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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在少女踏进本丸的那一刻,感觉到她一直暗藏的杀意变得收敛平和时,三日月宗近可谓真心松了口气。
“这就是你的目的?”
走在通往庭院的路上,审神者抬眸看他。
“没办法呀,我在这个本丸呆得很愉快,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殃及池鱼呢。”蓝色狩衣的美青年哈哈笑着,“如您所见,这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我知道九月大人此时必定很生气,但也请您……”
“此事无法善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少女无表情的脸上目光冰冷,“我若如你所愿,你是否也能如我所愿?”
她的话让三日月哑然,最终无奈摇头:“这可真是难为我这个老头子了。要是能自行解决这场误会,我又何必开门亲自迎您进来。”
他来到这个本丸的时日尚短,就算真的想要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就连为他们开门都算是冒了风险。
“那就闭嘴,看着。”弱者没有发言权,审神者将这句理念贯彻得很彻底。
走在前面的秋田仰着头听后面两人的对话,那是一头雾水,也不怕生地绕过他们走到药研的身边:“九月大人的药研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短刀小正太的眼眸纯净,药研一低头就能轻易看穿这个孩子不曾掩饰的剔透心思,和自家本丸虽然也天真却不纯善的秋田藤四郎截然不同。都说物似主人形,虽然不曾和那位尤夜大人碰过面,只看秋田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本丸的主人是个怎样的女孩子了。
和自家大将完全不同,是个看着就会很喜欢也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要呵护的类型呢。
心中暗自评价着,药研却是拍拍秋田的小脑袋,将手里的蛋糕盒递给了他:“拿去给你的主君吧。”
接过蛋糕注意力就直接转移的秋田看着包装盒立刻欢喜得叫起来:“是黑森林和牛乳蛋糕啊!这可是我们很喜欢的口味呢!每次小夜姐姐只要去万屋路过那里都会打包一点带给我们!鲶尾哥那时最喜欢跟我们抢着吃了,可惜自从小夜姐姐生病不久他就被派去远征,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吗?”无意的举动又得到了一条情报,药研清楚这些远征未归的刀剑恐怕未必真的是去远征了,但还是赶紧先哄走秋田,后面的事这个小家伙不方便再参与了。
秋田的话前面的审神者和三日月都听到了,看着小正太拿着蛋糕欢天喜地走了,后者也是微微感叹:“主公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也因为太好了,才产生现在这样的误会吧。”
“好一个误会。”审神者对他的说辞冷漠以对,三日月见此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言,他回头将视线扫向了走在最后的烛台切,对方察觉到他的举动回以微微一笑。
那无机质的目光让三日月心头一凛,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些。
秋田的离去很快引起了这座本丸的一连串反应,审神者的突然出现让所有刀剑措手不及,单纯意外者有之,面色凝重感到惊慌的同样也有。
直到他们路过的一处死角蹿出一道寒芒,毫不留情刺向少女的脖颈被挡住后,所有的事态都陷入了混乱。
“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刺客小小的身影牢牢地挡在他们面前,是小夜左文字,对方带着血痕的脸上眼中红芒乍现,“我已经不想再复仇了!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的主人!我不会让你们夺走姐姐的!”
又一把暗堕的刀,这力量还是修行极化过的,抵挡过程中摸清对方底细的药研的头微凝,却是面色冷酷:“伤害大将者,杀无赦!”
