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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又长又高的宫墙夹出一道甬巷,直通到瞧不见边的黑夜里,阿阮心怀忐忑的坐在轿子里,拉开帘子探出脑袋说。
“怎么会突然发起急症?天呐,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这可怎么办?来福你告诉我,姐姐她定然没什么事吧?我看表姐姐她一定是平日里太劳累了,早告诉她不要吃冷食的,没想到她还是不肯听!不过我记得她以前没有这个习惯得呀,难道是进宫后才养成得?”
她因为着急,便喋喋不休地问着。
“表小姐你先别问这么多,进了里头见到了娘娘,一切不就都知道了?你眼下着急也是没用的!白白急坏了自个儿,也是于事无补的!”来福的脸在黑暗中笑得愉悦,但是看向阿阮时又立刻变作一脸担忧的模样。
“天呐,我怎么能不急,生怕她有个好歹!”阿阮小手绞在一起,脸色发白。
她一时又探出脑袋往后头看,轿子后头跟着两队禁军,还有十几名宫女,足有三十几人之多,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抬着轿子走的几个太监们脚步十分快,轿子便有点前后颠簸,她小手牢牢抓住扶手,双足踩实,心情始终难以平静,真不希望表姐姐出什么事。
又过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这条甬巷长得便像是永无尽头一般,她正准备揭起帘子问询来福还要走多久,轿身却忽然一阵剧烈颠簸,只听到轿子外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她还没回过神,一个人已经浑身是血地扑进轿子,死在她的脚下,吓得她脸色当下煞白,回过神已是大叫一声。
“嘎”的一声响,轿子重重落在地上,一阵剧烈摇晃,四周不断有人口吐鲜血扑上来对轿子形成剧烈冲击,阿阮胖胖的身形便在轿子里东摇又摆,不是磕到右手臂,便是撞到后脑勺。
就在她被颠得七荤八素之际,“嘭”的一声整个轿子向右侧摔倒在地,她身体一斜跟着颠倒,慌里慌张地从轿子里头爬出来,不看不要紧,顿时吓得扯开嗓门大叫一声。
只见满地的尸体,死相之惨烈简直宛如地狱,适才还好端端护送她进宫的侍卫与太监宫女们,竟是在一霎那间全部死在了地上,身下渐渐洇出一滩血迹。
怎么会这样!
她惊恐地站起身,吓得浑身发抖,抬眼看四周,却是黑漆漆的连一个人也没有,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惊非小,她彻底懵了,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泪水便开始从大眼中不断地涌出,忽然想到什么便大叫起来,“来福!来福!”
她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手从四周尸堆中一个个扳开,试图找寻来福的身影,直到扳起第五个人。
来福与其他人一样,身上并无明显伤处,看起来却像是睡着一般,只是她摸过他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摸过他后颈,也停止了跳动,他竟是这般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抓着他身体的一双小手,转眼便被鲜血染得绯红,似乎正从他身体各处一些极细微的孔洞里,不断地汩汩流出鲜血。
她伤心地大叫着来福的名字,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哭泣着眼望四周,除了滚动在地上的红灯笼勉强照亮附近区域,远处却是团团漆黑。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下如此毒手?
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不!她此刻感到黑暗中恰恰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她,她手软脚软地爬起身,心想着目今最该去找的是表姐姐,她才能救自己!
对!她的宫殿!
她最近留恋一眼来福的尸身,转身便朝甬道一头的黑暗中跑去。
宫墙上一轮明月逐渐隐入云层之中……
夜晚皇帝自奉国殿中离开,在一众侍卫的护从下一路徒步行至贵妃宫中,他今日穿了白色飘逸的圆领儒衣,内中纯白领缘干净又整洁,一头浓密的乌发挽成髻子在脑顶,横簪着一支白玉,白净的面上轩眉入鬓,双唇薄而诱人,气质看着爽净又洒脱。
苏皖柔倒是一阵惊讶,正在书写文字的她慌忙收拾起卷宗放在一边,站出来接驾,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现在可是晚上。”李弘竣笑得愉悦,回头看,侍卫便识相得退出幸春宫外守着。
苏皖柔便立刻叫宫人出殿,只余他两人,看着他低声:“我知道你今夜会来,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你,跟你也说不上话,但你跟阿阮的事,我却全部都知道了。白日杨公公也来找过我,但他被我狠狠地毫不留情面地打了脸,我已猜着他们这几日定然是没少为难你,所以我也不跟他们客气,替你出了一回子恶气。”
皇帝笑,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也不惊讶。
苏皖柔便伸手拉住他衣袖走入内殿,便还像是往常那样坐到窗下说话。
她瞧着他的眼中满是同情,“前几日一定伤心坏了吧?”
