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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进来吧!”司徒渊搁下手中的笔。
闫宁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就带了穆野和另一个侍卫一起进来。
“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司徒渊起身,自案后绕过来,看了那侍卫一眼,又问穆野道:“可是问出什么头绪来?”
“是有一点可疑,不过属下也拿不准!”穆野道,扭头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你说吧!”“是!”那人恭敬的点头,然后正色面对司徒渊道:“下午穆大哥过去,让我们几个都仔细回想一下主上回宫那天在街上发生的事,那天的确是没出什么岔子的,只是主上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人,后来穆大哥
让人确认,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大家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了,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当时主上下车的时候,属下刚好在四处主意行人,就在那个方向,看见了一个人!”
闫宁狐疑的追问:“是什么人?”“就是一个寻常人!”那侍卫道:“大约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的也普通,不过样貌不错,混在人群里就有些扎眼,后来主上往那边走的时候,过了一辆马车,再等那马车过去了,那人也就离开了。因为确
实没出什么事,属下就也没当回事,如果陛下一定要追究的话——事后想想,那马车过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他便不见了,最起码,动作是够快的。”
或者更大胆的揣测,也不是动作够快,而是刻意为之,早就打算好了退路……再想的深远一些,怎么那么巧那时候就有马车经过了?
可是那人也就出现了那么一小下而已,又什么也没做,真要说他是有所图谋的,又完全说不清楚。
所以,这侍卫说的时候,也有些犹豫,底气不足。
可司徒渊和闫宁都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闫宁拧眉沉吟片刻,抬头去看司徒渊。
司徒渊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现在还有印象吗?”
“看长相,略有几分阴柔,但气质还算儒雅!”那侍卫道:“再多的,属下也说不出明显特征来了,不过——要是以后再遇见,属下肯定认得出来!”
闫宁微微倒抽一口凉气,侧目看了司徒渊一眼,但见司徒渊没什么指示,就提议道:“属下马上去找人画像!”
这个侍卫不过临街一瞥,再加上严锦添脸上本来也没什么明显标志,他描述不出来具体的样貌,情有可原,可既然他确信自己认得出此人的话,那也好办,闫宁却是能具体描述出严锦添的长相来的。
“不必了!”不想,司徒渊却出言阻止了他。
“主子!”闫宁不解,拧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司徒渊只又问那侍卫道:“你看到的这个人,当时就他一个人吗?”
那人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但毕竟是三天前的事了,而且当时又是随便看了那么一眼,根本没就没放心上,这时候的印象难免模糊。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阵,方才不怎么确定的道:“属下当时好像看到他身边还跟了个人,也是普通的穿着,是个年轻姑娘!”
如果说之前闫宁只是盲目的想要试一试,这时候却有起码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肯定夜染在街上偶遇的人是严锦添和严锦宁了。
不待司徒渊开口,他已经抢着上前一步,近距离的逼视那人的目光道:“那个姑娘的具体样貌你可还有印象?”
那侍卫又很仔细的想了想,最后却是遗憾的摇头:“当时街上人很多,而且属下也只当他们是普通的路人,只顺带着看了那么一眼,再一眨眼他们人就不见了!”
闫宁不免有些扫兴,又回头去看司徒渊:“主子,您说会是他们吗?如果真是他们的话——那严锦添明知道您在找他,又怎么会冒险来到宁城?”
穆野二人是听他提到严锦添的名字这才如梦初醒,明白了他们话里所指的人。
“严锦添?”两人对望一眼,穆野倒抽一口凉气:“陛下您是怀疑那人是东陵的武威将军吗?”随后,却是怎么想想都觉得荒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难道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他真的隐匿在宁城的话,属下马上传令下去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去搜,一定能把他找出
来的!”
说完,匆匆的转身就要走。
司徒渊眼底的眸光深邃,看不出具体的情绪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出奇的森冷。
“不必了!”他说,语气里颇有些负气的意思:“已经晚了,如果你们遇到的真是他的话,那么现在他一定已经离开了。”
严锦添那个人,他还是了解的。
他胆大心细,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虽然兵行险招是他会做的事,但是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一定提前也打算好了最万全的退路。
“这——”穆野对他这样笃定的语气很有些怀疑。
司徒渊此时已经万全的冷静下来,正色看向了他道:“这两天父亲有提过什么吗?”