审神者没有去看陷入厮杀的两把刀,径自朝着护符传递回来的位置走去,路上又跳出一把暗堕的刀阻拦,却是被身后的烛台切给挡了下来。
“烛台切,三日月那个叛徒就算了,你居然也帮着她,你疯了吗!”加州清光本就是一双血色的双眸此时红得妖异,朝着烛台切大吼。
“别白费劲了,加州。他的心神都被控制了,你没发现吗?”驻足的三日月摇头,看到已经撇下他继续前进的审神者不得不抬步追上。
随着她越发深入本丸,对她拔刀相向的暗堕刀剑都暴露出来,但不是被三日月拦下,就是被不明情况的其他刀剑给阻止了。
无人跟随只剩下她一人时,审神者行走的速度已经不是刀剑们能跟得上的了,到达通向尤夜起居室的楼梯口时剩下的暗堕刀剑们已经都聚在了此处。
“九月大人,到此为止。”为首的黑色军装附丧神一脸警告地看着她,“现在不会再有别的刀剑保护您,为了性命安全着想,请您现在就离开为好。”
审神者对此充耳不闻,自顾自朝着定好的路线走去,目中无人的姿态一下子激怒了其中几把刀。
“嘁!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期你也太小心了!”有刀按耐不住当即站了出来,手中的太刀映着血红的双眸,载满了狂暴的戾气,“别以为有个审神者的名头就真以为了不起了啊!”
一期一振来不及阻止,同伴拔刀斩击的举动就像是一种信号,让本来只是埋头赶路的少女终于抬眸愿意施舍他们一眼,随后她抬起右手如同挥赶什么般随意扬起,一期一振便只觉得全身遭到了重击,来不及作出抵抗整个人全身一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刀都被甩飞到了庭院里。
努力地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时,他的视线里只余下那白衣绯袴的身影施施然上了二楼,以及耳边浅浅淡淡的一道声音。
“碍事。”
除了开始寻找尤夜的本丸这一条有些麻烦以外,审神者就没觉得救出尤夜有什么困难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把这座本丸里的刀剑们当一回事。如果不是之前有三日月周旋,她连话都不会多说,进门后直接砸了这里拉了人就走。
但如果不是纯粹的暗黑本丸,事情又得重新计议。这里,到底是尤夜的本丸。
找到尤夜时,她人正缩在房间的一角偷偷哭着,在看清门口站的人是谁后,这货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找到家长一样,爬起来扑过去抱着审神者就是一顿痛哭。
“九月,九月哇——呜哇啊啊啊啊——!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呜呜呜————!”
“行了,鼻涕都要抹在我身上了。”确认尤夜如她所料的毫发无损,审神者一把将人从身上撕开,少女掏出一方手帕粗暴地按在了尤夜脸上,“好好擦擦。”
“哇哇,九月,我正伤心呢,你都不温柔一点!”赶紧接住脸上的手帕,尤夜痛呼着抱怨,但伤心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不少。
“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懒得搭理她的诉苦,审神者直接道。
“哎?走?”抓着手帕擦眼泪的手不禁一顿,尤夜红肿的双眼泪水未干,“离、离开这里吗?”
“不然你还想被关着?”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审神者直接道,“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要处理。”
“大将!”略显狼狈的药研喘息着跑上了二楼,“现在整座本丸都乱了,知道了所有真相后,他们都守在本丸大门处堵着。”向审神者汇报情况时,他的眼睛正朝着这座本丸的主人看去。
抓着手里的帕子,尤夜看到药研扫来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大家都,都去门口了?”
“嗯,都知道您是被部分暗堕刀剑囚禁却对外称病的事了。”药研回答她的话。
尤夜低下头,咬着唇不再说话。
“下去吧。”审神者看她站着不动,直接开口,“很多事不是你逃避就能当没发生的。”
尤夜没吭声,只是顺从地跟在好友身后,低着头默默走着。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揪着好友衣袖在后头走着的尤夜从深陷的思绪里回神,表情茫然地抬头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本丸大门的附近。
她手下的所有刀剑都守在门口,这时不论是否暗堕,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在身上。
“小夜……”
“小夜姐姐,不要走……”
“主人你这个骗子!说好了要一直留在这个本丸和我们在一起的呢!”
“背叛者!做不到就不要留下承诺啊!”
