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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张老头重重的一拳给打得直接睡在了地上,鼻口冒血,头晕眼花的。但一点儿不敢迟疑,赶紧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爬起来,脸上正淌着血从屋里跑了出去。将正在院子里练走路的马跛子给吓了一大跳。他问我咋了。我来不及回答他,从这个家跑了出去。
跑了一段路程,我停下来喘着粗气。还没歇上多大一会儿,就看见张老头拎着一根粗棍子追过来了。等他离我二三十米远了,我一边往后疾退,一边大声说:“爹,你可别听人家瞎胡嗒嗒!我不是你家二虎子还能是谁!”
年纪已大的张老头一路追过来,也是给累得气喘吁吁的,他放慢了脚步。一边拎着棍子往前走一边大声问我:“你真的是二虎子吗?那好,我问你,你爷爷和你奶奶叫什么名字?你要是能回答出来我就放过你!”
我根本回答不出来。只好转过身,卯足了劲撒开腿往前疯跑。
途中停停歇歇的,我跑了老远一段路,将后面的张老头给甩得不见眼了。原来是来到了镇上。
我口干舌燥的,肚子又饿。身上又没有装钱。只能捱着。
想了想,我找到了一家派出所进去。报警了。
“俺爹和俺娘不认我了。把我当成了脏东西附身!非要把我给打死不可!你看把我这嘴都给我打烂了!”我肿着一张嘴巴哭着说。
警察当场就恼了,拍桌子说:“现在都啥年代了!咋还有人迷信呢!”
我哭着说:“有人从事迷信赚钱。村里人都信他的话。就是他给俺爹娘说我让脏东西附身了,弄得俺爹和俺娘非要打死我!你们管不管?”
“咋能不管呢!这不是教唆人犯罪吗!你说,谁从事迷信赚钱了?”警察问。
“杨岗村的马大宝!他给人家看香赚钱。不管他说啥村里的人都信。他说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不是我,我是让脏东西给附身了。俺爹听罢,照准我脸上给了一拳头子。你看我把这嘴和鼻子打得!”我指着自己的脸哭着说。
“你叫啥名字?”警察问。
“张俊虎!”我说。
“多大了?”警察问。
“二十岁了!”我说。
“走吧!我跟你去恁村一趟!”警察取了大盖帽戴在自己的头上。
九十年代初,国家的条件还不好。镇上的派出所里还没有给一般的民警配汽车。只给每一个民警配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这个警察呢,就骑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我,蹬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了杨岗村。一下车他就把帽子摘了当扇子使,因为累得一头汗。歇了一会儿后。我带领着推个自行车的警察来到了马大宝家。
张家老夫妇已经不在马大宝家了。马大宝说他们回自个家去了。
警察指了指我,问马大宝:“是你给人家烧香烧出来的,说人家已经死了?”
马大宝看起来比较紧张,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是我烧香烧出来的结果,怎么了警察同志?”
“都啥年代了你还在这儿烧香糊弄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传播封建迷信?”警察声色俱厉地斥道。
马大宝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露出讪讪一笑。
“你给人家爹娘说人家已经死了,让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人家的爹娘相信了你的话,不要这孩子了,非要把这孩子给活活打死!我告诉你啊!要万一真的出了啥事儿!你可就是教唆犯!知道不知道?”警察严厉地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敢了!不烧香了!再也不烧了!”马大宝点头哈腰的说,一副承认错误的样子。
“你利用封建迷信这一套赚钱,坑老百姓,已经属于违法行为了!按理说,应该把你抓起来拘留的!看你这人岁数也不小了,别天天整这一套子虚头巴脑的!咱活得正经点儿中不中!国家分给你的责任田,你好好种你的田就得了!每年及时把公粮交上去,争取做一个良好的公民!懂不懂?”警察板着一张脸孔教育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好好种地!再也不弄迷信这一套子了!警察同志,我向你保证我好好种地,把打下来的最好的粮食分挑出来,当公粮上交!为国家做贡献,争取做一个良好的公民!”马大宝说。
“嗯,这还差不多哩!”警察比较满意地笑了。他不再追究马大宝的不是了。
从马大宝家出来后。警察又跟我来到了陈家村。进到了一家院子。也就是张俊虎家。警察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张俊虎的爹娘。
一看警察来了,张俊虎的爹娘赶紧从屋子里搬出来凳子,又是端水又是拿糖的。
警察坐下来,只是喝了一碗水,没有吃糖,说:“你们二老真糊涂呀!怎么能因为封建迷信把自家的孩子照死里打呢!还要把自家的孩子给打死!哪有这样的呀!你说你们糊涂不糊涂?”
张老头说:“是马大宝烧香给烧出来的,说俺家二虎子已经死罢了,现在是别的一个鬼魂附在他身上了!他不是俺家二虎子了,俺家二虎子的身体被脏东西给占用了。被借尸还魂了!你说我能不打他吗!换成你家孩子让别的鬼魂给附身了,你急了打不打?”
