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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妩一走出暗道,却发现眼前的楼阁院落竟然十分眼熟。她左顾右看的张望了半天,这不就是乜舞楼的后院吗?!
而她刚刚走出来的那个出口竟然就是玉娘上次带她去藏书阁时进的那个入口。
同一个出口,却通向了不同的地方,看来这条暗道可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暗道也真是巧妙,若是从地面上看,这乜舞楼所在的巷子和锦绣大街之间还隔着两条街,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竟有人用一条暗道把这两个地方连了起来。
而且这一条暗道不仅缩短了路程,就算有人看见他进了锦绣大街的铺子,又怎么会想到不过转眼之间堂堂轩王竟然从青楼后院走了出来,谁又敢把这堂堂轩王和煜都里最大的青楼联系在一起。
即便昭告天下这手眼通天的轩王爷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公子殒,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即便抹不开眼前的真相,可谁又能想得通,权倾朝野的堂堂轩王爷,何必去做一个刀口舔血平添杀孽的江湖客。
即便都是一个殒字,可是人呐,越是放在眼前的东西反而越是视而不见。
乜舞楼的后院,照样是个危机四伏埋伏重重的地方,可是比起方才那个奇怪的小院却是好多了。
起码单凭那些从前厅里透出来的,绯影靡丽的烛光,甜腻发嗲的娇哼就能让人清醒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世界,仍是那个浮梦幻影一般的人间。
靳妩跟着殒悄无声息的上了四楼,又来到昨日靳妩见到全叔的那个房间。
两人前脚刚进屋,玉娘后脚就来了,想必他们刚从暗道里出来就有人去报信了。
“玉娘参见少主,少主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
“全叔有些事要办,正好我也想亲自看看靳姑娘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都安排好了吗?”
殒意味深长的看了靳妩一眼,靳妩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她心里一滞,那些问题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准备?
杀人的准备?还是被杀的准备?
又或者,连光明正大的死在阳光下的机会都不再有,就会被湮没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殒也根本没有打算多做解释,只见玉娘亲手呈上来三册卷宗,并排放在了桌上。
“靳姑娘,这三册卷宗中所记载的就是这个月呈上来的目标,你的职责就是从中挑选出最后的目标。
本来这些卷宗是不该由我经手的,但是律先生走的匆忙,迫不得已只好由我先提了出来。
如果你正式接替了律先生的位置,那么下一次自然会有人直接将卷宗交到你的手上,再由你直接向少主上报,绝不可让第三人插手。
否则按无生楼的规矩,目标一旦从你嘴里露了出去,你。。。”
“我明白了,这就开始吧。”
靳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竟然就这么打断了玉娘,仿佛在下意识的回避什么。玉娘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就退出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殒和靳妩,靳妩的手轻轻拂过那三份卷宗,最后拿起了中间的那一份卷宗。
殒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靳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噗咚”。
他又开始轻扣木几,仍旧是那两根手指,节奏掌握的分毫不差。
每次他若有所思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轻叩木几,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这个习惯。
靳妩打开了那一份卷宗,视线就定在卷宗之上,心却不知飞向了何方。
直到那熟悉的敲击声停了下来,似乎是他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靳妩这才收回了心神,专注在卷宗之上。
第一份卷宗,买梧州陈氏全家上下四十余条人命。
梧州陈氏,当家的姓陈名源。原本世代居于泉州,从祖辈开始就一直在泉州经营绸缎生意。
可是,二十年前他突然变卖了全部家产,带着那些钱财远赴梧州又重新开上了绸缎铺子。
据他所说,他原本只想好好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做个本分的生意人,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对得起天上的列祖列宗。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意外的大火,把陈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烧了个精光。