“小夜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一声声的哭喊、挽留、痛骂,让尤夜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主公,我们只是希望你留下来……”一期一振原本该是蜜金色的温柔眼眸此时血红一片,冷冷地看着尤夜,“您偷偷瞒着我们提交辞呈,就为了和一个现世没见过几面的男人结婚,您点头答应对方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
尤夜的脸色惨白:“不,不是……妈妈是真的生病了,她,她希望能看到我结婚生子。我不想让她伤心……可我也怕你们难过,所以才偷偷辞职……”她语无伦次,所有人都听懂了。
“所以小夜你选择了现世,抛弃了我们呢。”石切丸红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悲伤,“果然对人类来说,真正的亲情,依然是要靠血缘才能维持下去啊。”
降临尘世,睁开眼睛后,第一个见到的人。
拥有人身和心灵,第一个让他们知道人心温暖懂得欢喜的人。
说会一直陪伴不离不弃的人。
最后,却要抛弃他们打算独自偷偷离开。
骗子!背叛者!真是狠心!
“不,不是的!”尤夜想要辩解,可想想自己的行为就什么也都说不出口了。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暗堕就是暗堕,囚禁主君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审神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上面的一幕,直接对尤夜道,“按照正常的程序,我在带你离开之前,会先处理掉那些暗堕的刀剑,回头再向政府提交完报告……”
“不!”话没说完,就被尤夜惊慌地打断,“不要碎刀!他们没有伤害我,真的!”
审神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尤夜抓着少女的袖子,低声恳求:“不要,九月,求求你不要!”同样作为审神者,看过相关条例的尤夜怎么会不清楚政府对明确发现并上报的暗堕现象的严肃处理。这些一直以来都觉得很遥远的事有朝一日发生在自己头上,尤夜完全无法接受。
能只带着一把短刀就突破她的本丸,直接救出她后还没有刀胆敢阻拦的九月,就算她再想象不出具体的来,也知道九月想要做什么,这里根本没能谁能抵挡。
“你要替他们求情?他们打算终身囚禁你,你也要如此?”
“他们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我知道的,九月,我都知道的。”尤夜不断摇头,“被关起来的这些天我想过了,是我太自私了,说为了家人打算辞掉工作跟相亲的男人结婚什么的,却完全忘了本丸里的大家会不会伤心难过。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的,明明一开始我就想着要好好对大家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主公……”
“小夜姐姐……”
“对不起!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么对你的!”
“主公,自私的是我们啊……”
本丸里响起一片忏悔声,药研正不知该如何评价时,却惊讶地发现,有些暗堕的刀眼中的红色却在慢慢淡去,是因为执念和怨愤消失的关系吗?
“来接你之前,我已经向政府提交了关于你本丸有暗堕刀剑迹象的报告。”无论眼下是什么气氛,审神者都仿佛置身事外全然不受影响地继续就事论事,“仗着盛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旦失去便轻易就暗堕的刀剑,心性这般不坚,留着也是祸害。反正你都已经不当审神者了,这里的一切自会有别人来接手,就算这次我不动手,下一次政府也会派人来清理,你确定?”
“不要不要!”尤夜惊恐,“我不回去了!真的,九月我想好了,我要继续做审神者,我会一辈子留在这个本丸的,别毁掉他们,求你了!”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所有刀身躯一震。
“主公!?”刀剑们惊愕地叫起来。
“一辈子?你可想好?”如此荒诞的做法,让审神者都不由瞪大眼睛看她。就为了不让这些暗堕的刀剑碎刀,这个女人打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想好了,我有好好想过,真的。他们都是我亲手召唤的刀剑,平时对我也很好很好。”尤夜不停点头,“我不能这么总想着自己,因为自己有家人就忘记他们的家人也是我,害他们暗堕都是我的错,我要留在这里净化这个本丸,不能让政府发现毁了这里。”为了不碎刀,她也是拼了。
只要一想到一期和石切丸他们因为自己被毁掉,尤夜知道自己就算回到现世安稳过一辈子,到死都是闭不上眼睛的。
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赔上一辈子她也认了!
