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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负手站在走廊上眼看着叶大公子带着那一群人退出了乜舞楼,走得虽然不慢,但是叶大公子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却清楚明白的暗示了一件事,这件事情还没完。
不过起码乜舞楼是暂时清静了。
他有些疲惫的收回了眼神,一扭头却看见钺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看够了?”
“少主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否则属下也不会如此手忙脚乱,怠慢了少主。”
钺不急不缓的行了一礼,殒却不由自主的牵起了嘴角。真是个脾气硬又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可是起码比那时候跪坐在雨中失魂一般的她要好多了。
也许把她赶出来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听说自从靳姑娘接手以后,楼里就一直有怪事发生,若是提前知会了还能看到那些所谓的怪事吗?”
一定是那些黑衣人把这几日的事全都告诉他了,怪不得他会亲自前来,原来是为了来试探的。
区区一个叶大公子怎么可能值得他亲自出手呢,她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是前来替她解决叶大公子的,不过幸好果然只是错觉而已。
她和他之间终究只会互相伤害而已,也终究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自从刑出现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可是她依然无法彻底的离开他,或者置他于不顾,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牵连远远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是似乎却又不是旁人所以为的那样。
“属下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自然是比不得玉娘多年经营。玉娘不在,各方势力闻风而动,虎视眈眈,属下名义上是暂代玉娘,可是实际的情况,恐怕没有人比少主更加清楚了。”
殒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看四周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瞥了钺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木茵。
钺跟着走了进去,却发现房里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怀抱琵琶的琴女。
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琴女还是假琴女,看到钺走进来神情微微一变,竟然有些哀怨。
钺一下就乐了,那琴女明显是认为她坏了她的好事,却不知这可一点儿也不是她的本意。
若是那位主子愿意,她倒是宁愿出去,听听他们的春花秋月,总好过留在这里胆战心惊的和他斗智斗勇的好。
不过这也轮不到她做主,殒不过一个眼神,就有人客客气气的把那个琴女请了出去。她离开以后,其他人也全都退了出去,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我听说靳姑娘来了以后,先是有外人闯入,后来又有英雄救美,短短几日竟比玉娘在的几年还要精彩。”
“少主这话倒是有趣,我自知办事不力难辞其咎,但是少主难道想要暗示这些事都是冲着我来的吗?”
看来殒果然已经有所怀疑,只是听起来似乎没有证据。钺既要小心翼翼的应对,又要留心观察殒的事情,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个儿一不留神露了什么口风。
“我也不知究竟是为何而来,所以才要亲自来看看,自然也要问一问姑娘。”
“其实少主这话的确也没错,乜舞楼易主,新主子既无根基也无威望,那些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人若不借机前来试探一番,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机会?”
“他们究竟是冲着乜舞楼来的,还是冲着靳姑娘来的?”
“那少主还真是高看了我。不过少主既然亲自来了,自然也不会相信我一面之词,不知少主看过之后可有什么结论?”
“想看的没有看到,不必看得却送上门来了,可真是巧得很。”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少主亲自出手替我解决了叶大公子这个麻烦。”
“不必。”
殒平淡的答了一句,却没有再说什么,钺摸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胡乱开口,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殒看起来冷静自若,这几句话里头的意思也一直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殒,而且那一抹诡异莫名的邪意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她看错了?