“我是男人,能挺得过来。”李弘竣看着她笑了笑。
苏皖柔绛唇勾起,眼若明星,“看你勉强成这样,难道当着我的面还要强装轻松自在?你心里苦,这宫里恐怕也只我一人知道,所以当着我面,你不必装。不过眼下也好,你一会儿便能见着她了,我安排来福黄昏时去接她,已去有一个多时辰了,怕是一会子便能回来。”
李弘竣颔首,“此次真是多谢你了,与上回你诏阿阮进宫,一并道谢。”他说得认真郑重。
“跟我客气什么,谁叫你是我最最疼爱的弟弟。”她笑得温婉,顺手斟了杯茶递给他。
李弘竣不语,放下茶杯,在斟酌着什么,忽然道:“那晚我听你身边人说,你平日都吃冷食?”
他看着她,脸上显得很随意,看来是想说些不那么惹人烦闷之事。
“是,谁叫我爱吃呢,我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你们也管不着我呢,哼。”苏皖柔调皮一笑。
李弘竣神色却很严肃,“那也要当心自个儿身子,你……月事是否正常?”他忽然皱眉问个很私密的话题。
她抬眼看他,很大方地颓然摇头。
“那你更该照顾好自己,我在前朝忙着,可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你。”他叹息一声,斜着眼眸,“阿阮说得对,过去我是疏忽你了,这些年也全靠你在后宫打理。”
“快别说这些,之前你册封我那一夜,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体会你的难处,也愿意帮你,愿意站在你这一边的。”她爽快地说道。
李弘竣颔首,抬眼静静注视着她……但见她缃裙薄衫,烛光中很温柔的模样,白玉似的纤手里鹅黄色轻扇摇了摇,杏花粉腮上绽放着甜柔笑意。
“阿阮她是个好姑娘,她想叫咱俩生孩子,才闹下那笑话,你说那孩子才多大点,便也想着这些了。”她团扇遮面笑眼看他。
李弘竣却是悠然,“其实她也已不小,只是在你心里她还一直没长大罢,但以男人的眼光看,她现在正是一名女子最美的时侯,面如满月,眼若银星,唇似樱桃。至于你说的,怕是她常年与你们定国公府中的婆子丫头们私混,便多少会听来一些有的没的,自然心里晓得一些事了,也便不足为奇。但她又对那方面不很通透,别人把那种事当成不可当众提及的羞涩之事,只是她却还懵懂着,说出来也是无心。”
苏皖柔讶异,“不愧是亲亲的九哥哥,你还真是了解她!”
她又爽快地笑起来,“嗯,你说得没错,我如今只是很欣慰,我更加确信她心里是真的认我这个姐姐的。”
想起阿阮天真的模样,她心里便一阵暖暖的。
“她是认你这个姐姐,可却不认我。”他笑着打趣。
“不,她认你是哥哥。”她一笑。
李弘竣看她一眼,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别拿我取笑了,我可是为这事伤心有一段时侯了。”
“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当年处置先帝遗留下的朋党,也没见你手软过。”苏皖柔笑着瞧他。
闻言,李弘竣站起身呼口气,眼望窗外星辰,默然道:“对政敌能狠得下心毫不手软,可阿阮,她过去心里没我,我却发不起脾气。当年处置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我若不杀他们,那么接下来死的便可能是我,我不得不狠心!”
“她答应你入宫,可是接受你了?”苏皖柔好奇地问,“你说了?”
“没有。”他回过身来,郑重看着她,“虽如此,但我想她该懂,可她全然没有自己的主意。至于郑家,一直是个□□烦。”
苏皖柔敛起笑容,“那你打算怎样,便这样放弃了?”
李弘竣失神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他又缓缓坐下身,心事重重的。
她见他不开心,便伸手剥了颗柑橘分成两半儿,一半儿递给他,一半儿送入自己口中,“要我说啊,你得争取,事在人为,也不是没有回施的余地。成婚了也是可以再和离的,只要你不嫌弃她,并能在朝堂上顶住压力。这众口悠悠的,全看你自己的意志,还要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李弘竣看她一眼,低眼默默凝视掌中她适才递上的柑橘,没有言语。
苏皖柔看着沉默的他说道:“哎,告诉你件事,这几日我爹爹又约我到御园见面了。”
李弘竣抬眼看她,嘴角这才掀起揶揄的笑,“又是老调重弹?”
“是啊。”她欢喜地一笑,欢快地说道:“哎,你说他们怎么总是这么关心咱俩的事儿呀。”
“只怕他们还关心你是否能被我封后。”李弘竣随便说着,将最后一瓣柑橘放嘴里嚼了嚼,又自己动手要再剥一颗,苏皖柔从他手里接走,“我给你剥……不过呢,我现下已有个主意,上回跟你说过的。”
“我上回也说过,别指望我会出马,这回再重申一遍。”李弘竣邪邪瞥她一眼。
苏皖柔调皮一笑,“看把你臭美的,这个我当然知道,你清白又干净,哪能拖你涉脏水?咱用这法子,但只说是咱俩自己的。怎样,我这主意不错吧?看我多为你考虑,想得周全吧?”
李弘竣忍俊不禁,“要是给你爹知道,他非打断你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