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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小队长说的地方不远,真有一片二三平方公里大小的橡树林。
橡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林中阳光不透,地上落叶厚实。王窖只看了一眼,一些久远的记忆便在脑子里翻腾。
是这里了,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地方真是这里了。
这个部落还在,部落原来那些人还好吗?自己的母亲还在吗?他再次浑身轻颤起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平静。
此时橡子已熟,地上落了不少橡子。王窖捡起一个,不顾上面的绒毛,放嘴里咬开了,取出里面的核肉,放到嘴里嚼。一些苦甘和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爆开,王窖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
橡子有一种壳帽,就像小草帽似的,只有手指大小。王窖捡了好多的壳帽,弄了一根细绳穿成一串,然后珍而重之地挂在脖子上。
这做法有些幼稚,跟来的手下们看到王窖满脸认真,却没人敢发笑。
王窖带着人往橡树林里走,不时左右看,甚至在某棵树下停留一会。这些地方都充满了他儿时的回忆,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地方变了,也还有很多地方和原来没什么不同。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人声。大约是快到那个部落的住地了。警觉的手下分辨了一下声音道:“头儿,不对啊。”
王窖回过神来:“哪里不对?”
“你听。”
前面的人声是一些喊叫,有男人的怒吼,也有女人的惨叫。王窖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有人在厮杀。
王窖只对后面的人看了一眼,众人便飞快抽刀持弓,点点头之间,大家便飞快冲了出去。
林中有几十个汉子,正围着一些低矮的草木窝棚砍杀。窝棚边的大人在苦苦支撑,不少孩子被人从窝棚里抓了出去,绑在一根木杆上,随时能被人拉着走。
王窖救人心切,跑在最前,见到眼前被砍翻的不少人,顿时就杀意上头,战斗一接触便用上了最惨烈的手段。
他用的是一把砍刀,对面用的大多是石矛或者骨矛。他前面的敌人远远便伸出长矛刺来,王窖仗着身上衣甲坚实,只是稍稍扭腰避开了正面,跟着身体撞入对方怀里,一刀砍去了对方半边脑袋。
各种红白之物飞溅的时候,他已将那尸体撞倒,冲到了另一人身前。挥刀再砍,刀都几乎陷入了敌人胸腹中,被他踢了一脚才将刀抽了出来。他再冲往前面,一个汉子正拿长矛刺向一个年老的女人。
年老的女人身材干瘦矮小,抓住那长矛,死死往身侧推去,干枯的手臂上青筋爆现,手掌已经满是鲜血了。她不能放松,因为她身后有几个瘦小的孩子。长矛推开一些,敌人握矛的手就在眼前,她毫不犹豫张嘴咬了下去。
但年老的女人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了,汉子不慌不忙飞起一脚,不将女人踢死也可以将她踢到一边去。
便在此时,王窖眨眼间跑过十多米的距离,一刀砍下了汉子的脑袋。
年老的女人手里一松,长矛落到了她的手上。她挥动长矛便向眼前的人影刺去。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这些人又来绑架孩子,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将孩子弄走啊。
长矛刺实了,眼前的人却像棵大树般没有倒下。一只粗壮的手抓住了矛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靠近了她。魔鬼一般的敌人似乎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娘。”
便这一个字,年老的女人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动也不能再动。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每次外出回来,自己那个伢子便会站在一些低矮的树杈上,喊着她娘,等着她去喂他那似乎永远喂不饱的肚子。这么些年来,她没有再要过孩子,也便没有人叫过她娘。但那个孩子被人掳走了啊,这人……
年老的女人目光移动,看到王窖脖子上那串壳帽的项链,眼泪就流下来了。是他。当年他被掳走的时候,也带着这么一串东西,还是她做的。除了他,谁还叫她娘,脖子上带这种东西?但自己刺了他啊……女人大恐,要去看王窖的伤势。
敌人还在左近,现在也不是说话认亲的时候。王窖将胸口的长矛拨开,扭头间便冲向旁边的敌人。
这时候,王窖的手下人也纷纷从树林后冲出来了。王窖几个小队都在,人数也有几十人之多。绕过粗壮的树木后,他们几人配合着弓射刀砍,飞快将一些迎来的人砍到了。
待他们向战团围过去,那些汉子看清了他们的样子纷纷脸色大变,惊恐叫着什么,扭头就没命跑了。
王窖从一具尸体上抽出刀来,抹一把脸上的血水,下令道:“去三个小队,抓几个活口,追杀五公里。”
敌人忽然就跑了,窝棚里的人松一口气的同时,扭过头还拿着武器戒备得看着王窖这边。但毕竟是王窖救了他们的,他们也没有太过激的行为。男人警戒着,有女人冲出来解救被绑的孩子,有老人唱着回魂曲一般的曲子在地上救人。
王窖剩下的手下们自己清点了下人数,只是一个对冲而已,基本没有伤亡。他们想帮忙救人,只是看到对面那戒备的目光,也没有乱动。一些人也站在后面戒备着,还有些抱怨:“我说这个部落难交流吧,我们救了他们,还和防狼一样防着我们。”
有人小声接话道:“看样子,我们头儿是从这里被掳走的。一个被人掳过孩子的部落,对陌生人戒心大些也正常。何况今天这些人也是来掳孩子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熊人灭了,这些人也不像我们王朝的,至少就没人用铁器,怎么会跑这里来掳孩子?”
