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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莹的夫家姓白,白文和自幼读过两年书,高高瘦瘦,说话斯斯文文,瞅着不像个商人,反而有些文人气息。林长山比白文和略矮些,身量壮实,面容和花大娘极为相似,笑起来的时候憨憨实实,更像个庄稼汉,很有好感。俩人说起跟跑商有关的话题,真实的内在就露出来了,谈起话来头头是道,很有想法和见地,透了股商人特有的圆滑和精明。
摆了两桌饭,男性一桌,女性一桌,都特别的热闹,氛围很是轻松温馨。一顿饭吃了足有半个时辰,饭菜都有些泛凉,这才停了话题,麻利的吃了饭。白家雇了帮佣,琐碎的家务活有她们拾掇。吃过饭后,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的移到了花厅,男人们继续说起商队里的事,这会女人们也不唠家常了,靠在一旁笑着听他们说话,偶尔插个一两嘴,或是小声的讨论两句。
到了半下午进了申时,才渐渐落了声,刘余两家意犹未尽的道了别离开了白家。回家的路上,本来想边走边聊,实在是太高兴了,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却因街道太过喧嚣噪杂,声音小了听不见,声音大了又不妥,只好埋头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
“余婶今个别张罗晚饭了,咱们一并吃着,边吃边说话。”快到胡同口,季歌笑着出声。
余婶摇着头。“那不行,今个该到我家吃饭,可不能跟我抢,我都想好了,咱们整个火锅吃着,有段日子没吃了,怪馋的。”
“说起火锅不知道柳哥那边生意如何。”余玮满心满眼都是商队跑货的事,冷不丁的听到火锅,忽的想起这岔。“东城这边又多了好几家火锅店,看着生意有好有坏。”
刘大郎接话。“不知道。”小饭馆离这边有段距离,这两个月也没接那边的生意。
“照说,也该过来跟咱们打声招呼呢。”余氏拧了拧眉头嘀咕了句。
季歌倒是不太意外。“可能是忙不过来,这火锅店不比小饭馆,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与坏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刘二郎觉的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
余氏乐呵呵的说。“趁着时辰还早,咱们先去菜市场买些食材,你们仨先回家说着话,我们自个去就行了。”
“对,”季歌点着头。
刘大郎想了想,这一块都熟门熟路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好。我们先回家。”
“走走走,去我家。”余玮一扬手,倍儿亢奋的说着,走了两步又道。“等等,咱们先去买点卤味,再整三两酒,比神仙都要快活。”难得有这奢侈,今个太开心。
“你没带钱罢。”余氏也没阻止,掏出钱袋,拿了两块碎银给儿子。“去罢,好好乐一乐。”
手里有了钱,余玮就激动了,一手拉一个。“走了走了。”
等着季歌和余氏,带着阿桃三朵买好菜回到家时,这仨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正趴桌上呼呼大睡呢。留了半碗卤肉和半碗烧鸡肉。
“看这高兴的。”余氏把菜搁到了厨房里,边笑边摇头一脸无奈的收拾着碗筷。
季歌拿了筷子出来。“三朵阿桃过来吃卤味和烧鸡。”自来了县城也就吃过两回,这个比肉贵多了。“余婶来吃肉了,味道真棒,很好吃。”
“涂记的卤味可是出了名的好,就是贵了些。”余氏拿着筷子尝了块肉,边嚼边说。“好吃归好吃,吃着怪心疼,就跟在嚼铜板似的。”
“余婶你这口牙怕是嚼不动铜板哩。”季歌故意调侃她。
余氏听着哈哈直笑。“偶尔奢侈一把也是应当的。”
“大嫂你也做卤肉。”三朵很喜欢吃卤肉,润而不腻香糯可口,吃了还想吃回味无穷。就是价格贵了点,大嫂手艺这么好,肯定可以做出好吃的卤肉。
季歌抿着嘴笑。“我可做不出这口味来。”顿了顿,又说。“三朵喜欢吃,可以自个慢慢琢磨着,说不定做的比这还好吃呢。”
“三朵有天份。”阿桃边啃着鸡翅边搭了话。“就是年岁小了点,等再过两年,手艺指定比我的更好。”
三朵笑的眉眼弯弯,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我喜欢做好吃的。”会觉的心情格外的美好。