不仅宅子没了,就连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也全都葬身火海,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因为当时不在家中才侥幸活了下来。
呜呼哀哉。
不过一夜之间,原本三世同堂,和乐美满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陈源突遭大难,心中自然悲痛万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算再是悲痛也于事无补。
同时,他也实在不愿再留在那伤心地。所以这才变卖了铺子,收拾了仅存的财物,孤身一人来到梧州重新开始。
陈源来到梧州以后,确如他所言,重操旧业做起了绸缎生意。
晃眼一过二十年,陈氏绸缎庄的生意不咸不淡,陈府的宅子却是越盖越大,还娶了九房姨太,彻底在梧州安了家。
二十年前的异乡小子陈源,摇身一变成了梧州城里鼎鼎大名的陈老爷。平日里出手阔绰,乐善好施,俨然成了梧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善人。
靳妩看到这里,似乎陈源的故事就完了。可是手上的卷宗却还剩一大半,她仔细看下去,才发现后面的竟然是无生楼的查证记载。
每一笔生意,每一个目标,非彻查绝不擅动。
原来这就是无生楼的行事方法,怪不得不过三年的时间无生楼就已经有了称霸江湖的底气。
经查证。
二十年前,泉州确有一大户陈氏经营绸缎庄为生。
陈氏祖上原本是农户出身,遇上连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
那一辈的家主也是个胆子大的,眼看着全家人就要活不下去了。干脆把心一横,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儿积蓄跟人学起了做生意。
也许正印证了那一句话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那一辈家主凭着过人的胆识和眼光,跟着老行商四处奔波,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一走就走了好几年,虽然辛苦可总算活了下来。挨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渐渐地也攒下了一笔本钱。
有不少人眼见他这跑商的营生似乎还不错,也纷纷把家里的田地留给媳妇老人打理,学着他干起了跑商的营生。
可他倒好,反而用那笔攒下的本钱买了间铺子改行做起了绸缎生意,就这么发了家。
等到了陈源那一辈,陈氏绸缎庄已经开满了整个泉州城,可称得上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当时的陈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在泉州城是有名的大户人家。
但是那一辈的当家陈老爷却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为人吝啬。至于陈源,则是陈家二太太的孩子。但他不常与外人接触,只依稀有人记得他似乎是个懦弱内向的孩子,再没有其他的印象。
不过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泉州老一辈的人却都是记忆犹新。
实在太惨了。
据说那是半夜里发生的事情,整座城的人都在熟睡之中,直到打更的大喊“着火了”才纷纷惊醒。
人们赶紧穿衣下床准备出门救火,可是伸头往外一看却都惊呆了。
整个陈府已经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陈府家大业大,这一旦烧起来可不得了。那火势“呼啦啦”的一下就蔓延开来,根本没法救。
那一场大火几乎映红了泉州城的半边天,一直烧到天边露出微光火势才渐渐小了下去。
没有一个人从里面逃出来。
等火灭了,陈府也烧的什么都不剩了。有胆子大的进去看了看,出来的时候面色惨白腿肚子直哆嗦,吐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那日以后,陈氏上下百余口人再没人见过。后来,由官府出面收拾了残局,可陈府那一片烧成焦炭的断壁残垣至今还在,根本没人敢靠近。
听住在那附近的人说,半夜里总能听见陈府里头传来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女人凄厉的哭声。
陈府虽然在一夜之间烧了个精光,可陈家的绸缎铺子却毫发无损。但不知为何,那十几间铺子一夜之间也都关了张,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靳妩合上了卷宗,却没有急着拿起第二份卷宗。
关于陈源的记载和查证看起来详尽合理,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比如,陈家大宅虽然烧了,但是那些铺子为什么也在一夜之间关了张?
比如,陈源即便真是悲恸难当,急着离开那个伤心地,难道连家人的尸骨也不愿收敛吗?
比如,陈源到了梧州重操旧业,生意做的似乎并不十分出色,可是他在梧州的名声和家业却崛起的如此之快。他的钱是哪来的?难道就凭那些他带出来的遗产?
比如,这个陈源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
难道是为了钱?
难道陈源手里还藏着什么奇珍异宝,这才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靳妩刚想开口,殒却抬起手制止了她,示意她接着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