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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铭拧眉沉思,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严锦华拿到那封信的时候会中计?”
当时从严锦华身上搜出的那封信,他们都看到了,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这样的一封信,严锦华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揣在了身上?
这种事,他怎么会知道?萧敬斋这会儿也是满肚子的疑问没处问。
但是横竖这件事已经没有转机了,他就干脆牙关紧咬,冷哼了一声,不答了,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严锦宁低头想了一下,然后也跟着快步跑了出去。
众人只以为她是不依不饶的还要逼问萧敬斋的口供,就也没拦着。
“站住!”严锦宁追出门去,在院子外面叫住了那一行人。
侍卫止了步子。
严锦宁走过去,“我能单独和驸马爷说两句话吗?”
连个侍卫互相对望一眼,见萧敬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想着横竖也没什么关系,就卖了个面子,先走到旁边去了。
严锦宁举步走到萧敬斋面前。
萧敬斋面色不善,直接开口道:“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有必要继续做戏吗?那封信函上面到底有怎样的玄机,你和昭王应该都比我清楚!”
他的语气讽刺,充满敌意。“我追出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严锦宁道,不温不火,“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必须要和太子同流合污的,虽然也是情非得已,但是驸马爷你是过来人,对有些道理应该比我明白,谁脚上的泡也都是自己
走出来的。虽然是太子拿住了你的把柄胁迫了你,但那些所谓的把柄,却也还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真要说起来,也还是你自己的责任!”
萧敬斋本来只以为她是被司徒渊哄住了,所以才盲目的崇拜顺从。
是到了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并不简单。
“你……”他张了张嘴,本来想要否认,但是严锦宁的神情语气却都已经告诉了他,她这并不是在诈他的话,而是根本就已经知道了背后的牵扯。
萧敬斋的心里一阵紧张,嘴唇嗡动半天方才勉强定了定神,开口道:“如今我已经落得这样的下场了,根本就是废人一个,你还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严锦宁道,直视他的目光,说着,却是不由更加凛冽了眸光道:“我对你的把柄没兴趣,只是我刚回来的路上刚好从黎雨巷的那条街上过,看到那个院子门庭大开,想必人已经逃了。”
黎雨巷,就是之前严锦华被堵的那条巷子。
萧敬斋只听她提起这个名字,就是脑中嗡嗡作响。
“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萧敬斋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提高了声音吼出来。严锦宁始终面不改色,勾唇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他们足够聪明,赶在太子去拿人之前就逃之夭夭了,可是以驸马爷您对太子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就此罢休,放过这些漏网之鱼
吗?”
萧敬斋的眼中浮现一抹狠色,脸色阴沉的盯着严锦宁。
严锦宁也不回避,冷静的与他对视,“太子为了保住储君之位,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狠手暗算,他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追随吗?”
萧敬斋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他当然知道司徒宸不值得他效忠,可奈何对方拿住了他的把柄,逼他就范的。
而现在——
说什么都晚了。
“是昭王让你来和我说这些话的吧?”心如死灰,萧敬斋反而很快的冷静下来,说着,便是嘲讽的冷笑,“你告诉他,别多费心思了!”
说完,就径自转身,继续举步往前走去。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司徒宸为了继续控制他,必定不会放过他要保护的人。
可——
如果他死了呢?
一旦他彻底闭了嘴,司徒宸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旁人。
这个决定,其实是在事败之后他马上就已经有了的,当时也还有些犹豫和迟疑,这会儿反而看开了。
两个侍卫见他走过来,连忙迎上来,继续押解他往前走。
严锦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却莫名带了几分鄙夷——
这个人,也是自私自利的有够可以的了。
如果说,她之前还会对掀出萧敬斋的老底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忐忑和不安,这时候反而泰然——
毕竟,萧敬斋也压根就不是什么纯良的老实人。
也许南康公主并不是萧敬斋理想中的妻子,可是一个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能背叛的男人,本身的道德底线也高不到哪里去。
萧敬斋走后,因为皇帝还在那院子里,严锦宁有意回避,就没再回去,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再又想到前面吩咐灵玉去做的事,就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时候,司徒渊几个的侍从就留在这院子外面。
严锦宁想了下,就走到闫宁面前,问道:“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就是皮肉伤!”闫宁道。
当时因为司徒海晨及时带人赶到,太子的那些死士并没得手,他胸前的伤口虽然很重,但却并没有伤及要害,流了不少血,止血之后,这会儿也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
而他不放心,之血之后,赶紧就找去了驿馆那边。
闫宁出事的时候,素樱是受了严锦宁之托,趁机从死了的死士身上盗走了那封信函,却没有出手救助闫宁。
严锦宁总觉得心里有点对他不住,可是想了想,却又觉得没必要说什么。
闫宁等了片刻,见她一直沉默,就试着问道:“二小姐是有话需要属下转告我家殿下吗?”