“喜欢就好,我这点手艺啊都交给你,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天份了。”季歌想,憨人有憨福,这话还真没有说错。
晚饭过后,天色将将黑,刘家众人自小杨胡同回了猫儿胡同。搬了竹榻到屋前,坐一块看着星空,吹着凉凉的夜风,说起家长里短,分外的惬意温情。
“二弟你那攒了多少银子?”刘大郎寻问着。
林长山与白文和回来后,用了几天时间把手里的货卖掉,这才邀了十二的饭。月底商队会再次出发,具体时间得翻黄历和各事宜的准备程度,左右也就那几天。下午说道,给他们仨人三天时间商量,倘若真的决定要去,十六的上午辰时初就过去大康胡同,拿上银钱,跟他们去进货,到时会更加详细的指点他们。
并明言说道,有他们在旁指点,不需要太过担心,想跑两趟就收手的话,胆子得大些,手里的货多挣的钱才会多,就准备个三四十两银子罢,靠着这点货,跟着商队天南地北的跑一圈,差不多连本带利能挣回一百多两银子,运气好一点的,一百五六都不是大问题。
搬来县城满打满算有八个月,靠着用心经营,刘二郎还真攒了点钱。“十四两银子差了点。”平日里的花销都是大哥大嫂出的,他挣一分能攒一分,自然就显钱多了。
“咱们拿八十两做本钱吧。”季歌思索了下说道。“二弟钱不够我们这还攒了些,先凑足了数进了货再说。”
刘二郎便是这么想的。“等回来后,我再还钱给大哥大嫂。”外面必定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再挑捡些带回来给家里人。
“你去把钱拿出来罢。”刘大郎侧头对着媳妇说。每天睡觉前都会数数钱,家底有多少还真的是一清二楚,就拿出六十五两银子,也还余了三十多两,留着家用就算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周转的过来。
季歌笑着起了身,往屋里走,一会后,便抱了只木匣子出来了,挨坐到了丈夫身边。
大嫂起身后,刘二郎也起了身,进屋拿出自己的银钱。
打开木匣子季歌数了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和一张五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了斜对面的二弟,打趣着道。“二弟可要收妥当了,万一落哪了,跟着商队跑货一事就要飞了,最好是睡觉时都抱在怀里。”
“定会藏的妥妥当当。”刘二郎接过银票,笑嘻嘻的应着。
“今个我当个散财童子,过一把瘾。”季歌掏出钱袋,数了一百五十文钱,分别递给了阿桃和双胞胎各五十文。“想买点什么就买着,你们这年岁啊,是花钱的时候,不要攒着钱,挣钱攒钱是长大后的事情。”
刘大郎笑着道。“给你。想买点什么就买着去,你啊,不要总想着攒钱,该多花花钱。”照搬着媳妇的话。
“哎哟这当散财童子还能捞好处呢。”季歌接过丈夫递来了钱袋子,麻利的收进了怀里。“多谢相公的慷慨,我会很听话的,明个就带着阿桃和三朵扫荡街道去!到时可别心疼啊。”
“不心疼,开心着呢。”刘大郎眼眸里堆满了柔情。
听了这对话,刘家其余人都乐哈哈的笑了起来。
刘二郎忍不住搭了句。“大嫂就尽管带着阿桃和三朵去扫荡街道,大哥钱袋空了,还有我这钱袋呢。”
“等以后我能挣钱了我也有钱袋。”三郎挺了挺小胸膛。
季歌把三朵和阿桃拉到怀里,乐滋滋的道。“咱们仨啊有福喽。”可惜二朵如今呆在锦绣阁,不然得更热闹。
三朵和阿桃捏着钱袋垂眼羞涩的笑着,整个人都热腾腾的。
笑笑闹闹到了戌时,这才带着愉悦的心情各回各屋睡觉。
吹了灯,躺到了床上,黑暗中,刘大郎把媳妇搂在了怀里,声音低低沉沉,格外的温柔。“媳妇,明年年初咱们就买宅子,前面带铺面的,再雇个婆子干活,你打理着店铺就好,家务琐碎不用操心。等跑了两趟,有了点家底,就能安安心心的过着了,往后有了儿女也能把他们好好的养大,待他们长大了,娶妻嫁人桩桩件件,钱财上也不用心焦,咱们手里都攒着呢。”
“行。都听你的,咱们过舒坦日子,不要大富大贵,一家人在一起安康平顺就好。”季歌喜欢的就是这细水长流的生活,惬意悠闲,多好啊。
刘大郎暗暗想着。他一定会做到的,给媳妇想要的生活。
上午摆摊下午摆摊,季歌和余氏便趁着中午,在东市和周边的街道里逛着,家里的男人要出远门,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好在时间不算紧,细致周全的拾掇着。说是三天时间商量,才一晚俩家人就有了决定,确切的说前段日子就有了决定的。因此,刘大郎三人也没浪费时间,这三天还接了个活呢,忙了两天得了四百文工钱。
