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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亏林三公子没喝茶, 不然一口茶就得喷出去。
“宠妃?你?!”
他怪叫了一声,本想笑话阿萝想得还挺美的,不过之后看着阿萝那张美貌无匹的脸, 沉默了。
这还真有点儿宠妃的架势。
“你说真的呢?”他不敢笑了, 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跟你开玩笑啊!”阿萝顿时露出几分不耐。
虽然……听了林唐的话, 她多少感激嫡兄对自己的成全, 那些年没有揭发了自己,这对于阿萝来说显然是恩情。只是她一贯和嫡出的兄姐芥蒂惯了的, 娇滴滴翻了一个白眼儿的样子还真的蛮气人的。
林唐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狼, 喂了白眼儿狼,正气得说不出话,就见眼前这妩媚娇艳的少女抚了抚蓬松如云的鬓发, 目若流光,含着柔软笑意,一瞬间艳光逼人。
“只有入宫, 我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还有妧妧的命。”
她从小儿就有了入宫的志愿。
既然生了一张美貌的脸,她为什么要嫁给不知未来能不能保护她和她们母女的男人?
这世上什么都不害怕的是皇帝, 她就攀附皇帝,日后好来孝顺姨娘,好护住她家的妧妧。
只要她能够得宠, 父亲南阳侯就不会再欺负她的母亲, 也绝不敢对痴痴傻傻的妹妹有一点的狠心。哪怕阿妧这一辈子只会是个傻子, 可她只要是皇帝宠妃的嫡亲妹妹, 谁敢看不起她?她们只会将阿妧当做天上的仙女儿捧着护着。
阿萝的一双美眸流转,看着不说话了的林唐柔声说道,“不过是舍出一个庶女,我若是在宫中得势,父亲自然能得到好处,怎么可能不愿意送我入宫?”
她的那位冷酷的父亲,送她这个庶女入宫又没有损失。
得势是南阳侯捡了便宜,若阿萝在宫中不得势,一个庶女的死活南阳侯也不心疼,生死由着阿萝自己去也就算了。
可她又怎么会不得宠呢?
赵贵妃再是皇帝喜欢的女子,也已经老了。皇帝若喜欢南朝女子的恭顺温柔,那阿萝就玩儿命给他柔情似水好了。可她却又有北朝女子的骑射飞扬,她将世间女子的美都交织在一起,又年少美丽,就当是给皇帝一个最美丽的梦又有何不可?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心机地入宫是不知廉耻,可是若命都要没了,那她还要脸做什么?阿萝就看着面前英姿勃勃的少年,眼里闪过明亮的泪光。
她永远都忘不了……每次父亲从姨娘房中过夜之后,姨娘的眼泪。
脸色木然的女子靠在窗边无声地落泪,背影又单薄又绝望,可是却会听到她的脚步声的时候抹去眼泪转过头来,全无异样地对她疼爱地微笑。
她从小儿就不明白,明明父亲对她的母亲冷淡又疏远,为什么还总是时不时地来宠爱母亲呢?
乐阳郡主不能满足他?
她最怕的就是父亲,因为她最怕母亲的痛苦与眼泪木然,还有母亲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好好儿地照顾自己,好好儿地照顾妹妹。”
那个时候她姨娘的身子已经很衰败,苟延残喘,却抓着她的手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都说为母则强,她哪怕活得那样狼狈,在最后的时候消瘦成了一把骨头,满头的青丝枯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美丽柔软,可是却依旧不肯死。
死了,她的女儿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直到……
直到最后她再也撑不住拖不下去,流着眼泪看着在自己身边嚎啕大哭的自己,也懵懵懂懂小声呜咽的妹妹。
“这辈子,我对不住的人很多,对不住你们,其实也对不住太太……”
她最后对阿萝笑了笑,将乐阳郡主每日送来却从不会喝的汤药一饮而尽,低声说道,“就当是我报答太太吧。”
所有人,或许乃至南阳侯都以为是乐阳郡主一碗药毒死了阮姨娘,可是只要精明些的女人,谁会这样将明晃晃的证据送到别人的面前?
