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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走后,杜若予优哉游哉冲了个澡,刚出卫生间的门,就被飞冲过来的赫奇帕奇撞到脚,她后退一步,扶着门框看客厅里气急败坏的卫怀瑾。
“你们把腊八粥都喝了?为什么没给我留一份?”卫怀瑾不停跺脚,恼怒得不行,“腊八粥不是冬祭的传统食物嘛?不就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些活着的家伙不要忘记我们死去的人嘛?为什么还吃光?难不成人死了,在你们心里也就真的没了吗?”
杜若予盯着怏怏不乐的卫怀瑾,意识到她似乎已经许久没听到这家伙的聒噪。
不仅卫怀瑾,就连赫奇帕奇,也消失了良久。
“……你们去哪了?”她走到卫怀瑾近前,摸摸她的脸,又碰碰她的胳膊,就连蹿过来的赫奇帕奇,她也要蹲下好好捋一遍,“奇怪,他在你不在我能理解,为什么连狗都不见了……”
卫怀瑾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便也双臂抱膝蹲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的气愤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忘记腊八粥之痛,又关心起她自己的案情来,“你们今天不是去了杀人现场吗?后来又去了市局,那个刘赟敦真不是杀我的人吗?那还有新的线索吗?这事总不能真的变成悬案吧?否则我也太可怜了!”
杜若予定定看她两眼,豁然站起,两步跨到床上,棉被一闷,拒不回答。
“杜若予!”卫怀瑾气得追过来,跨坐在她身上,一顿胡摇,“不要睡觉!起来和我说清楚!我不要做孤魂野鬼!我要找到杀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被子被掀开一角,露出杜若予光洁的额头和黑亮的眼睛,她想了想,问:“假如永远找不到杀你的人呢?”
“……”卫怀瑾咬住下嘴唇,极其苦恼地思索再三,眉头松开,蓦地笑出声,“那我只能永远缠着你了,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一直和你在一起!”她越想越开心,从杜若予身上滑下来,支着脑袋侧躺在她身边,“杜杜,你在这老房子里住了这么久,除了最近刚好上的方未艾,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我不需要朋友。”
卫怀瑾置若罔闻,自顾自畅想起未来,“方未艾不用说了,他对你的心思不纯粹,只有我!”她指着自己鼻子,得意道,“我是唯一对你没所图的!正好我也没有朋友,那咱们不如凑成一对好朋友,也相亲相爱好不好?”
杜若予斜眼盯着她,有些摸不准这位大小姐的思路。
“好不好嘛?”卫怀瑾又去摇杜若予的肩膀,“好不好呀?”
杜若予像乌龟缩壳似得溜回被窝,转身背对她,顺势捂住耳朵。
她心里好笑,连答了十声不好。
反正卫怀瑾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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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瑾这死鬼的人生目标如今只有两样,一是查出杀自己的真凶,二就是要和杜若予交朋友。
为此,她纠缠了杜若予一整晚,甚至伙同赫奇帕奇三更半夜闹翻天,到最后,杜若予都怀疑自己是被吵到精疲力尽,才迷糊睡着的。
这一睡便睡过了头,直到十点,杜若予才被一通电话叫醒。
通话结束后,她起身洗漱换衣服,急匆匆就要出门。
卫怀瑾盘腿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正给赫奇帕奇擦耳朵里的污垢,见她状态,好奇道:“早饭还没吃呢,你就要出门?去哪儿?”
“南大,去见我老师。”
卫怀瑾放下棉签,眼神渐渐亮起,“你也是南大的?你是哪个学院的?”她再想杜若予的工作,立时恍然大悟,“你也是我们外语学院的?那你不是我师姐吗?你哪一届的?”
杜若予没回答她的问题,给自己套上围巾和眼镜,拿了伞,就要开门。
卫怀瑾飞快蹿过来挡在她面前,“既然你去了南大,那就顺路跑一趟工程学院吧?两个学院在同一个宿舍区,很近的!”
杜若予已经看不清卫怀瑾的脸,乌暗的模糊视野反倒给了她安全感,理直气壮地不理会卫怀瑾这漂亮的小女鬼,“我不去宿舍,我只去教学楼。”
卫怀瑾噘嘴,“小气!”