“没!”严锦宁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就独自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闫宁皱眉,看着已经很晚的天色,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送她回去,院子里,众人就刚好拥簇着皇帝走了出来。
此时夜已过半,皇帝满脸都是疲惫的神色。
其他人也都一语不发,拥簇着他往大门口走。
司徒铭四下扫视一圈,没见到严锦宁,眼底神色就莫名的沉了三分,略一斟酌就不动声色的慢走几步,退出了人群。
南康公主府前院的构造他还算熟悉,转了个弯,就穿过一条小径,直接取捷径先绕到了前面。
严锦宁心不在焉,走得很慢。
司徒铭瞧见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松一口气,快走两步追上去,“严锦宁!”
突然被人窜出来拦住了去路,严锦宁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不禁皱眉,“睿王殿下?”
司徒铭左右看了眼,道:“我父皇急着回宫,这一时半会儿大家都在忙着送他,横竖你着急也走不了,移步过去那边,我们说两句话吧!”
说话间,后面已经有火龙蔓延,皇帝的仪仗缓缓行来。
司徒铭是算准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而事实上严锦宁也确实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起波澜了。
她抿了唇角不吭声,司徒铭就当她是默许,侧身给她让出路来。
严锦宁咬咬牙,举步往旁边的院子里走去。
两人都没再管身后皇帝的仪仗,走到无人处,严锦宁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道睿王殿下又是有何见教?”
她的神情语气都分外的镇定。
司徒铭微微蹙眉,打量她半天,最后却是讽刺的冷笑,“你为了老七,还真是什么都肯做!”
严锦宁也不接茬,只挑眉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再怎么说严锦华也是你的兄长,你居然连他都害?严锦宁,你今天当真是叫本王刮目相看了!”司徒铭道,盯着她的眼睛。
“没有证据的事,睿王殿下不要乱说话!”严锦宁冷冷的道。“你以为本王这会儿是来跟你求证什么的吗?”司徒铭冷笑,顿了一下,又道:“你认不认都没关系,本王只是有点好奇,你做这么多,图的到底是什么?他已经和丛蓉定了亲了,以你的心气儿,这么不择手
段的,总不能只是为了谋他的一个妾室之名吧?”
他说这话,很有点伤口撒盐的意思,毕竟之前严锦宁有拒绝过他一次。
对于这位睿王殿下心思狭隘的表现,严锦宁早就有所领教,这会儿反而见惯不怪了。她的面容平静,冷静的和司徒铭对视,“睿王殿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您真的以为是我和昭王殿下联手做了什么事吗?既然今天你问了,那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严锦华会死,是因为他是太子的人!他自己上
错了船,关键时刻主子又不肯保他,他会死,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什么?”司徒铭倒抽一口来凉气,“你是说……”
严锦宁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司徒铭是个聪明人,只回头仔细想想,自然就察觉到了严锦华和太子司徒宸之间勾结的种种蛛丝马迹。
严锦华竟然是太子的人?
他是因为一直没把严锦华看在眼里,所以从来就不屑于亲近,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严锦华会已经上了太子的船。
可如果严锦华已经投靠太子了,那严锦添呢?
