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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相似的眸子
她这是和小孩子相处多了，把他都当成小孩子劝说了吗？
把他转头盯自己那一眼，当成了赞同自己的想法，苏心巧走到她面前。
她蹲了下来，后面的短短的兔子尾巴扫在地上。
她好像想通过眼睛部分的洞，看着他似的。
怕被她看到是自己，尹夜远不由自主地转开头，压低了嗓子别扭地问：“你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家乐园应聘这份工作呢？”她好奇地问。
一般来这里的，多多少少对这家主题乐园的动画，都是有所了解的，对这份工作，通常也是乐在其中的。
可是他完全不一样。
和她在这里接触到的其他员工都不一样。
他蹦蹦跳跳不关心，甚至不配合。
也看不怎么出来，他对自己身上的那套衣服的动画人物有什么了解。
所以，好奇怪。
他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一份工作吗？
尹夜远噎了噎，他怎么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她。
沉默了会儿，他嗓音压低地道：“午餐。”
苏心巧惊愕了下，她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
即使隔着头套，尹夜远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吃惊。
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她自己说的这个理由吗？
头套下，他瞬间黑了脸。
顺着她的话说的自己，简直像个白痴。
倏地，她笑出声：“原来你真的这么喜欢这里的员工午餐吗？不好意思……我有点意外，刚才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
尹夜远沉默地看着她，耳边全是她欢乐的笑声。
有多久，他没有听到她这么笑过了？
在她企图离开他，从他身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
她几乎整日都是郁郁寡欢的，他费尽心思想要让她开心，可是她只是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
而现在，头套下的她，一定笑得很灿烂吧。
被她取消的郁闷，莫名的消散，很快被另一种想法取代。
“你……”
他生生把取下头套的要求忍了回去，明明就要开始迎接今天的游客了，这个时候让她把套头取下来，一定很奇怪吧。
“嗯？”注意到他在叫自己，苏心巧抬起头，看向他。
隐隐从头套的黑眼仁部分，看到她晶亮的杏目，正直视着他，没有遮掩，没有勉强，只有还未隐去的笑意。
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击中了一样。
前段时间的纠结和折磨，像是被她的视线安抚了一样，躁动不安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压着嗓子，尹夜远换了个比较安全的问题。
他没直接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他知道这事因为他安排人做的。
但是，他想知道，她在这里待得开心不开心，习惯不习惯。
似乎也以为他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乍一听见他的问题，她愣了愣，随后认真地想了想。
“首先当然是福利好嘛……”她笑了笑，很诚恳地道。
她需要一份工作，好攒钱还给尹夜远，所以钱虽然很现实，但也理所当然的，对她很重要。
听见她如此老实的回答，他并没有像之前在游轮上那次，出言嘲笑她。
她对金钱的态度，从来都是这么直接不遮掩。
这……恰恰也是她的特别之处，根本就不会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美化自己。
“然后呢……”她认真地道：“这份工作也很有趣，每天和这些孩子在一起，没有压力，也很自在。”
“你觉得有趣？”他像是为了确认似的，问道。
苏心巧点点头，道：“是啊，其实我吧……我小时候和别的孩子一起玩的印象特别少……”
记忆力，十岁起，她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和老爸挣扎着活下去，哪里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和邻居家的孩子玩，和班上的同学玩。
她的童年里，就是利用孩子的模样，从哪些穿着奢华的有钱人手里，以各种各样的小手段，骗走足够她和老爸一天食物的钱，以确保能够生存下去。
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她真的只是冲着这里的薪资水平高。
可渐渐的，看着那些孩子，和那些孩子在一起，就好像不知不觉弥补了她空缺的童年一样。
“咦，妈妈，你看兔子在和猫猫聊天诶！”
忽然，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心巧连忙起身，发现身后站了一对母子，孩子天真地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显然现在已经开园了，不能继续聊天了。
她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尹夜远依然跟上次一样，站在一旁，看着她和那些孩子玩，和他们拍照，逗他们。
