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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刘春来就带着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离开了旅馆。
那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大多数都是在这边做生意的人,大热天的,容易出汗。
仅仅是脚臭的味道,都能让人无法忍受。
尤其是旅馆里面的蚊子多得不行,刘春来被咬醒了好多次,终于熬到天亮了。
昨晚上几人就随便喝了一碗稀饭对付着。
所以,早上,几人就直接找了个在路边摆摊卖面的私人小餐馆,桌子油腻,地上到处都是油污,刘春来也顾不得。
“狗曰的,那旅馆老板PY儿太黑了!一碗稀饭,就特么的收一角钱!这面才两角五呢……”
吃完面,刘志强抱怨不已。
一路都在说昨晚旅馆的胖老板娘太特么的PY黑了。
“要是在自己家里煮,那么一碗面,最多一角钱!”刘九娃觉得,面也贵。
对于这两人,一路上刘春来已经绝望了。
他问过两人敢不敢格局高一点,好歹厂里那批裤子很容易卖出去。
可两人则回答队里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呢,这点钱,根本不够还完所有的欠账……
他们花的钱,那是队里的。
刘春来懒得给他们解释什么,不可能为队里办事,一点差旅费都没有不是?
回去后,必须得把各种规章制度弄出来。
队里虽然情况特殊,厂子如果没有规章制度,各种瞎搞,估计都活不到九十年代。
山城作为西南第一大城,现在尚未成为直辖市,虽然不是省会,却因为就在长江边上,从1890年开埠之后,发展一直都非常不错。
抗日战争时期,作为陪都,伪政府当年在这边待了不少年,加上属于战略大后方,无论是蒋光头统治时期,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三线建设,都大量布局工业在这边。
工业多,就业机会就多。
拿工资的人多,就意味着消费能力更强。
刚好是星期天,一大早,路上就有不少人。
解放碑是山城最繁华的区域,刘春来带着两人就在周围逛着,不时在自己那个小黑本上记几笔。
刘志强看到啥东西都是感慨不已,不断问刘春来那是啥,不断感慨价格太贵。
刘九娃也是感慨,这地方,原来没有这些楼的,要不就是感慨以前如何如何。
搞得刘春来头大不已。
想要把两人丢掉,自己转山城。
“耶,那几个狗曰的,推着那么大一车,想干啥?”
正在刘春来看着几名年轻人手里拿着的他所谓的牛仔喇叭裤,兴奋讨论要去哪里显摆的时候,刘九娃的感慨再一次把刘春来注意力转移了。
前面不远处,一个光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黑乎乎帕子,肩膀上泛着黑色油光的中年汉子,拉着一辆架子车,艰难地爬坡。
两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帮着推车。
棒棒军?
刘春来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朝天门码头上,不少见已经开始进城的棒棒军。
山城棒棒军,曾经很多年,是山城一道特色,最后甚至专门拍了一部连续剧,很火。
刘春来知道,也是因为那部电视剧。
“用力!”
坡度太大,车子拉得太重,根本爬不上来。
“师父,推不动啊……”
车上装的,好像是家具?
这是送货上门?
“愣着干啥?去帮忙啊!”刘春来拍了一把看热闹的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自己快步向那边走去。
坡度太大,前面拉车的师父,整个上身都快跟地面接触了,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来,豆大的汗水,直往地上滴落。
后面两个徒弟也是浑身力气使出来,汗水也不停滚落。
师徒三人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法让架子车移动。
这一段路,不仅坡度大,路面也非常烂。
刘春来几人加入后,架子车一下就变得轻了。
“劳慰你们了!”前面的拉车的师父感觉到车子突然一松,差点就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扭头正好看见刘春来几人帮忙。
“莫事,赶紧把这坡爬上去,那就轻松了。”刘九娃豪气地说道。
最后甚至走到前面,把拉车师父换了下来。
沉重的架子车,在他的力气下,爬坡都变得如同平坦的路上。
这是五十出头的老人?
力气估计比一头牛还大!