想到这种可能,司徒铭就是心头一凛,突然肃穆了神色,目光死死的盯着严锦宁的脸。严锦宁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言道:“你不用看我,我不知道!而且我不过区区一介女子罢了,我家里两位兄长的立场自然不会有我置喙的余地,睿王殿下如果想为了这个再跟我质问什么,那恐怕就让您
失望了。
司徒铭也知道严锦添是块硬骨头,并且他今天也没心思说这个,于是很快的调整好心态道:“你还知道什么?”
严锦宁本来不想和他多说,但是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沉吟着思索了片刻,然后重新抬头看向了司徒铭道:“既然睿王殿下问了,那我倒是可以提醒殿下一句——之前住在黎雨巷的那双母子已经逃走了,据说——太子的人正在秘密搜捕!”
司徒铭一时不解其意,不由的一愣。
严锦宁只是神色镇定从容,好整以暇的等着。
司徒铭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也毕竟谋略过人,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天之内发生的这些事的细节,意外之余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原来如此!”他喃喃低语,说完,就当真是有些急得乱了阵脚,一撩袍角转身就走。
严锦宁的眼底掠过一丝轻蔑的情绪,冷冷的勾了下唇。
却不想,司徒铭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转身来。
他看着严锦宁,神色复杂。严锦宁是十分讨厌他的纠缠不休的,当即冷笑,“这个破绽,太子不会留下太久,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杀人灭口。虽然我相信睿王殿下你的本事,要找两个人不在话下,只是这会儿时不我待,或者您该先跟去
天牢里看看。毕竟……如果萧敬斋死了,那他的嘴就永远闭上了。”
她说这话,未免太过冷血无情了些,如果不是亲口听她说出来,恐怕绝少有人会相信像她这样一个沉静温婉的少女,居然是个完全没有恻隐之心的人。
司徒铭的心里,突然莫名恼怒,拧眉盯着她的脸孔道:“妇孺和稚子何辜?就算萧敬斋作茧自缚,你却要对他这样的赶尽杀绝,难道就是如此这般的心安理得吗?”“他被人抓住把柄,他要自保那是他的事,可是他既然上了太子的船,还昧着良心设局害人了,那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只能怪他自己手艺不精从而连累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严锦宁道,神色冷静,面
对司徒铭的指责,并没有半分的动容,“你不用拿这话来激我,事情是我做的,就算有人要来找我寻仇讨公道,那我等着就是。可是这些都和你睿王殿下没有关系,还轮不到你这样大义凛然的来指责我。”
她说完,就讥讽的冷笑一声,绕开司徒铭往院子外面走。
司徒铭的脸色铁青,顺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严锦宁回头,眼中敌意十分明显。
司徒铭直视她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底眸色深沉,带着一种让严锦宁能感受得到的深刻。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忽而深吸一口气,无比郑重的说道:“严锦宁,以前是本王小瞧了你,你说得对,这世上的是非公道都是只属于强者的,输了就是输了,败了就是了,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我佩
服你的胆识和手段,我们可以联手……”“不必了!”严锦宁没等他说完已经断然拒绝,她也没回避对方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道:“严锦宁不过区区一介女子,朝堂大位之争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更不敢攀你睿王殿下的这个高枝。我不想也不须要和
你联手,请你放手,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如果殿下觉得我方才的话多余,那直接忘记就好,实在犯不着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的来拖延时间。”
是了,司徒宸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萧敬斋尽快闭嘴,眼前的这个机会转瞬即逝。
司徒铭心里矛盾的飞快权衡,终于还是没能扛过绊倒太子的诱惑,又再迟疑了一瞬,便就一咬牙,转身冲进了茫茫夜色中。
严锦宁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待他走的远了,也就举步出了院子,往大门口的方向走。
这边院子另一端的拱门后头,司徒倩和严锦雯一直隐在暗处。因为知道司徒铭警觉,所以两人暗中窥测半晌都一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直到这个时候,司徒倩才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从暗处踱出来。
“看见吗?”她问,唇角弯起,语意讥诮。
严锦雯眉头深锁,却是好半天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吃吃的道:“难道睿王殿下他……”
“是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很确定,我三哥对严锦宁很感兴趣。”司徒倩道,神情语气当中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如果她进了睿王府,那么赵王世子就会对她死心了!”严锦雯一点就通,马上明白过来。
赵王府虽然声名显赫,但是亲疏有别,赵王世子还是没有资格和睿王司徒铭抢人的。
“我三哥喜欢她!”不想司徒倩闻言,却是加重语气,刻意的强调了一遍。
严锦雯听出了她的话中有话,就回头朝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司徒倩随手扯下一朵花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冷讽道:“你看见了,我三哥对她很感兴趣,将来的事情姑且不论,就只看段时间之内,如果她跟了我三哥,也未必会吃什么苦头。就让她这么轻轻松松的嫁了?
