锐,听的我浑身不舒服,这个时候门口儿有几个骨瘦如柴要饭的,眼巴巴的往店里瞅。

    其中一个说道:“这和尚也吃肉!”

    另一个答道:“咳!这年月,啥不吃,你就少见多怪!”

    店小二见两个穷鬼堵在店门口儿,以为晦气,赶紧把他们给赶走了。

    接着冲我说道:“大师,肉可能要稍微等一会儿,您别急...”

    “没事儿,你去准备吧!”

    打发了店小二儿,我转过头看街上,满街都是要饭的,一个个摇摇欲坠就要栽倒的样子,我心里很奇怪,怎么都穷成这逼.样儿了,这店里还清炖肘子吃,看来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贫富差距在哪个年代也是判若云泥!

    不多时,我突然听见了一声儿惨叫的声音,随即就消失了,像是有人被人狠打了一下,赶紧捂住了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操!这...这里面儿有问题!

    随即,我就快步的向后厨走去,到了后厨,我彻底傻眼了,但见一个小女孩儿一条胳膊已经被砍了下来,身子趴在案板上不停的抽抽着,两个脚丫无助的乱蹬,身子后面儿有个男人使劲的按住她......捂住她的嘴。

    那断臂伤口处呼呼的往外流着血,用一个破盆子给接着,那女孩儿的胳膊干瘦的就像是鸡爪子一样,我这才知道....原来,那所谓的...所谓的清蒸肘子,竟然是人的胳膊!

    我被人砍断过手臂,知道那种滋味儿有多难受,这姑娘已经彻底的傻了,眼珠子上翻口吐白沫,发出的声音都不是人声儿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大声叫道:“你们干什么!”

    店小二见我到了后厨,赶紧凑了过来,连忙点头哈腰笑嘻嘻的说道:“诶呦,大师,您在前面儿等着,肉很快就好了!”

    “你们杀人干什么?”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大师,你少见多怪,不都这样儿吗?你说要吃荤的啊?”店小二倒是觉得挺诧异,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这个时候几个男人气汹汹的凑了过来,手里拎着刀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发现在墙头儿柱子下面儿,一个竹筐里,还蹲着一个小女孩儿,已经被彻底吓傻了!

    仔细一看,这个女孩儿我认识,正是刚才我随着要饭大军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爹刚才还管我要干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