“没有!”穆野摇头,想也不想的回:“那天从街上回来之后,主上就一直闭门不出,除了让属下发信请陛下火速回朝之外,再就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了。”
而十分确定的是,夜染的情绪反常,就是在街上见过那个疑似严锦添的人之后。
几个人一阵沉默。
还是闫宁觉得不对劲,先开口:“可是——按理说也不应该啊,就算那人真的是严锦添,可主上以前也没见过他,况且他的样貌和严谅那奸贼也不像,主上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还被他影响了呢?”
这个疑点,司徒渊自然早就想到了。
严谅那个人,长得可以说是周正,但并不算有多出众,但是他虽然身为武将,平时却会给人一种儒雅又平和的气质。
而严锦添的五官生得的确是没有一样像他的,并且样貌也称得上是漂亮,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他们两人同时走在大街上,也未必有人就能一眼断定他们是一家人。
而夜染,却在匆忙的见了那人一眼之后,就被刺激到了?
这不合理!
这一点,司徒渊也是百思不解。
他沉默不语。
闫宁等人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后续的吩咐,穆野就又试探着开口:“陛下,真的不需要下令搜城吗?”
“不需要了!”在一点上,司徒渊是没什么疑虑的,他低头又抬头,思忖了片刻道:“父亲的行李你整理的怎么样了?”
“都是一些医书和瓶瓶罐罐,再就是一些草药了,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穆野道。
“那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我总觉得蹊跷,一会儿我亲自去找父亲确认一下吧!”司徒渊道,略一挥手。
“是!属下告退!”闫宁引穆野和那侍卫出去,转身再折回来的时候司徒渊还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没动。
闫宁道:“主子,您真的确定是严锦添带着二小姐来了宁城吗?”
司徒渊忽而闭目沉思,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却是答非所问的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父亲面前的,可是——为什么呢?”
严锦添这个人,无利不早起,要不是有所企图,他绝对不会铤而走险来这里。
何况——
他是真的影响到了夜染。
司徒渊知道严家父子是夜染的大忌讳,本来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其实是不愿意在夜染面前主动提起严家人的。
但是现在却是没有办法,看样子只能去找夜染当面求证了。
“父亲这会儿还在房里吗?”斟酌片刻,他方才下定了决心,转头问闫宁。
“是的,方才我问过穆野,穆野说老主人又是一下午关在房里没出门,好像……也没睡!”闫宁道。
司徒渊于是没再耽搁,当即出门去了夜染处。
司徒渊没有立后纳妃,所以这偌大的皇宫里平素就只住了父子二人,两个人都坦荡,也没什么忌讳,故而对门户的看管也就松懈的很。
夜染那边也没有插门,司徒渊推门进去。
外间空荡荡的,他便直接举步去了内室。
夜染果然是准备走的,除了外书房和药房里的书籍药物,他自己这边还有一些东西,事关南月一族巫术的传承,需要比较的慎重隐秘,他平时是不准外人碰的,这时候便是自己在收拾整理。
一些老旧不外传的书本,他已经都放进了箱子里,彼时他人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在书案前面。
天色已黯,桌角燃起一盏灯。
司徒渊进门的脚步声没有刻意的隐藏,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总之是一直没动。
这屋子里过分的寂静,司徒渊莫名就觉得压抑。
他也没叫他,径自走到他身后,却见他面前的桌案上半展开了一卷画卷。
是一副人像的丹青,因为年代太为久远了,纸张的颜色已经发黄,画上一女子,身上披了件宽袍,手持一卷书倚坐在榻上,姿态颇有几分懒散,那眉目间的光彩却极生动。
彼时她似是正从书卷上抬头看见了什么唇角微弯,那一抹笑便就这样穿透了亘古的时光,跃然纸上。
这个女人,有关她生平的一切司徒渊都只是从夜染和其他人的口中听说听说,从不曾见过。
在夜染的口中,她是个淡泊睿智却又坚强的女子,而在南月百姓口口相传的神话里,她便是恍若神祗一般的存在,出身高贵,智计无双,是巾帼不让须眉,守护他们部落的战神领袖。
但是无论哪一种传说里,这个女子都是美好又光明的一种存在。
司徒渊没见过她本人,不敢妄断什么,但是他对风华绝代的夜染是熟悉的,能让这样的一个男人一生爱恋不忘的女子——
想也知道,这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只可惜造化弄人,芳华早逝,想来就叫人叹惋遗憾。夜染桌上的这幅丹青的存在,司徒渊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一直都收藏的很好,起码在司徒渊的印象里,就从没见夜染打开来看过,他会知道这是烈舞阳的肖像,还是在他少不更事时,一次忍不住好奇,偷
偷打开来看见的。
后来他也有问过夜染,有关这张画像的是,夜染却只是苦笑,并没有回答。
再到后来,他渐渐长大,便也像是能渐渐地明白夜染的心情了——
这女子是他心里一生的烙印,她的模样,即便再过二十年,他也不会需要凭借一幅画像来凭吊、回忆,而所谓的睹物思人,也只是一遍遍的将已经包裹好的伤口撕开罢了。
“父亲!”司徒渊开口,虽然知道对夜染而言,什么样的安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也还是忍不住的道:“要不您还是再等等吧,严锦添那边,我在抓紧追查,至少也等拿到了他的具体口供再说?”