他没想到，自己这次的安排，对她而言， 居然也算是歪打正着。
她从来没有跟他仔细地说过，她和她父亲相依为命那段时间有多苦。
只是开玩笑一样跟他提过一两句，然后自己就不再提了。
她刚才说的，依然不多。
但他能从她的习惯性的轻松描述中，明白她上次为什么看着那个孩子被母亲领走时，会不自觉地流泪了。
原来，以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对她够好，对她够妥协，但他其实并不够了解她。
所以，她选择离开他……
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的自以为是，他觉得只要让她永远待在他身边就好。
可她心里怎么想的呢？
他似乎从来没有去询问过，考虑过。
那么……那个沐若晨呢？
他们既然少年时期就互相爱慕，那个沐若晨一定很了解她吧？
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沐若晨，而不是他。
等到午休的时候，苏心巧想叫新同事一起去吃饭，可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
看着身后一片空荡荡的，她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那个人对员工午餐还真是执着啊。
每次都跑得这么快。
那次之后，这个同事便时常来她这边。
开园之前，有个人一起聊聊天也不错。
而且上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苏心巧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些话，好像可以无所顾虑地在他面前讲出来。
很奇怪，他们明明刚认识不久。
“所以……你朋友的女朋友为了她初恋逃婚？”苏心巧坐在石凳子上，惊讶地看向那只黑猫。
早上有同事在发喜糖，说是和多年长跑的对象要结婚了。
然后他们早上就聊到了这个，再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这个话题上了。
“有点可怜啊……”苏心巧摇摇头，很惋惜的语气：“婚也订了，婚礼也快举行了，居然跟人跑了。”
等等，这是不是有点耳熟？
苏心巧忽然察觉到。
没等她仔细去想这个问题，“黑猫”盯了她一眼，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忽然觉得那一眼里面，好像有什么冰天雪地似的，冻得她背脊发寒。
“可怜什么，他自己之前太自负，自以为那个女人也是爱他的。”尹夜远压着嗓子道。
要不是他自以为她的心，是他说要就能要到的。
他从出生起，少有得不到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想要，早会有人乖乖双手奉上。
再不济的，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也能到手。
所以他起初太过自负，以为她也是一样。
甚至他一开始都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重要性，直到一次又一次，当他自己察觉自己的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时候。
她却已经开始默默地策划着如何离开他了。
直到她走的那天，他对没有了她的屋子，才蓦地察觉到，心里空缺的那块，在她走之后，根本就愈合不上了。
“那个女人……一开始喜欢你朋友吗？”苏心巧疑惑地试探着：“总不能……他们两都没有互相表白，就订婚了？”
表白？
这种东西……似乎是真的没有。
原来，他们之间连这种事都没有过。
“黑猫”很消沉似的摇了摇头。
“额……你朋友这个好像有点奇怪啊，他们两都没有对彼此确定心意，又为什么会订婚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理解这样怎么能走得到订婚的一步。
“如果她不喜欢你朋友，为什么会答应和他订婚？可是她如果喜欢你朋友，又怎么会为了初恋逃婚？”摇摇头，她为难地道：“那你朋友呢？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吗？”
你朋友呢？
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吗？
她的问话像是戳中了他心中的某个地方。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因为以前的事，他也相信当时医生说的话，他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的感情。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在乎，没有爱恨这样的感情。
可是，他对她的，难道真的只有在乎吗？
他沉默了下来。
“嗯？你怎么了？”苏心巧伸手在他勉强晃了晃，忽然道：“诶，说你朋友的事，你这么投入，不会……这其实是你的事吧？”
“黑猫”像是慌了慌，勉强稳定了声音道：“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吗？”苏心巧仔细盯着他，忽然发现，黑眼仁处，透出的黑色眸子，好像是分熟悉。
眼窝深邃，睫毛长长的，眸色漆黑又沉静……
倏地，一双极其相似的眸子，撞进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