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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昌教嚣张且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
佟小锁的手轻轻地松了松,但是绳子却没有更紧。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呀。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佟小锁会对自己说:“帮我。”
她要说的,从来不是帮她自己复仇,她想要的,是“仙人”能帮她,把自己死亡的真相、自己听见的事情,告诉佟昌言,救下佟昌言。
来这里那么久,那个结巴小姐的形象那么突出。
卑微且寡言,因着这大宅子中的暗涌,甚至她的父母都无法给她庇护,还要被亲人苛待。
她甚至至今没明白,佟昌言既然有愧疚,为什么不肯好好对待佟小锁;萧氏既然心疼女儿,为什么依旧要那般避世。
即使这样,那个结巴小姐也没怨恨过她的父母,依旧希望帮佟昌言躲过一劫。
那位父亲,何德何能?
她又怎么能死在这里?让这个人得逞?
闭上眼睛,佟小锁沙哑又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她……真……善良。”
“她善良,可是她就死了。”佟昌教不屑地将那个小女孩儿的良善,踩在地上,贬得一文不值,“现在,我给你选择,告诉你是什么东西,肯不肯帮我。”
佟小锁笑了,胜券在握的笑。
只可惜这次,佟昌教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
“你,方才……真应该……果断些杀了我。”佟小锁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
比佟昌教心念动的时间略微早些,她手中的玉佩落地。
金玉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须臾顷刻间,外面火光四起,一支利箭伴随映入的火光,抢在佟昌教下杀手之前,破窗飞入,直冲着佟昌教勒着佟小锁的手去。
不敢受伤的佟昌教,不得不松开了手。
跌坐在地上的佟小锁大口呼吸着难得的空气,一手捂着脖子,一手随意捡起了柴房的柴火,就往佟昌教腿上扫去,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一步。
“后悔吗?没杀了我。”终获自由的她,声气依旧是难以控制,但还是说出了一句令佟昌教勃然大怒的话。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杀她的机会了。
在那窗纸的破洞之外,是萧儆挽弓而立。
“拿贼!快些拿贼!”包围了柴房的护军,已经冲了上来。
所有的事情,几乎是并行而发,佟昌教知道今天事情难了,捂着脸对佟小锁丢下了一句话:“我死,萧淳娘死。”
说罢,破窗而出,落荒而逃。
他逃开的一瞬间,护军们已经撞破了大门。
“追!”萧儆当机立断。
王校尉立刻带着护卫追击而去,只有萧儆一人留了下来。
“锁儿!”他冲进来,扶着佟小锁,看着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只觉得后怕,“是谁要杀你?”
他一直听着没有动静,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却并不知道佟小锁和佟昌教在这柴房里,已经过了许多招了。
佟小锁捂着脖子,看着那破开的窗子,还有军士们追贼远去的声音。
“……不知道。”她摇摇头,说了谎话。
她不能以萧氏的性命做赌。
如今她和佟昌教之间,因今夜的事情产生了微妙的平衡,她必须赶在他杀死自己、完成那些鬼蜮伎俩之前,找到救萧氏的办法。
而这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佟家完成。
因为她更不能将自己身边的那些丫头小子的性命,放在佟昌教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儆知道她现在受了惊吓,便不想多盘问她,而是起身道:“我让人请大夫,你回你的西厢住着。”
佟小锁却叫住了他。
“儆哥哥。”
萧儆转身看她。
这个看起来厚道温润,骨子里却藏着烈性的表哥,真的救了她第三次。
她垂下眼眸,歉疚道:“表哥,对不住,接下来这段日子,请务必照顾好我娘和夔弟。”
萧儆没听懂她要说什么。
“锁儿……”他刚开口,忽觉得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立刻抡着弓箭转身。
只是他后面的人比他还快些,没等他转身,就先将他打晕在地了。
柴房之外,是万福儿和一个留着大胡子、身材矮小的男子。
“洛儿呢?”佟小锁沉静地问。
“劫出去了,”万福儿道,也不用她问,直接说,“子规和金盘方才也趁乱送出去了。”
佟小锁起身,看了萧儆一眼,担忧道:“不能让表哥这么躺在这儿。”
那个留大胡子的人,用仿佛拉锯一样难听的声音,低声道:“东家放心,老朽留在这儿,等护军回来再走。”
“是,麻烦岳大哥了。”佟小锁点头致意。
大胡子男叫岳大,是金四娘那六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发配西疆前,是京兆府小吏,金四娘带着他们回京后,他通了以前的关系,谋了个夜香郎的活计。
说起来,金四娘兄弟姐妹六人:岳大是夜香郎、左三是行脚商、杜五是酒娘,清儿是个小厮,最近干的事情,是在城门旁边的茶摊跑腿。
还有佟小锁没见过的齐二和谈四,一个是算命的骗子,一个戏班子里戏唱得最难听、但长得最好看的旦角。
一群混迹在市井中的人,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却个个有些本事的人,认了佟小锁做东家。
佟小锁自认自己超有人格魅力的。
而现在,自己要和这群人一起,混入市井之中,先救萧氏,再揭开佟昌教虚伪的假象。
佟小锁浅笑,对万福儿道:“走吧。”
“嗯。”万福儿说着,将佟小锁背在身上,离开了这深宅大院。
……
金四娘急切地等着。
她紧握着拳头,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已经被断裂,还扎在了手心里。
身后的屋子里,是先一步救出的子规和金盘,正抱头呜呜地哭着。
哭得她心烦。
她想要吼她们,却还是忍住了。
罢了,两个深宅大院的丫鬟,还是萧氏的身边护着长到这么大的,见过最大的纠纷可能就是婆媳之争了,如何经历过这些?
她如今,只求东家平安。
金四娘觉得自己等了一辈子那么长,直到看见万福儿背着佟小锁进了院门,徐远关上了门,她才终于松开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