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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枢真人是个什么做派,我早前在九重天时便略有耳闻,那时还是栾溪闲话说起,此人不似东海归墟冥帝司那厮风趣幽默,虽顶着一张后生的面孔,实则却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古板,适以九重天无人顾忌的规矩,在他那处竟都是些必须要遵守的。
此番他能下凡特此赶来寻我,其中并无什么交情,除却昭华暗中下命,那便只能说是九重天另有她人下落凡界,来与我寻不自在了。
我迎头一笑:“唔,真人说的自然不假,可是仲灵本就是个没什么教养的散灵,只晓得血债血偿,九重天规矩森严,如非昭华默许,您也大抵不会赶来于此,是谁!”
玉枢面色不善,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搪塞,只得揶揄:“此事虽非九重天所为,但我与姑娘多少还算有过谋面,加之天君的关系,来此帮忙,又如何?”
我紧紧握住珠子,沉声说:“若真人不肯如实相告,那么仲灵也只有凭一人之力,将这本就已乌七八糟的凡界,搅了个彻底。”
他耐不住性子,一甩青衫广袖怒瞪着我,呵斥:“胡闹!”
我自知事已成,淡淡道:“真人,我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心愿便只有栾溪一人,可偏偏事与愿违,您纵览三界万般苦楚中的人与事,可也曾了解过这份心?”
玉枢闻言没能做出解释,我扭过头瞧着天禄阁的方向,心中一沉,原本就觉察这凡界的皇帝老突变的有些异常,如今联系前后,方才觉察出其中的不同,什么梦中仙,什么情话连篇,又许下什么青山绿水,都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一个凡界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怎么就会平白无故这般纵容我。
想到此处,我双手握拳努力隐忍着,转过身疾步离开。
玉枢站在原处,此前来时便已然预料到眼下这情景,天君命他特此送来束魂珠,又曾此前教导过仲灵法门,又要如何能瞒得过。
天空之中不知为何飘起了雪花,我站在当中仰头看着,试想进半年来自己都如同一个痴儿一般,任由他来戏耍,竟还天真的许下了什么诺言,去冒死送什么灵丹妙药续命,嘴角不由苦笑起来。
疾步走至天禄阁门前时,却正好见到侯在门口的冥帝司,他见我一脸怒气冲冲,心中自觉有愧,便低声说:“仲灵你先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原本并不是这样计划的,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那时栾溪仙缘断的厉害,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根本续接不成!此时三界也不像是五百年前的三界了,你这般的性情太过鲁莽,他也是放下不下,才会特此赶过来护着你,都是一番好心,你可莫要怪罪于我啊......”
冥帝司这一番话说的倒轻巧,暖阁里的那人从最开始准备骗人的时候开始,大抵就想起了这说辞,我一甩袖拂开他,怒斥道:“别拦着我!我同昭华的恩恩怨怨远不是你知道的那些,五百年前他曾负过我什么,他的心里什么都清楚。”
冥帝司见拦我的不成,只能站在门口低声劝了两句莫要动怒,便悄然隐身在了外侧。
暖阁一如从前丝毫未变,可我却不是从前的那般心态了,那方珠帘之后便是欢喜了近百年的人,将将举起的手僵在半空,没有了抬起的勇气。
纵使计较太多,栾溪也不能再复生,从前便是因我计较的太多,才失去了太多,这一次什么都没了。
指尖缓缓划过珠帘,我无声的转身离开。
暖阁里的人,却突然出声说:“既然来了,为何什么都不问就要转身离开?”一阵轻微的轻咳后,他又说:“栾溪在佛庵堂的事情,我有责任,单凭冥帝司一人之力无法保护住,你若心中有怨,便怨罢!可你方才在殿外所说的那些话,可曾是真心,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虽借人皇之身,话语里许下的所有,没有半句是诓你的。”
我背对着昭华却红了眼眶,冷声说:“五百年前你若像现在这样,或许我最后不会那么惨,可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了!”
他逐渐走过来的脚步声停了。
珠帘轻微晃动的声音,并着他身上的龙涎香,低沉道:“是,这五百年是我种在你心尖上的一根倒刺,却也同样伤了我,有太多的事情,不允许我自由来去,正如此刻在我胸膛里跳动的这颗心。”
可他却不晓得我为了这颗心,在幽幽谷中整整昏睡了五百年,醒来时再无一丝生念在,又如何重新拾起这份旧情。
我紧闭双眼泪湿衣襟,他在后侧拦我入怀同样紧紧抱着。他口中所说的愧疚,不过是五百年前瞒着我奉天诏,待三界众人赶来贺喜,我却是浣纱殿里最后一个知道的,栾溪那时为我不值,却也晓得什么是门当户对,三界之首的天君,又怎么会迎娶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正如现在的我,统共花费了五百多年才牢牢记住了这个道理。
昭华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抵不过那份情,只得缓缓将手松开,我转过身嗅着鼻尖的香,探出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胸口,感受到那颗跳动异常的心时,心口处的旧疾便愈发的痛,栾溪说的不错,我这人向来不懂得规避那些伤。
可无论是百年前的昭华还是现在的,我都不曾奢望得起,不由喉咙处一个哽咽,荡漾出一抹奇怪的表情,说:“此番凡界一切都是错误,你我就此相忘,莫要再牵扯了!”话毕指尖滑落,却被一直温暖的手及时握住。
他眉头皱的很深,说:“那你之前许给我那些诺言呢?难道都是你诓人来的?你怎么就这般绝情,说要相忘便要忘了,我念了你在三界寻了你五百年,可曾知道这颗心为你有多痛!”
心口处泛出的疼,让我止不住浑身颤抖,昭华的话句句落在心尖上,好似一柄利刃,划开了我,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