看得刘春来直咋舌。
老家伙说他练过,还以为吹牛呢。
“伪政府时期,老子在这山城下力,大街小巷都去过,几十年没来,好多地方不晓得了……”
面对拉车师父的询问,刘九娃更是豪迈。
陌生的山城,终于有了让他可以发挥的地方。
“张师傅,你们这是帮人拉家具?”刘春来推了一截,累了。
上了坡后,路面硬化了,也平坦。
汗水直流的师徒三人歇气。
拉车的师父张昌贵给刘春来三人一人发了一支带过滤嘴的山城牌香烟。
“我们是打家具的,那两个是我徒弟,农村里打家具的人少,听说城里组合家具好卖,专门跑到沪市跟首都去看了那些进口货,回来打了一套,欠了不少钱,卖不出去……”
一说到这,张昌贵脸上就露出了苦涩。
不是棒棒军?
刘春来就是看到上面的家具,有些后世组合家具的模样,才想来聊聊。
没想到,组合家具卖不出去。
“价格太高了?”
“我们拉着满山城转悠,问价的人都莫得。”张昌贵摇头。
“这套家具,你们要多少钱呢?”刘春来心思变得灵活起来。
虽然无法完全知道里面有些啥,不过大立柜、大书柜,五斗橱这几样常用的,都是能看到。
“都是柏木做的,这一套,我们师徒三人做了半个月,前面没经验,浪费了不少材料……”张昌贵打量了刘春来一眼,不像是要买家具的主儿。
“你就说多少钱吧。”刘春来知道他的想法。
“120,你真要买?”张昌贵问刘春来。
刘春来二话没说,从随声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大叠大团结,数出12张,“120,帮我拉到轻工局那边。”
幸福来得太突然。
突然到张昌贵都有些不敢相信,更不敢去接钱。
“赶紧的,别浪费时间。”刘春来把钱塞到他手里,“车子我们拉,你们跟着,到时候还给你们。”
“春来叔,咱们买这个干啥?你讨婆娘也还早啊……”刘志强提醒刘春来。
手里刚有点钱,就乱花。
这要不得。
再说了,刘春来可是说了,不给队里的人讨完婆娘,他不讨婆娘的嘛。
“我讨婆娘,亲都没开,哪门讨?咱们家具厂不开工啊?”刘春来翻了个白眼。
刘志强更是疑惑,队里有制衣厂,有钢铁厂,也有蚕房、养兔厂,啥时候又多了个家具厂?
要不是看着刘春来不停给他使眼色,他就问出来了。
“九哥,往轻工局那边拉,赶紧的。”刘春来对刘九娃吩咐。
“好嘞!”刘九娃也不废话,走到前面,把架子车前的拉车袋子挎到肩膀上,一手扶着一边,架子车就开始快速移动起来。
一看这阵仗,不亏是在山城下了好几年力的人。
“师父……”徒弟李红兵见车被拉走,看着还在发愣的师父。
刘春来知道他们担心车。“走吧,轻工局不远,刚才我们路过了,到了那边就把车还给你们。”
几人就跟着刘春来往前走。
刘九娃拉车,刘志强在后面帮着推,两人虽瘦,这速度可不慢。
一路上,刘春来了解到,张昌贵是山城郊县山区的木匠,祖传手艺人,分田到户后,同样土地少,虽然能吃饱,却没啥钱。
儿子眼看要开亲了,没钱,就往山城找机会。
在城里,比农村的活多,可城里人打家具,不管饭,也不管料啥的,抛开成本,也没啥钱。
最后把所有身家都砸到去沪市跟首都上。
回来借钱打了这么一套家具,二十多天,根本没人买。
“张师傅,接下来你什么打算呢?”轻工局快到了,前面转过路口就是。
张昌贵叹了口气,“这城里,啥都要钱,打算带着儿子跟徒弟回去……”
“我们家具厂需要人,要不,你到我们厂当大师傅?一个月八十,包吃住。”刘春来直接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