还是嫁给我三哥?你不觉得太便宜她了吗?”
严锦雯一愣。
的确,司徒铭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更是能和太子争锋的皇子。
虽说严锦宁跟了他,至多就只能有一个侧妃之位,但如果司徒铭心仪她,她在睿王府里的风头恐怕都可以盖过正妃了吧?
严格说来,严锦雯和严锦宁之间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她只是想踢开严锦宁这块绊脚石,好让司徒海晨有机会注意到她。
可是这么多年来被一个庶女的身份压着,她的心机和城府越深,这些积累下来不能释放出去的怨恨也就越深。
司徒倩的话,提醒了她,她也是目光一冷,“你到底想怎么做?”
“我?”司徒倩弯唇一笑,但旋即眼底就漫上恶毒的冷光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我要毁了她!”
她的容貌本来生得还算甜美,但是这一刻,哪怕是在炎炎烈日的天光之下,那面孔居然也显出几分恶鬼一样的狰狞来。
严锦雯看着,心里都跟着泛起丝丝寒意。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个没胆子的,很快就重新收摄心神,正色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司徒倩却是卖了个关子,顿了一下,又神秘的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到时候还得要你和我里应外合,等找到了合适下手的机会,你必须不遗余力的配合我。”
严锦雯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更不喜欢她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无奈,她在对方面前本身就处于劣势,而且为了踢掉严锦宁这块绊脚石,她也别无选择。
“好!”最后,她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了。“那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尽量还是不要联系,那小贱人身边的人那么多,万一被谁瞧见了,对你起了疑心,到时候你就不好下手了。”司徒倩嘱咐,“你记着,最近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招惹得罪她,千万留一线
!”
只有隐藏在对方身边,才能方便随时背后捅刀子。
这个道理,严锦雯是懂的。
“我知道了!”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省得她起疑!”
“恩!”
入夜那会儿南康公主回来遣散了客人,老夫人和冯氏都先回去了,严锦雯当时存了私心,就说要在这里等严锦宁,所以借口留下了。
这会儿公主府里的事情了了,她肯定就不能再滞留不去了。
这边严锦雯先追着严锦宁离开的方向匆匆离开了,为了避嫌,又过了一会儿司徒倩方才不紧不慢的从另一边的小路上绕路往门口的方向走。
严锦宁去到大门口的时候,皇帝的仪仗已经起驾回宫了,顺带着也把南康公主母子带回去问话了。
太子司徒宸和司徒海晨等人也都跟着散了,白天还热闹非常的公主府门口,这会儿却是门可罗雀,冷清的很。
严锦宁举步跨过门槛才想起来冯氏她们回府了,应该不会等自己。
这里离着永毅侯府可不近,她心里正在犯难,不经意的一抬头,却赫然发现外面的巷子里,司徒渊居然还没走。
公主府门前的巷子还算宽敞,彼时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昭王府一家的马车还停在那里。
严锦宁十分意外,皱了下眉头,脚步不由的顿住。
而司徒渊却还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当时已经转身看了过来。
两个人,隔着遥遥的一段距离相望。
严锦宁的心里居然莫名的紧张,用力的掐住了掌心,迟疑着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但是司徒渊明显没这种困扰,直接抬脚就朝她走过来。
却在这个时候,巷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声,只片刻之后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被昭王府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七表哥!”马车停下来,丛蓉提了裙子被婢女搀扶下车。
司徒渊转身,丛蓉跑到他面前和他说了两句话,然后两个人就头也不回的各自上车离开了。马蹄声很快在浓黑的夜色中消失殆尽,公主府门前宽阔的街道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