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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一怔,眨了眨长而浓密的眼睫,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默道,“阿默,你知道什么了?”
秦默直起身子,完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流光溢彩似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他看着公仪音,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我知道怎么打开百里行留下的那个铁木盒子了。”
“当真?”公仪音眼神蓦地一亮,看向秦默的目光多了几分灼灼喜色,一眨不眨地等着秦默的下文,心中翻起了阵阵波涛。
虽然说逝者的坏话并不好,但公仪音还是打心里觉得,觉得这个百里行的心里着实有些变态和扭曲。既然他将萼族流转至今和自己总结出来的医毒之术都写了下来,那就说明他潜意识里不想这些珍贵的技艺失传。可他又偏偏整出这么个复杂的盒子来,还藏在那么一个隐蔽的洞中,又把盒子的钥匙全都散了出去。
这样一来,同时拿到钥匙和盒子的几率怕是为零了,也真难为他费尽心思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了。
她心中腹诽了几句,好奇地抬眼看着秦默等待他的下文。
秦默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四角星芒簪递了过来。公仪音略带疑惑地接过,刚要抬手插到发髻之上,忽然手一颤,脑中闪过一丝灵感,目光狐疑地缓缓落在手中的簪子上顿了一刻,继而缓慢而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秦默,“阿默,你说的开盒子的钥匙,不会是这支簪子吧?”
秦默笑笑,默认了她的推测。
“怎么可能?”公仪音一双玲珑杏眼瞪得更大了,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簪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不解道,“难道你是指簪尾部分?”先不说这簪尾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更何况她清清楚楚记得那盒子上并没有类似于簪尾大小的锁孔。
秦默拿出那个铁木盒子递到公仪音面前,语声清越,“你仔细看看那个搭扣。”
公仪音将盒子放在眼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指慢慢在搭扣上移动,希望找出什么端倪来。忽然,只听得“卡塔”一声,圆形搭扣似乎动了一下。她仔细一瞧,原来是搭扣表面那一层被她无意间转动了一下,脱落了下来。
她一愣,小心翼翼地将搭扣表层取下,一个四芒星的凹槽赫然出现在眼前,形状十分熟悉。
“这……”公仪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四芒星凹槽,又看看手中的簪子,脑中又是一道灵光闪过,手指在簪头和簪身部分一用力,又是“咔嗒”一声响起,只见那支簪子的簪头和簪身竟然分列开来,那个四芒星部分脱落了下来。
公仪音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四芒星饰物,惊讶得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心中忍不住阵阵惊叹。
这……这盒子的机括之术实在是太精巧了!真不愧是擅机关阵法之术的天玑族!
她心中激动万分,小手颤抖着拿着那四芒星往搭扣上的四芒星凹槽贴上去。也不只是是紧张还是激动,竟然对了几次也没将两者的齿轮对上。
秦默见状,轻轻一笑,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稳稳当当地将四芒星饰物与搭扣凹槽贴合在了一起,然后朝右一转,只听得一声弹簧松开的声音响起。公仪音吓了一跳,凝神一听,却又没了别的声响。
秦默松开手,鼓励地看向公仪音,示意她将盒盖打开即可。
公仪音深吸一口气,将搭扣上的四芒星钥匙取下,然后缓缓将盒盖打开。
盒子中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厚厚一沓纸笺,公仪音伸手将纸笺取出,发现在纸笺最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上依旧雕刻着栩栩如生怒放的紫萼花,流畅的线条,入木三分的雕刻手法,恍若栩栩如生一般,盒子的式样同这个大的铁木盒子如出一辙,材质也一样,就是少了上头锁住的搭扣而已。
“这是什么?”公仪音好奇地将小盒子取出。她想打开看看,又怕盒子中也有机关,不由有些犹豫,手放在盒盖上迟迟没有动作。
秦默见状,开口道,“别怕,既然是放在这个盒子里头的,就说明这小盒子同这些纸笺一样,是萼族至宝,不会再有机关的,你打开看看。”
公仪音点点头,伸手掀开手中的盒盖。
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里头放的是一套各种型号的银针和一个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她先拿起那套银针来看了看,不由满目赞叹。
南齐的锻造之术并不发达,能将针打造得如此尖细的技术到现在还未发展出来,更遑论还要打造出这么多不同型号的出来。也因如此,在医术上,南齐的针灸之术并未发展起来。
如今意外得到这一套银针,若潜心钻研,日后医术定然能上一个台阶。
公仪音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又拿起那个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看起来。