大堂里人多,烛火又有些昏暗,也许真的是她眼花看错了也有可能。可是她的心里却又无法完全接受这个可能,不过就是三层楼的距离,而且当时他站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以她的目力怎么可能连他的脸都会看错?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找不出别的解释。
而另一方面,殒看起来冷静自若,实际上他却是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压制住他体内那个叫嚣挣扎的声音。
如果此时有人触碰到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全身竟然滚烫无比就像正在由内而外的燃烧着。
他想要见她。
自从他听说叶大公子竟敢对她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失控了。
那一个他近乎暴怒的叫嚣着要杀了叶大公子,可是这一个他却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
他甚至不应该来乜舞楼,不应该来见她。来之前他仿佛就已经能够预见到,一旦见到她,那一个他恐怕会更难压制。
因为那一个他就在他的身体里,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感知到他迫切无比的渴望见到她。
可是他还是来了,哪怕他永远也不会承认,想要见她的不仅仅只是那一个他。
他终究还是来了,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第一眼见到她斜倚在廊上的那一刻,那一个他就突然发难,开始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那一瞬间他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要不是他早有准备,现在坐在这里的恐怕早已不是他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他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虽然可怖,却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他拼尽全力挡住了那一击,那个他就仿佛突然虚弱了下来。但是他虽然暂时无法与他正面抗衡,却一直在暗地里消耗着他的力量。
他仿佛感觉到他冰冷怨毒的眼神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为了对付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可是却一直无法完全的压制他。
他的力量似乎一直在增长,而他的弱点却又似乎只有一个。
殒十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起头却对上了钺探究的眼光。
也许她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是他其实已经根本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她了。
其实他今天来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叶大公子,还有就是来见见她,看看她好不好。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这么说,即便他真的这么说了她也许反而会怀疑他暗藏了别的目的,而且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她可能在背地里盘算着什么,可是他却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越是和那个他对抗,他就越是有一种感觉,他迟早有一天会取代他。他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从五岁开始就在血腥争斗里挣扎求生,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畏惧。
可是这一道坎他恐怕是真的越不过去了,因为那个他的力量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世。
他和他对抗的时间越长,他的心里也就越明白,那个他的力量肯定远远不止于此,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无法施展,但是他的力量仍然在不断地恢复增长,他却无法制止。
这简直就是一场必败的厮杀,可是他不能放弃。即便明知必输无疑,他也必须想方设法的留下一些东西,哪怕只是一丝残念。
他无力阻止他的觉醒,可是他必须要留下来,留在这具身体里,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他还有必须要信守的诺言,要保护的人,可是那个他却根本不会在乎。
所以相比之下,她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也许他反而可以利用她来做些什么。
子夜已过,外面的大堂也渐渐安静下来。殒只是一言不发的喝着茶,钺却一直在暗暗的打量着他。
“那个人是谁?”
“什么?”
殒突然出声,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可是却连他问的是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为了救你不惜得罪叶公子的人。”
原来他问的是刑。
钺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她应该为刑编造一个怎样的身份才不会引起殒的怀疑?
可是虚假的东西无论编造的多么完美都会存在漏洞,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来,那么如果连查的方向都不给他呢?
“原来少主问的是那位公子,但是属下并不知道那位公子的身份。”
“哦?他救了你,你却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说来惭愧,那位公子出手相救,属下原本想着把他请到房里,温上一壶好酒聊表谢意。可是属下手艺太差,竟然一不小心把酒溅到了炭火之上,差点儿把房子都给烧了。那位公子一看出了这样的意外只得匆匆告辞,连姓名都没留下,只说下次再来讨这一杯酒。”
殒虽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可是现在再听钺亲口说来却仍然有些诧异。
她竟然会把酒溅在炭火上?
他实在有些意外,可是却又无法反驳。
“你不认得他?”
“少主今天的话可真是一句比一句有趣,我认识的人还有少主不知道的吗?如果我早就真的认识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少主的眼睛?”
你现在不认识他,不代表你以前不认识他。
殒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话,可是话虽如此,却根本无法证实。至少他看不出来她有恢复记忆的迹象,那么就算她以前真的认识他,他也无法证实。
而且,这都只是他的猜测。
也许那个人真的只是初到煜都的江湖豪客,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名鼎鼎的叶大公子,只是看不惯叶大公子的做派所以才出手相助。
虽然他一向不愿意相信世间会有这种巧合,但是他却又无法完全否决这种可能性。
“也罢。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可是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
“十天之后前往梧州,你什么也不必准备,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知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