夜染没说话,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那泛黄的画卷上。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固执己见,怎么都不肯相信烈舞阳已经不在人世了,司徒渊是真的想不通,这种坚韧的信念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消弭殆尽,甚至是荡然无存的。
而对于夜染的决定,他也自知无力扭转,夜染不答应,他也就把注意力强行拉开,也挪到了那副画像上。
屋子里只在桌角点了一盏灯,光线暗淡,但是画中女子的眉目栩栩如生,跃然眼前。司徒渊略有些失神,却听夜染突然开口道:“那是我率军西征的前一晚,你知道我的出身,其实她不是太愿意让我为了她和南月一族去和自己的故国兵戎相见,但偏偏那时候我还年轻气盛,她自知拗不过我
,就也没再多说什么。我知道她不高兴,为了缓和气氛,就说给她画一张肖像随身带着……”那一夜,她原是坐在灯下佯装看书的,他搬出笔墨纸砚来捣乱,也无非是为了缓和临行前的紧张气氛,他将画纸在灯影下铺开,她斜倚在榻上,偶尔忍不住的抬眸看他一眼,那眉目间的神采他至今都记忆
犹新。
只不过那时候不曾想到,她留在这幅画像中的,会是此生她给的最后的记忆。
人这一生,到底会活成什么样子,真的是再睿智的人也无法在前一刻预见的。
今夕何夕?人海茫茫,他爱的那个人,已然遍寻不见。
夜染兀自笑得自嘲,良久,一声叹息:“收了吧!”
他转身,往旁边的卧房里边走。
司徒渊上前去收那幅画。
因为是夜染的命根子,他便十分小心,一点一点慢慢的将画卷卷起来,期间盯着那画中女子的五官眉目。说实话,虽然夜染给她画的这副肖像颇有些缱绻情长的小女儿姿态,但是烈舞阳本身生得虽然十分明艳,但是因为气质出众,反而让这得天独厚的容貌衬得次要了,她的整个人看上去是岑贵中又带着几分
狂傲的英气的,这种感觉,司徒渊还从来没有在第二个女子身上看到。
而严锦宁,更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可大约是被夜染的情绪感染的有些心烦意乱,此时他盯着桌上的画卷,脑中又忍不住的浮现夜染苍凉疲惫的面孔,不经意间,这两张面孔混淆重叠,胡乱的交织,到了最后,他便是心跳猛的一悬空,这才
赫然发现,即便抛开其他的都不提,严锦宁的那双眼睛竟是和夜染如出一辙的。
说起来,他和这两个人都再也熟悉不过了,可就是因为太熟悉,又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他之前就从未多想过,这时候这个近乎荒唐的想法一经蹦出来,却突然之间再难遏止。
严格说来,严锦宁的样貌上除了和夜染一模一样的眼睛,再没有别的地方是原样不动的复制他们二人的明显特征了,但若是有心,细究起来,便会发现处处都有这两个人的影子。
虽然严锦宁没跟他名说过,他却深知她和严家那些人之间的感情淡薄,再联想到烈舞阳战死的年月,严锦宁的出身——
各种线索串联起来,其中可以探查的细节就太多太多了……
司徒渊为了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揣测而心惊,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正在失神间,就听夜染叫他:“子渊,你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司徒渊赶紧收摄心神,却将自己心中的这些揣测和疑问都从嘴边咽了下去——
查无实证之下的揣测,他不能冒险让夜染有了希望之后再失望。
“哦!”他勉强定了定神,走过去。夜染坐在一张榻上,他就一撩袍角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道:“下午穆野带了一个手下过去跟我说了点儿事,他说你们回宫那天在长安酒楼外面的街上他看见了一名可疑男子,听他的描述,孩儿觉得那人应
该就是严锦添无疑,所以特意过来问问,父亲当时有注意到他吗?”