拿到手中才发现,这个镯子的材质并非白玉,而是同那个星芒饰物一样,用的不知是种没见过的材质制成,比白玉更硬,但又有玉的光泽。想来应该是从前萼族境内出产的一种特殊金属材料。
只是……百里行为何要放这样一个镯子在盒中?难道这是萼族的镇族之宝?她将镯子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所以然来。
“给我看看。”秦默淡然出声,目光闪烁。
公仪音应一声,将镯子递了过去。
秦默将镯子放在手中研究了片刻,忽而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将镯子对着房中的矮几,大拇指轻轻一按镯子上的环扣,只听得一阵细微的气流摩擦声响起,公仪音看到一道银光倏地从眼前闪过。定睛一瞧,才发现矮几上已经插了一根大拇指长的银针。
“这是……这是暗器?”公仪音倒吸一口凉气。
秦默墨瞳微狭,大拇指移到右边那个环扣一按,又是一道银光划过眼前,矮几上的银针便被收回到了手镯中。
“真是精妙啊。”便是秦默也不由由衷赞叹。
公仪音怔怔地盯着秦默手中的镯子,脑中一时没回过神来,这两日自己经历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发射暗器的盒子她见过,却从未见过还可以将暗器自动收回的手镯。
秦默将镯子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沉吟着道,“我猜着镯子里应该安了磁力极强的磁石,因而在一定距离内能将银针自动吸回。真是有意思。”
他将公仪音的手拉过来,将镯子给她带上,浅笑着道,“你带着这个镯子,等出了这里找到安顿下来,可以给手镯中的银针淬一些强力麻药,这样日后遇到危险时也能防身。”
公仪音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有了这个防身的镯子,日后再遇到危险时就能替秦默分一些忧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眼中的流光溢彩比镯子散发出的光芒还要耀眼几分。
“好了,收拾一下我们赶紧走吧。等于子沐和荆彦会合后再过来。”
“好。”公仪音将拿出来的纸笺放回盒中,又照原样锁好,然后将四角星芒簪簪回到了头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朝榻上的绫姬和百里行行了个大礼,这才随着秦默一道走出了小木屋。
秦默按照绫姬在信上写的出谷方法,带着公仪音朝远处的山峰走去。
一路经过那几块开垦出来的“菜地”时,公仪音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菜地,而是百里行种植药材的药田。她随意一扫,发现药田中栽种了许多罕见的药材,心中赞叹之情更甚。
两人一路疾行,走到方才看到的那道瀑布前停了下来。
公仪音看着眼前飞流直下气势磅礴的瀑布,不由赞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水花激溅,水汽扑面而来,带来阵阵凉气。
秦默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瀑布,目光落在瀑布飞流而下形成的水潭旁那堆乱石上,转头同公仪音对视一眼,伸手在石头上敲击起来。
忽然,他手一顿,手下摸到一处打磨得很光滑的圆形石头,不由眉梢一扬,手用力往下一按,只听得轰隆一声,乱石堆里一块竖着的大石轰隆隆朝旁边挪去,露出石头后一道黑黝黝的通道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通道。
这长长的山洞便是百里行出谷时的通道,因此两旁壁上都设有烛台,烛台中还有未燃尽的蜡烛。秦默掏出火折子将墙上烛火点燃,洞中顿时亮堂了不少,前头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方。公仪音定了定新,跟在秦默身后一路朝前行进。
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前头隐隐有光亮传来。公仪音和秦默心下一喜,忙加快了步伐。又走了几步,终于,洞口历历在目。
两人急急钻出了山洞,一阵明亮而刺眼的光线照在眼睛上,让公仪音不适地眨了眨眼,忙伸手挡住了阳光,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秦默一手牵着她,一手放在额前替她遮着阳光,墨瞳微眯,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某座山峰的山脚下,前面是平坦的荒野,远远望去似乎发现了前头有村庄的痕迹,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村庄里有袅袅炊烟升起。
公仪音也看到了远处那缥缈的轻烟,面上一喜。
两人顾不上其他,只马不停蹄朝看到的村落赶去,等到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时,那个村庄终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眼前。
村庄前飘着的灯笼上写着“海棠村”三个大字,公仪音不由长长舒了口气。没想到他们阴差阳错竟真的找到海棠来了。站在村口朝里望去,家家户户都掌起了灯,有饭菜的香气从窗户中飘出来。
秦默和公仪音正要进去,忽然看到远远从村子里走出几人。
“谢七郎!”待看清为首之人,公仪音不由眼神一亮,大声叫了出来,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喜悦之情,小跑几步迎了上去。
谢廷筠一怔,见秦默和公仪音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狂喜不喜,带着几名侍卫快步上前来,一把握住公仪音的肩膀,“无忧,你们没事吧?!”