中秋过后,十六的早晨,刘大郎三人去了大康胡同,这天开始便忙碌起来了,早出晚归,有时候隔天才会回来,买的货都堆到了天青巷花家的宅子里。十八接到了商队递来的消息,各琐碎事宜都很顺畅,决定在八月二十出发,让他们赶紧准备准备。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真定了具体日子,眼看就剩两天时间,绕是季歌承受力还不错,也有些心慌空落落的,更别提余氏了,就这么个宝贝儿子,要出远门,那是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一去得好几个月,一颗心都揪成了麻花,那句不要去了,一天总有那么好几回是挂到了嘴边又默默的吞回了肚里。
花大娘心思细腻,约是猜着了她们不太好过,便邀了花莹逛到了东市的小贩道,四人凑了块,没生意的时候就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么一来还真有用呢,俩人的情绪慢慢的就平静下来了。
季歌恢复了常态这才发现,家里的两个孩子也不好过呢,至于三郎这小屁孩藏的深,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不是重点,十九的晚间,知道大哥和二哥要出远门了,二朵特意请了半天假,二十号下午再回锦绣阁,十九这天正好是回家住的日子。难得全家人都在,季歌说了些安抚的话,又有大郎和二郎在旁边搭腔,四个孩子至少表面看着是踏实了。
八月底,秋意渐浓,大清早的得套个棉衣,天色微微发白,整个县城尚在沉睡中。刘余两家并着白家,去了天青巷的花家,麻利的把货装到了马车上,接着说说唠唠了近两刻,天色已然大亮,赶着马车出城和商队碰面,几家人的妇孺也跟着出了城,趁着人员还未到齐,又各自拉着家人细细的叮嘱着。
可能是气氛是问题,又或是情绪涌上头,季歌红了眼眶,几个孩子的眼里都溢满了泪水,旁边的花家和余家直拿着帕子抹泪,白家……花莹果然是个心宽的,笑的眉眼弯弯,和丈夫说着,上回哪样东西瞧着好,想要什么什么,别忘了之类的吧啦吧啦,末了才添了句,我们母子俩等着你回来呢,白母和白父也挺镇定的,估摸着是受了儿媳的影响。
太阳露出半个脸,所有人都到齐了,有人大吼一声归队,管事的训了几段话,一会的功夫,商队浩浩荡荡的出发,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亲朋好友仍舍不得眨眼,痴痴的望着,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和相熟的人肩并着肩一脸落寞的离开。
“咱们也回罢。”花大娘走了过来,柔声说着。
众人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回了城里。
家里的男人走了日子还得照样过,吃过午饭后,余秀秀和二朵回了锦绣阁,三郎背着藤箱去学堂,季歌和余婶推着摊子做生意,三朵和阿桃呆在家里。
“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刚摆好摊,余氏就拿了个凳子挪到了季歌身旁,才开口眼眶就泛红了。
季歌也挺不好受的。“他们有五个人呢,挺可靠安全的。”顿了顿,又道。“这两天适应了就好了,想想跑两趟商,换得日后的安稳,还是蛮划算。”
“说是这么说,就是放不下心。”余氏愁着脸直叹气。
“对了。”季歌不在这话题上打转。“余婶今晚你就搬过来住罢,和我住一个屋也好,住二郎的屋也好,我都拾掇妥当了。”
余氏想了想。“还是和你住一个屋罢。”一个人睡着会忍不住想东想西,有个人说说话要好些。
这事啊,十二傍晚吃火锅时,就已经说好的。
“嗳,我也是这么想的。”季歌笑着应,又细细的说起晚饭。“咱几个吃点新鲜的罢。”
余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想捣鼓什么新鲜吃食?”
“都行啊,馄饨饺子肉卷粉皮汤面烙饼等等,你说吃点甚好?”
“家里还有不少面粉呢,咱们做刀削面罢,你的浇头做的特别好,这一想啊,就馋了呢。”
俩人就着这琐碎的家常聊了起来。
生活便是这样罢,刚分开时,总觉的连日子都拉长了好多,一天过下来好漫长,三五天后,渐渐适应了,半个月后,生活有了另一番模样。男人走了,剩下的妇孺,院落里的氛围宁静安详,像极了春日里的午后,闲靠着藤椅打瞌睡,周遭的气息格外的绵和柔软,似水像风痕迹很清淡,却又不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