杜若予掰着她肩膀将她挪到一旁,自己摸到门锁,熟稔地离开。
她虽然住在大学城附近,可距离南大还有段距离,杜若予从不舍得打车,在最近公交车站等了半晌,上车刚入座,便听到卫怀瑾也牵着赫奇帕奇,一路叽叽喳喳跟上来。
“你不去,我就和赫奇帕奇一起去。”卫怀瑾牵着狗,趾高气扬地坐到她前座,“反正赫奇帕奇也要找主人,你说它生前就在附近流浪,那它主人,八成也住这附近。”
后排坐着对年轻情侣,杜若予顶起眼镜偷瞟一眼卫怀瑾,对着她乌黑发亮的后脑勺,简直无话可说。
可她不说话,不代表卫怀瑾就能老老实实,她知道杜若予是不想在公众场合被当成异类,便故意引她说话,“杜杜,昨天你明明都和我哥哥去现场找线索了,为什么回来还要对我摆架子?你其实也想找出真凶的吧?还是说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不上我,反而贪图起我哥哥的美色?”
杜若予想起卫怀信新年夜被吓得落荒而逃的模样,抿抿嘴,忍住笑意,坚强板住脸。
卫怀瑾半跪在塑料椅上,转身贴到杜若予的眼镜片前,试图透过物质的阻碍,真切地看进这假盲人的真心里,“你是害怕那个凶手追杀你吗?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怕,警察一直保密你的身份,媒体也没公开过你,你又不常出门,凶手就算想找你,也未必查得到你。更何况,预谋杀人哪有那么简单,你又不是真瞎,还不知道防范吗?”
杜若予的眼珠子在眼镜片后动了动,干脆闭上眼。
卫怀瑾还在喋喋不休,“这世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的,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我也坚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作奸犯科甚至沾染人命的家伙,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的。”
杜若予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什么声音。
卫怀瑾凑得更近,“你说什么?”
杜若予别过脸,在冬阳徐徐洒下的半冷车座上,歪靠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卫怀瑾气道:“又装睡!话都不说清楚,谁能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这只缩头乌龟!”
旁边的赫奇帕奇助阵似的汪汪吠叫。
闹闹腾腾的,杜若予的心里却挺平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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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在南大北校门停下,白日光线好,杜若予对这一带既熟悉又放心,虽然视线模糊,走得却是平稳,除去速度慢点,往来学生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卫怀瑾和赫奇帕奇一左一右夹住她,半点不给她自由。
“杜杜……”
“汪汪……”
“杜杜!”
“汪汪!”
好在杜若予心态平和,不仅是瞎坚强,也是聋坚强。
卫怀瑾一路都在东张西望,感慨良多,“如果我没有死,应该和这些学生过着一样的生活,可我虽然死了,现在不也能走在这条路上,除了别人看不见我,我能说能走能玩,生活里吃喝拉撒睡一切如常,这死了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宽阔的校道上没什么人关注自己,杜若予也能小声说话,“活在一个自然的世界,和只‘活’在我的眼里,当然有区别,至少你会孤单。”
“不会啊。”
杜若予拆她的台,“上回和方未艾说不上话,急得要哭的是谁?”
“……”卫怀瑾噘嘴,“没哭!”
杜若予轻哼。
“可我真觉得还好啊,反正和你相处得也挺好,不还有赫奇帕奇吗?我又不是一个人。”卫怀瑾突发奇想,贼笑着靠得更近,还往杜若予耳朵里吹了口快活的凉气,“杜杜,如果你看到的死物越来越多,在你眼前复活的生命不就越多,那我的生活里,不就有更多的玩伴了吗?我能过上多热闹多逼真的生活,不都取决于你的这双眼睛吗?”
她嘿嘿嘿奸笑着就要去动杜若予的眼镜,杜若予眼皮一跳,用力拍开她的手,“别胡闹。”
“嘶!”卫怀瑾摸摸手背,跳开两步后,玩世不恭地笑,“我开玩笑的啦,至于下这种毒手吗?”
杜若予不理她,只是加快脚步,仓促间有了点逃离的意味。
这是她第一次身体力行地远离卫怀瑾的“胡闹”,被甩开数步的卫怀瑾露出诧异神情,却又马上追上她,打破砂锅地问:“杜杜,你也不像怕鬼的,干嘛这么胆小?人多热闹嘛!你看看你那小房子,整天死气沉沉的,除了偶尔来看你的哥哥和方未艾,还有楼下送外卖的魏婶,我就从没见过听过你有什么朋友,你要说我孤单,你不是更孤单?”
杜若予走得更快。
卫怀瑾诶了一声,毫不气馁地追上,“杜若予!你就不能敞开心胸接纳世界吗?”
“杜杜!”
“杜若予!”
“喂!”卫怀瑾唤不停她,气得跳脚,“杜若予!你是不是头脑有毛病!”
咚!
走得过快的杜若予刹车不及,一头撞上路灯柱子,声响之大,震慑得周围学生集体停下脚步,或错愕,或好笑地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杜杜的脑壳是不是坏了,这个问题我们要科学地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