“疼疼疼……”公仪音被他攥得生疼,忍不住抱怨出声。
谢廷筠忙松开手,歉意地笑笑,“对不住,我实在太激动了!你们没事吧?!”
公仪音摇摇头,“没事,你们别担心。”
秦默看向他开口道,“荆彦他们呢?”
“今天上午的时候在谷底见到了你放出来的信号弹,荆彦带了剩下的人往谷底找你们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没有遇上?”
“此事说来话长。”秦默沉吟一瞬,看向谢廷筠身后一人道,“阿柳阿星,你们速去找荆彦,告诉他我们没事了,然后尽快赶到这里会合。”
“是郎君。”阿柳和阿星两人见到秦默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激动不已,听得秦默吩咐,忙抱拳应下,快步离去。
“走。我们在村子里找了户人家借住下来,我先带你们过去,然后坐下来好好说说你们的经历。”谢廷筠似乎还有些激动得没回过神来,看向秦默和公仪音的目光中闪烁着灼灼亮色。
“好,走吧。”
几人到了先前租借的村民家中,村民得了钱,将院子和几间房屋腾了出来,自己带着家人另找亲戚借宿去了,只留了个妇人在此替他们准备饭菜。
公仪音看着院中那两辆熟悉的牛车,不由目光一亮,惊讶道,“我们的车辇找回来了吗?”
谢廷筠点点头,“找回了两辆,第一辆驭车的牛受了惊吓失足坠下了崖。这里的村民家中耕牛稀少,驭牛更是没有,所以后面我们只能将就着挤一挤了。”说着,伸手将正中的房门推了开来。
公仪音应一声,同秦默一道进了房间。
三人在房中简陋的木几前对坐下来,谢廷筠给两人斟了杯水递到两人面前,然后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开口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真的都没有受伤么?”
公仪音点点头,浅笑着示意他不用担心,“阿默坠崖前被黑衣人划伤了手臂,不过我找了些药材替他包扎了,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这就好。”谢廷筠长舒一口气,看一眼公仪音,见她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却是神采奕奕,不由真正放下心来。
他不担心秦默会受伤,以他的功夫根本伤不到自己什么。他担心的是无忧出什么事情,若真的到了那一步,秦默怕是会发狂。幸好……幸好无忧安然无恙。
“若是没受伤的话,你们怎么在谷底耽搁了这么久?”谢廷筠不解道。
“此事说来话长。”公仪音端起粗瓷茶盏喝了一口水,从她坠崖之事开始说起,将他们这两日的离奇经历娓娓道来,偶尔望向秦默,听他补充几句。
谢廷筠认真听得,越听到后面越是目瞪口呆,等公仪音将他们经历的事情概述完之后,谢廷筠的嘴里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良久,他才怔怔地回了神,“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竟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秦默点头,“此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因祸得福。我的身世,荆彦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关于天玑族那一块的事情就暂时不用跟他说了。”
谢廷筠点点头应了一声,“我明白。”却仍沉浸在公仪音方才的叙述中,将他们这两日的经历细细咀嚼,久久没再出声。
公仪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口干舌燥,又兼着一天没正经吃过饭了,早已饥肠辘辘,无精打采地趴在几上。
这时,房中有灯芯爆裂的声音响起,谢廷筠蓦然回了神,将火花渐小的灯芯挑亮了些,目光落在面色蔫蔫的公仪音身上,忙道,“看我,欢喜糊涂了。你们应该这两天都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饭吧,我们已经请村民在弄了,应该很快就好了。”
说着,起身走到外面看了看饭菜准备的情况。片刻又返了回来,看向公仪音笑意盈盈道,“已经好了,准备吃饭吧。”
“不用等荆彦他们么?”
“你们先吃,他们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公仪音的确已经饿得不行,闻言也不推辞,等村民炒好的饭菜端进房中,立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些吃,小心噎着。”秦默一面替公仪音夹着菜,一面柔声道。
公仪音含含糊糊应着,吃饭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长这么大,她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饿得滋味,哪里能慢得下来?
秦默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无奈,没有多劝,只伸手拿起水壶给公仪音的茶盏中添满了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为了避免干坐着,谢廷筠也跟着吃了一些,看着秦默眼角眉梢溢出的温暖,一时百感交集。看来无忧当真成了熙之的软肋。
虽然人们常说,有了软肋,就等于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了敌人面前,但谢廷筠觉得,对于秦默这样看上去温润如玉实则事事不上心的人来说,无忧这个“软肋”的出现,却让他变得鲜活了许多。
而自己的软肋,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