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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众人都累了,各自回屋安置,次日,卓昭节换了家常衣裳,到端颐苑与班氏请安,班氏笑着问她:“这会作弄新郎好玩么?”
“林家郎君是个有才的,咱们几次为难他都应了上来。”卓昭节挽着她手臂笑着道,“最后只得硬拖着不叫白姐姐下去。”
班氏道:“白四娘子这几日身子好了罢?”
因为先前卓昭节和游灿陪白子华到孟氏陪嫁别院里去小住,吕老夫人是问过班氏的,听班氏此刻询问,卓昭节也不知道吕老夫人有没有把去小河庄的经过说明,当下就含笑道:“好多了。”
又问,“外祖父带着八哥去了怀杏书院,昨儿个也看到外祖父了,如今八哥怎么样?”
“他啊,已经在怀杏书院读起来了。”班氏道,“崔山长说要看看再决定。”
说了几句,游灿也来了,请安后,班氏问她:“白家过的好不好?”
游灿正待回答,见众人面上都有促狭之色,便气恼的一跺脚,道:“祖母总这么欺负人。”
“唉,就问你一句好不好,就觉得我欺负你了,可见是不错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表妹也不帮我?”游灿嗔卓昭节。
卓昭节一本正经道:“可是我头疼。”
班氏忙关心道:“怎的头疼起来了?”
就听卓昭节嘻嘻笑道:“没法子呀,三表姐说我头疼要快点走开去睡觉,我当然要头疼了。”
众人心下明白,都哈哈大笑,游灿面红耳赤的道:“不许乱说!”
班氏逗她道:“咦,你表妹头疼,你关心她不是好事么?她如今替你表功,怎的还不叫她说?”
游灿正要生气,外头仆妇却引进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使女,面上也带了喜色,班氏见到,就奇道:“大房里有事?”
那使女正是还给主母守着孝的大房里的秀枝,闻言抿嘴笑道:“恭喜老夫人,方才大少夫人觉着身子不大好,请了大夫过来看了看,说是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了!”
“哎!”班氏听得一呆,随即欣喜若狂道,“这么说,是江氏没了之前……”
“正正好呢,约莫就是那几日。”秀枝含笑道,“大少夫人因此使了婢子来告诉老夫人。”
班氏大喜之下,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先叫着珊瑚:“去把那百子千孙帐子并葡萄连纹纱都取了出来,给曼娘送去!”又叫珍珠,“把我那血燕分一半给曼娘!”又一口气点了摆件、吃食、衣料,甚至还打算连珊瑚都派过去伺候,足见对头一个曾孙的重视——游灿就打趣:“祖母一下子指了这许多,待会大嫂接起东西来都要累上一回了。”
“你说的是。”班氏又吩咐珊瑚,“你亲自送了去盘点放好,再把对好了的单子给曼娘,切不可叫她累着了!”
说着又不放心,“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她!”
卓昭节和游灿忙上来一边一个扶了她凑趣道:“咱们也去给嫂子道贺!”
到了大房里,见巫曼娘正被周嬷嬷满面笑容的叮嘱着些孕中禁忌,看到班氏亲自过来,巫曼娘要下榻迎接,班氏慌忙阻止了,又问大夫——大夫却还没走,正在书房里斟酌方子,听到要开方子,班氏就心急道:“怎么不是安胎药吗?还要斟酌?”
巫曼娘就尴尬道:“孙媳也不知道自己有了,是以……是以前两日贪嘴吃了些凉物,昨晚从白家回来就觉得不大好,今儿请了大夫看了才晓得……大夫说不妨事,但也要开些药调一调。”
班氏埋怨道:“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不清楚呢?月事你也没发现吗?”
这话说的巫曼娘并没出阁的女郎们都红了脸,周嬷嬷笑着圆场道:“大少夫人进门不到一年,面还嫩着呢,何况这头一回,总免不了有所疏忽,好在大夫说了没事最好。”
又小声与班氏道,“老身看未必关凉物的事情,怕是管着家事,加上担心大郎——昨儿个又去白家赴宴累着了。”
班氏一听,也不多说她了,只叮嘱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就不要再劳累,且好好的养着,给我游家生个健壮的曾孙才好!”又担心巫曼娘会因为自己想要曾孙有所压力,忙又道,“不拘是曾孙还是曾孙女,总是我游家这一支里曾孙辈头一个子嗣,可不能轻忽了!”
巫曼娘含羞带怯的道:“孙媳明白,孙媳不孝,叫祖母操心了。”
“这样的操心我啊巴不得多几回呢。”班氏笑着叫周嬷嬷索性留下来继续伺候,“你就先不要回端颐苑了,我那里如今没有紧要的事情,如今最紧要的就在大房里,你可得替我照料好了曼娘!”
周嬷嬷笑道:“老身明白,老夫人但请放心。”
片刻后,巫曼娘陪嫁的乳母赵氏陪着大夫进来,说明了情况,大夫也说并不要紧,只是有些劳累,叮嘱要好生安胎,留了方子,自有人送大夫出去,班氏这才想起来,问道:“烁郎知道了吗?”
“孙媳想听了大夫的话再告诉夫君。”巫曼娘红着脸道,“怕夫君担心。”
“快,大夫都说了,去告诉他,也叫他高兴高兴!”班氏忙让珊瑚亲自过去,又叫玳瑁,“也去告诉声霰郎。”
因为周嬷嬷和大夫都说巫曼娘是劳累了,班氏怕自己在巫曼娘不能尽心休养,叮嘱几句就恋恋不舍的带人走了,中间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得了消息都亲自带了人来探望,连孙辈也过来凑热闹,都被班氏赶走,不许他们打扰。
回到端颐苑,其他晚辈们读书的读书、玩耍的玩耍,只有卓昭节和游灿依旧跟了来,但从二夫人到四夫人却都到齐了,班氏看了她们一眼,先问边氏:“你可还有事情?”