乐阳郡主大刺刺送来的汤药里怎么会有毒呢?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阮姨娘就是喝了她的药才死了,乐阳郡主这一生都百口莫辩。她的姨娘只求南阳侯夫人能看在这一点点的报答上,日后,能哪怕小小地善待她的两个女儿。
可是这些,阿萝却对谁都不想说。
这是她到死都要保住的秘密,连阿妧都不会叫她知道。
姨娘死了,她只剩下妹妹,既然这样,她就算无耻,就算被人唾骂,也要有出息,也要叫妹妹有个依靠。
别的依靠总是令人不安,可她却会一辈子做阿妧的依靠的。
她不在意做宠妃的风光显赫,得意非凡,却在意做宠妃之后能得到的结果。
“父亲也不是不喜欢你。”林唐就虚弱地说道。
“他喜欢阿妤,怎么会喜欢我?你是知道,他是怎么待妧妧的!若没有世子为妧妧做主,他为了乐阳只会息事宁人。”
阿萝的一双美眸赤红,燃烧着怨恨的激烈的火焰,她的手压在桌面上,林唐就见桌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竟叫阿萝用力将一个边角给掰了下来,一时眼角就抽搐了一下,低声说道,“就算你入宫也未必得宠,你想得很好,只是……”他想到阿萝一无所有,不过是奋力一搏,就不吭声了。
与其被南阳侯不在意地嫁给勋贵世家来联姻个不知是什么样儿的男人,阿萝真的还不如入宫博宠爱来的更快。
她生得美丽无双,是会得宠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秀营之事,你考虑斟酌。”见阿萝一双眼睛森然,林唐抿了抿嘴角就叹气说道,“你入宫为妃,依仗的就只有陛下的宠爱,不也是攀附男人?你都说靠着别人是靠不住的,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来靠自己?若能被长公主挑中进入秀营,你就是正经的女将,来日有了功勋,那就是你自己的荣耀,而不是来自男子赋予你的虚假的荣光。那时候你的地位才真正地稳当,那小东西才会有好日子过。”
他此言就有几分推心置腹了。
因为林唐也不能无视这样坚韧奋力地活着的女孩子。
阿萝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倾听,整个人静美如画。
许久,她垂了垂美丽的睫羽。
“谢谢你,三哥哥。”
“你叫我什么?!”哎呀这丫头竟然对他道谢?林唐看了看这小白眼狼,又急忙去看外头的天色。
已经是晌午,太阳今天依旧是从东边儿升起,不过会不会今天就从西边儿落下去了?
“无论如此,这些年太太与你们都没有伤害过我们。”南阳侯夫人再看庶女们不顺眼,也没有对她们下过手。
不管南阳侯夫人是不愿脏了自己手的清高还是什么,她都要感激南阳侯夫人的高抬贵手,叫她和妹妹可以平安地长大。阿萝顿了顿,就低声说道,“三哥哥放心,我这人无耻低贱,可是也知道恩怨分明这三个字。不论日后前程如何,都不会碰太太一根手指头。”
她今生最恨的,是三番两次对阮姨娘下毒,挤兑阮姨娘的乐阳郡主。
还有……令阮姨娘形同槁木,不喜欢她冷落她,却偏偏要将她束缚在这冰冷后院的南阳侯。
“你就是想碰也碰不着啊。”林唐就小声儿吐槽。
只是他沉默了片刻,看着这少女娇艳夺目的脸,还有那眉宇之间的冰冷,握了握自己修长的手。
其实叫他看来,比起阿姣与阿馨,阿萝才更投他的脾气。只是庶妹哪里有亲妹妹亲近呢?
他今日能劝慰阿萝,也不过是觉得阿萝素日里筹谋十分可怜,更有靖王的强烈要求。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慢慢握住了阿萝搭在桌上的雪白柔软的手,见她的手掌翻过来,掌心却不复白皙水嫩,而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粗糙还有暗色,愣了愣,就当做没有看见一般轻轻地握了握。
见阿萝看着自己发呆,他收回手轻声道,“靖王就算讨好阿妧,对阿妧别有所图,阿妧心软会被哄住,可大哥是死人,伯父伯母也是死人不成?你别忘记,大伯母乃是靖王的姨母,连宫中皇后娘娘面前也说得上话儿,他想干坏事儿,也得干的成才行。”
纠结了一下,林三公子都觉得若靖王听到自己的话只怕要把自己给扒皮沉塘去,越发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说道,“所以,靖王殿下给的好处,你大可以收着。往后翻脸不认账,你在长公主面前有了荣耀体面,能护住阿妧,靖王不也是白忙一场?”
林三公子就很无耻了。
还说庶妹是白眼狼呢,空手套白狼的林三公子显然也不遑多让啊!
阿萝看着露出一副无耻嘴脸的林唐都惊呆了,许久之后迟疑地问道,“能行么?”
她还露出几分意动。
因为林唐有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心事。
若她在宫中得宠也就算了,若不得宠呢?那她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翻身?