“胡闹!还搁这儿胡闹不啦!马大宝都让我给训过了!他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以后再也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子来欺骗老百姓了!你俩还在这儿信着他的鬼话呢!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魂!都是假的传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哪有什么借尸还魂的!做人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知道不知道?”警察从凳子上站起来,指指点点的,语气严厉地说教了一番。
张俊虎的娘哭丧着一张脸说:“俺家二虎子要是没让别的脏东西给附身,他咋会把人家的羊给搞了呢!”
“啥?他偷人家的羊了?”警察愣了一下,诧异道,并扭头打量着我。
“不是偷人家的羊了!要是偷人家的羊好了,也不至于落真臭个名声。他是把人家的羊给…”张俊虎的娘显得比较难为情,一时说不下去了。
“把人家的羊给咋了?”警察问。
张俊虎的娘扭扭捏捏的不往下说了。她可能是怕给警察说了实情,警察会对自家的孩子以强.奸罪论处。再把自家的孩子给抓起来蹲监狱。
“他把人家的羊奶给偷喝了,当场用嘴巴噙着羊咪.咪!”张老头撒了个谎说。
“唉!才多大个事儿!孩子想喝羊奶了!你们给孩子买点儿羊奶不就得了!省得他去钻羊肚子底下,用嘴噙着羊咪.咪,那姿势难受不说,还很不卫生!”警察说。
接下来。
张家夫妇向警察保证了一番,绝不再相信迷信,要相信科学。也绝不会再打我了。
天傍晚了。留警察在家吃饭,他不吃。骑上二八大杠自行车蹬着走了。
在院子里,张家夫妇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两个人回到屋子里去了。
我在凳子上坐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在院子里的我闻到了一阵阵的燃香的味道。正是从这家的堂屋里飘出来的。不是说好不再迷信了吗!这家两口子又在屋里烧香干什么。
普通人家烧香,都是为了拜神。
我觉得不安,想知道他们两口子在屋里拜什么神。
于是,我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推开了正紧关着的堂屋门一看,不觉惊呆了。
原来,屋内烟雾缭绕的,他们二老正双双跪在地上磕头,拜着正搁在供桌上的一尊彩色的神像。
这尊彩色的神像我再熟悉不过了。它的外面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里面身上穿了一套子黑褂黑裤,脚上蹬着一双蓝色的鞋子。一张小脸粉扑扑的,一张红丹丹的小嘴似涂上了鲜血。它的一双绿豆般大小的漆黑眼睛是用毛笔点上去的。
这一尊神像,不正是马婶儿吗!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反应过来神儿的我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又关住了堂屋的门子。
这可怎么办?不知道马婶儿能不能识破我!
在院子里踟蹰了一会儿。我回到西偏房里,关上门子,插上了门闩。坐在床沿上。正想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来到了这家的院子里,在大声喊着张老头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的了。正是那专门给人家看香的马大宝的声音。
隔着窗户,我看见在院子里正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的。大人正在捻着自己颔下的山羊胡须。小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身材瘦高有些驼背,但他的两只眼里透发着犀利的精光,正是马跛子。
一边应着声,张家老夫妇一边从堂屋里走出来了,朝着二人迎了过去。
听得马大宝气愤地说:“那个东西也太狡猾了!它竟然想到了报警!明知道警察绝不会相信封建迷信这一套!他叫警察过来给他撑腰,差点儿让警察把我这个看香的活计给撅了!”
张老头急道:“宝哥,你看这,咋弄它呀?”
马大宝说:“先甭急!我问你,我给你的神像你把它供上了吗?”
张老头说:“已经把它供上了!屋里正给它烧着香呢!它是谁呀?我咋不认识这个神仙呢!你让我把俺家的观音菩萨像挪了拜它,难道它比观音菩萨还厉害吗?”
马大宝冷哼了一声,说:“观世音菩萨虽然厉害,但它不显灵不白搭吗!”
“宝哥,你说的这个神像,它还会显灵呀?”张俊虎的娘十分惊讶地说。
“废话!它要是不会显灵,我让你们把它拱上干啥!”马大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张老头问:“宝哥,咋的能把俺家二虎子给治好?”
马大宝说:“你再去找几个人过来帮忙。记住,要找年轻力壮的。把绳子也准备好!咱们先把二虎子给捆起来。捆结实他。再生一堆火。把二虎子给架到火头上烤,看能把那东西从二虎子身上烤出来不能!”
“能把俺家二虎子给烤熟不能?”张俊虎的娘担忧地说。
马大宝没答理她的茬,又说:“再派人去一趟子路坟,把那个专门给人家爆玉米花的葛壮请过来,让他捎上他的大炮手摇爆米花机!”
“叫他过来干啥?”张老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