“主公!!”刀剑们彻底激动了。
“愚蠢。”听着她脑热的话,审神者语调冰冷,“你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你是没错,可你却忘了自己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如何跟这些附丧神相提并论。就算你活到寿终正寝一切如愿,到最后也不过和现在一样是别的审神者来接任你的本丸,他们又能获得新的家人,而你不过只是一胚黄土,还是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和伴侣最后终身孤老的可悲女人,就为了这些刀剑值得么?”
她的话如同一桶冷水直接浇下,尤夜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形晃了晃,似乎根本没想过这点。
“别自以为是了,他们的世界,从来都不会只有你。”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除了呼呼刮过的风声,几乎呼吸相闻。
“就,就算是这样……”眼泪一颗两颗地落下,最后汇成了大雨,“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留下!不论如何我都不要他们碎刀!不要!”她闭上眼睛,大声嘶喊着。
有刀剑于此时突然跪了下来,随后便如同诺米骨牌般,这座本丸里的刀剑尽数向着尤夜跪伏在地,能有这样一位主人,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我会认识你这种蠢女人。”终于确认尤夜是铁了心地要保这批刀剑,审神者放弃了动手,看了一眼哭得很惨还在死撑的好友,又扫了一眼这些彻底臣服的刀剑,她最终无奈妥协,“放过他们也行,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只要九月你肯帮忙,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尤夜的头点得飞快。
“不是要你答应,是你手下的这些刀剑。”审神者冷冷看着他们,这种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堵在门口的都不是好东西,“很简单,你身死之时,就是他们刀解之日,作为你的殉葬一并入殓。”
这话语过于冰冷残酷,让尤夜和所有刀剑都骇然抬头。
“这,这……”尤夜完全被吓到了,随后猛的摇头,“不行不行,这样他们太吃亏了!”
“跟着殉葬了,才真正是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为什么要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奉献一生?政府的那些蠢话你也信?”已经不想再考虑这货的脑回路,审神者冷冷看她,“如果你真的打算做这么蠢的人,为了杜绝这个情况我会带走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任由你留在这里蹉跎。二选一,自己看。”
“可,这……”尤夜眉头紧皱,“我并不想……”他们的寿命这么长,又怎么能为她……
“起誓吧。”再不理会尤夜,审神者转过头,手掌抬起时一道灵术法阵笼罩了整个本丸,“立下生死契约,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尤夜的所有物,她身死之时,便是你们刀解之日。”
霸道又不容人反驳的言语和气势,审神者直接替尤夜下了决定,她不可想为这个蠢好友的安危再去操心什么了。
“我愿意!”石切丸第一个举手,毫不犹豫道,“我石切丸愿意成为吾主尤夜的所有物,永不背叛,吾主归天之时即为自身消散之日!”他的话说完,在法阵的作用下,额头便有灵昧一闪,扑向了尤夜。
“呜!”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里冥冥之中多了什么的尤夜捂住嘴,眼泪再度掉下。
“我愿意!”一期一振第二个指天发誓,“我一期一振愿意成为吾主尤夜的所有物,永不背叛,吾主归天之时即为自身消散之日!”
“我烛台切光忠……”
“鹤丸国永……”
“前田藤四郎……”
一把把刀剑纷纷许下誓愿,在这片起誓声里尤夜跪倒在地,捂着脸完全哭成泪人。
…………
解决了尤夜的事,审神者带着药研直接离开了。
回本丸的途中,一人一刀皆是沉默。
“大将。”药研突然开口,“大将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看审神者的表情,药研就知道尤夜的本丸暗堕事件对她的内心没有造成任何波动,从头到尾,她似乎就是处理了一件小事,云淡风轻的姿态如同刚逛完万屋回来。明明药研看到那些暗堕的刀剑在起誓之时,就已经解除了执念变回了原本的样子,这样的事对大将来说都是意料之中么?
“少蠢了。”审神者不紧不慢,朝着自家本丸大门走去,“那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刀剑解除暗堕,让尤夜顺利接收本丸而已。好友一场,该帮的总是要帮,剩下的看她造化。感情这种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特别是对于长生种更是有害无益。记住,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少跟他们学。”
药研:“……”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刀,大将,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