可是若入了秀营,只要肯玩儿命,肯日夜勤勉,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候谁敢碰她妹妹一根手指头?
“那你给我做个保证。”阿萝想了想,就开口说道。
“保证?”
“保证若我入了秀营,你就保护妧妧,不许别人仗着这些帮助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要求。”
“我欠你的啊?!”林唐都震惊了好么?
就阿萝前程问题这件事,跟他有一两银子的关系么?!
“这是你非要来劝我的。”阿萝冷哼了一声,稚嫩柔弱的娇躯靠在椅背上露出几分风情。
无耻的兄妹对视着,许久,林三公子真是觉得这真是一山又比一山高了。
他就算是在宫中,前朝后宫捏一块儿,都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人呐!
“行,你是这个!“林唐都被气笑了,对阿萝竖了竖大拇指。
他只觉得不能再跟阿萝在一个屋儿了,这年头儿,血气方刚的少年若与一个美貌多情的绝色少女共处一室,最想干的大多都是推倒了这娇滴滴柔软的少女。可是林三公子的境界显然更进一步,他更想把柔弱的少女推倒之后左右开弓往死里抽她!
唯恐再酿出血案来,往后靖王为讨团子的欢欣将自己宰了做投名状,林唐飞快起身。
“你最近习武勤勉些,左右阿妤那丫头不在……算了,我的院子你知道在哪儿是吧?给你开个小角门儿,你去我院子里好好儿松松筋骨,好叫长公主选上你。”
阿萝就见那高挑英挺的少年嘴里很嫌弃地说着话儿,却给自己最大的帮助,许久,笑了笑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清泪。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就凭今日之事,日后她就一定会报答林唐的这份恩情。
她既然点了头,林唐自然是要往靖王面前请功去的,靖王得了阿萝的回应,就觉得这天都晴了,想必团子也不会再哭了,就命人往宁国公府的阿妧面前给送了信儿。
等阿妧听到靖王府的侍卫给自己的回信的时候,一双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了面前英俊挺拔的侍卫大哥一会儿,小小声儿地问道,“六姐姐,六姐姐真的可以么?”镇国长公主……听起来就很显赫的样子,长公主这样的北朝公主,真的会看中阿萝么?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秀营,可是若成为女将,效力在镇国长公主的麾下,与男子平起平坐,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儿啊?
“会不会吃很多的苦?”她想到白皙柔弱的阿萝,就低声问道。
“会吃苦,”那侍卫大哥就耿直地看着面前胖嘟嘟的小团子,见她眼巴巴地又抬头看自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自己胡来的双手,在丫鬟青梅杀人的目光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嘻嘻地说道,“可是每一刻,这命都是自己的,会很心安。”
他是靖王的心腹侍卫,自然知道阿萝是个失母的庶女,这样的庶女若是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不过是逐水流的命,不知飘零去何方。
更何况,不论男女,为自己的命运奋力去博,不是应该的么?
阿妧迎着这侍卫大哥笑吟吟的目光,觉得自己懂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侍卫大哥。”她知道侍卫是好心开解自己,就笨手笨脚地拱了拱小爪子。
这胖嘟嘟一团的小模样儿,又叫侍卫蠢蠢欲动了。
“您这多久没再来王府了?大殿下与林世子忙着迎接长公主回京之事,因此我家殿下要帮着大殿下理事忙了些,只是想念姑娘的心热乎乎的。他来不得国公府,那姑娘就去王府看望殿下啊?殿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侍卫话音才落,就听到自己的身后猛地听到一声很没有气势,很软弱无力的呵斥吼道,“好贼子!”
竟然公然拐带他家团子,宁国公一脸愤怒地冲着此地狂奔而来。
“吃,吃本国公一,一鱼竿儿!”
才钓鱼回来的宁国公嗷地一声先拿鱼竿儿捅,又差点儿把鱼篓给丢侍卫大哥的头上。
那侍卫哪里将这点儿小小的攻击放在眼里,对阿妧笑了笑,又对警惕地看着自己的青梅扮了一个鬼脸儿跑了。
“混账啊,你给本国公受死!”宁国公跳脚儿在后头叫骂了两声,呼哧呼哧追杀那侍卫去了。
阿妧顿时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想了想,见新爹无影无踪了,就慢吞吞没心没肺地往太夫人面前去刷存在感。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委屈的哭声。
“都是一样儿的姐妹,各个儿都有珍珠,只八丫头没有。这十丫头也会看人下菜碟儿,心机也忒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