边氏是个软弱而贤惠的女子,向来就没什么主意——她却是被三夫人拉过来的,本以为过来陪着立会规矩,不想班氏竟是头一个从她问起,顿时有些惊讶,忙道:“媳妇没什么事……”
“那你回去照顾你房里吧。”班氏不客气的道,“前儿个我见霄郎又瘦了,你也用点心给她补一补!别成日里听着旁人的撺掇东走西蹿没个主见,耽搁了自己房里的事情!”
边氏面红耳赤道:“是!”
等她被打发走,因班氏先前的话,气氛就有些僵硬,班氏这才问二夫人与三夫人:“你们呢?”
二夫人有些尴尬的笑道:“媳妇是想着慎郎回来侍奉二妹妹也很有几日了,如今二妹妹虽然还没好,但也没坏,就担心耽误了慎郎的学业,因二妹妹如今还病着,不能到母亲跟前来,就托了媳妇来求一求母亲,同慎郎说一说,是不是……先叫慎郎回书院?”
三夫人心中暗骂她虚伪,只是二夫人说罢,班氏不置可否,已经问到了她:“你莫非也要为了谁来请教什么事情?”
“媳妇……媳妇是想着,如今曼娘有了身孕,怕是家事太过劳累,媳妇身为婶婶,便想着有没有帮忙的地方。”三夫人见二夫人不肯说,斟酌再三,又怕说旁的事情被班氏三言两语的打发了,那任慎之回书院的事情,班氏却多半要叫任慎之过来问问的,二夫人就可以趁机留下,自己没叫游姿托付怕勉强留也要被班氏赶走……因此就一咬牙,把话挑明道。
班氏哼了一声,她哪里不知道这两个媳妇跟过来的真正目的?只是巫曼娘如今怀了孕,的确不好叫她再劳心,班氏思忖了片刻就道:“你自己房里的事情都没弄好,哪里能帮得了她?”
这话说得三夫人面上红一块白一白的格外尴尬,游灿和卓昭节在旁也赶紧望天望地,当作没见到,就听三夫人小声道:“那翠翘的事情也不能全怨媳妇性.子急啊……”
“翠翘不是我做主给你撵出去了?”班氏不耐烦的道,“既然撵了她,老三被我在这里骂了一个多时辰,回去虽然直接进了书房,却也没和你闹罢?结果呢?你嫌他去了书房没去你那,隔日起来就寻着借口把其他无辜姬妾都挨个的打了——你是想全都把她们赶出去罢?按理说你是三夫人,三房里姬妾都归你管着,你就是全打死了,我也懒得管,可你管得住老三么!既然管不住,这夫妻过日子,横眉冷眼的有意思么!自己不动动脑子,专会喊打喊杀!如今三房里几个妾都压服不了,你啊,什么时候管得住三房了,再来想这管家之权罢!”
说完也不给三夫人分辩的机会,就直接打发了她出去,等剩下了二夫人,班氏才冷冷的道:“边氏没什么主见,连氏也无能得紧,曼娘怀孕到出月子这些时候,就你来管家罢!”
二夫人不敢露出喜色,赶紧应了,不忘记问起游姿之托:“那么慎郎……”
“叫慎郎过来,我问他一问吧。”班氏与游姿的生母有些旧怨,加上当年她是很反对游姿嫁到任家去的,后来游姿果然在夫家待不住带着儿子回娘家,班氏对她向来就不上心,不过是念在了任慎之书读的不错、将来有出息自然少不了游家的好处,这才宽待了几分,如今被二夫人提醒,也觉得任慎之侍母久了,恐怕耽误了正经的前途,就道。
二夫人被打发走,半晌后任慎之独自过来,礼毕,班氏就开门见山的同他道:“你归来侍奉母疾也有些日子了,如今听说你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总是待在家里,耽搁了功课。”
任慎之忙道:“外祖母,我在家中也是日日温着书的。”
“虽然如此,但到底不及书院里头有先生指点的好。”班氏道,“再者你母亲想来也是更盼望着你出息,而不是为着侍奉她耽误前程。”
班氏这么说,就是要任慎之一定要回书院去了,任慎之心下有些难过,但也知道自己母子两个寄人篱下,班氏又不是游姿生母,不可能像疼爱游霁、卓昭节那样疼爱游姿的,外祖父游若珩倒是重视自己,但游若珩为人古板,向来就不管事,除非班氏逼得游姿真正过不下去,不然是不会插手的,若不是自己书读的好,班氏这番话都不会同他说,何况班氏说的也没错,这几日游姿也是催促着他去书院……心念转了几转就暗叹了一声,道:“遵命。”
这边班氏才劝了任慎之回书院销假去,那边却有人匆匆来报,道是游炽回来了。
“炽郎怎么会忽然回来?”班氏奇怪的问,游灿和卓昭节也有些疑惑,任慎之因为游炽是三房嫡长子,与自己也不算亲厚,就不作声。
半晌后,游炽带着书童葛因一起进了门来与班氏请安,他与游灿同岁,生的却是像了三夫人连氏,眉目很是平凡,性情与嫡亲的妹妹游灵一样安静有余活泼不足,今日尤其显得兴致很不高,班氏就奇道:“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就听游炽低声道:“孙儿在书院里读书有些焦躁,就想回家来调上几日,况且也思念家人。”
班氏看出他有些心事,猜测着莫不是在书院里受了什么打击或欺负,当着人前也不便细问,就道:“原来如此,那你先回去见你母亲罢,她也是念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