提起那天的事,夜染立刻就控制不住的走神。
司徒渊见他神色恍惚,就拧了眉唤他:“父亲?您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哦!”夜染回过神来,却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恍惚道:“是吗?那天——我倒是没注意!”
虽然当时严锦添和严锦宁就站在一起,可是看到严锦宁那一瞬间给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让他完全忽略了其他一切别的事。
至于严锦宁——
他却总觉得只是自己恍惚时候看到的一个错觉,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不是他不够警觉,而是多年来的等待和寻找,一次次的都以失望告终,一再的打击就会让人变得懦弱,轻易的,不敢再燃起新的希望了。
司徒渊这时候已经没耐性继续留在这里与他闲谈了,又宽慰了他两句,让他早些休息,就转身出来,火速回了御书房,并且把闫宁叫了来:“卫朗呢?在京城吗?马上让他来见我。”
闫宁见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没,这次他没跟着回来,留在琼州城了,主子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吗?属下马上飞鸽传书通知他!”“问他点儿事情,信上怕是说不清楚!”司徒渊道,本来已经仓促提笔了,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道:“你传信过去,让他马上回来,明日我要送父亲回部落,来回应该至少需要四天,如果他早到一步,你就让
他在宫里等着!”
“好!属下马上就去安排传信!”闫宁应了,见他脸上鲜有的露出焦灼之色,不禁就跟着有点紧张:“主子传他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司徒渊盯着门外浓郁的夜色,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只是吩咐道:“他在严家蛰伏多年,对严家的事情应该都是清楚的,你让她仔细再确认一遍有关宁儿和她生母的事,我要知道最精准的消息!”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他凭空的臆想也就罢了,如果万一——
万一严锦宁的身世真有问题,如果她和严锦添不是亲兄妹,那么她被那个人强行留在身边……
司徒渊想来就心烦意乱,其实如果可能,他是想即刻启程直接奔赴琼州城的,偏偏现在又分身乏术,那就只能让卫朗赶过来,他先去送夜染了。
夜染不是个很讲究排场的人,所以轻装简行,带着的行李不算多,都整理好了,次日上午一行人就启程了。
为了照顾夜染的身体,路上司徒渊也不敢让他舟车劳顿,故而就走得只求稳妥,没有着急,也是天公不作美,路上下了一天雨,他又不好冒雨带着夜染赶路,就又多耽误了一天。
但与此同时,严锦添一行却是昼夜兼程。
因为琼州城正在整顿,对来往的客商查的都很严,为了稳妥起见,回程途中严锦添就没从琼州城过,而是绕了路。
但是他准备周到,这样一路行来却是异常顺利的返回了东陵的帝都。
因为严家的侯府已经被司徒铭勒令查封了,一行人就没有回去,把严锦宁安排在另外一座宅子里落脚,他自己换了衣裳就直接进宫了。
最近这段时间,帝都之内看着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有关那场宫变的真相众说纷纭,背地里几乎可以说是人心惶惶的。
司徒铭坐镇宫中,北边的战事僵持不下,南边的琼州城又被南月攻克,他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经常的发脾气,人也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这天午睡起来,他刚沉着脸进了御书房,外面就有侍卫进来禀报:“殿下,前武威将军在宫外求见!”
司徒铭本来就心情不好,闻言的第一反应就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脱口反问:“谁?”
那侍卫也是莫名其妙,跪在地上如实的又重复了一遍:“是前武威将军,永毅侯严谅的大公子严锦添!”“严锦添?”司徒铭闻言,终于听了笑话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