“一会抓人回来问问就知道了。见到我们就跑,怕是熟悉我们的。”
窝棚那边,年老的女人颤颤巍巍走到王窖身前,用他们这里的言语快速交流着。这边有机灵的人给王窖送去了水让他把脸上的血污洗干净了。那女人便捏着王窖的脸看了又看,又看王窖胸口被刺位置的伤势。
王窖笑着解释什么,又拍着胸口表示自己没事。
半天后女人对着身后大喊了一句什么,窝棚那些人的戒备骤然消散。王窖也扭过头来吩咐道:“帮忙处理伤员。这是我的部落,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被掳走的孩子中,王窖是幸运的。时隔十几年后回来,他的部落尚在,他的母亲尚在。
对于王窖母亲来说,她也是幸运的。自己的孩子虽然十几年不见,但他现在变成了如此高壮的一个人,而且似乎刀枪不入了呢……
……
……
半个多月后,王窖带着自己母亲和剩下的族人渡过太江,借道风帆部,走羊家集回到了王城。
彼时秋收已经接近结束,很多地方在就田燃烧苗杆,烧荒扩田。出去半年,似乎王城和周边又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王窖母亲路上已经听了很多王窖说他现在的“部落”是如何强大富有了,但一路过来还是让她吃惊不已。到了叶原河边,看到对面的王城,她还生出了惊恐的晕眩。
现在劳工们大部分已经回去秋收了,王城南面这边的建筑也已经基本建完了。此时从这边看过去,城市的房屋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在王窖母亲眼中,这便如神仙的居所一般。于是,她开始怀疑自己走过的路是不是走到天上来了。
扶着母亲从渡口过了河,王窖出现在城门口时候,阿母在那里迎接。
阿母现在等闲不过问世事,这比大王出来还让王窖欣喜些。听完王窖叙功,阿母道:“你这些东西我也听不懂了。回头你再跟他们说去。我出来是想见见你母亲的。你这孩子这些年勤勤恳恳,便是神龙也庇佑你。神龙庙新建成殿了,你母亲回来了,让她去看看,给神龙磕个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怕是没耐心伺候我们这些老人了,回头便送给我老婆子作伴好了。”
王窖拉着自己母亲磕头,心里比当上了千夫长还要激动。从几年前开始,当时部落人多,除非有大功的人不再赐王姓。非王姓之人入族也不再有资格进入神龙庙跪拜。这些年来,新加入的人要进入神龙庙跪拜已经非常难了。阿母愿意让王窖母亲跪拜,这表示也愿意让他母亲姓王。这是何等尊荣?
这之外,阿母还说让他母亲跟着阿母呢。现在阿母身边几个伙伴,几乎也能享受阿母享受的各种待遇的。大王见了也会恭恭敬敬。不说别的,光是医疗保障一项就可以让他母亲多活很多年,这可比千夫长尊贵多了。
王窖幸福地扶着母亲进城,沿着宽阔笔直的中央大街,走过一片片房屋,一个个十字路口往前走去。远处神龙公园之中,新建的神龙殿气势恢宏。
走入神龙殿里,王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把,以为自己真正来到了神龙居住的殿堂,不禁万分虔诚,连忙跪倒。他母亲似乎就真的晕眩了。
神龙殿宽广非常,内部不管地面、墙面还是神台,都是一片明晃晃的白色,比雪还白,比冰还亮。看着便觉得此处不像人间。
这是王川花了大力气,弄出了瓷砖营造出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