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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天功夫,杜家已经变了个样。
前院塞满了王家的东西,住满了王家的人。
杜清檀一脚踏进院门,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嚎哭声,是王家二郎和三郎在打架,为争一块白面饼。
王草丫也在叫骂:“我们都在忙着干活,就顾着吃!吃吃吃!胀不死你们!”
王娘子大吼一声:“废话多!赶紧去晾被子!”
王草丫尖叫:“你干什么拧我耳朵!凭什么他们能玩能吃白食!”
隔壁院子传来王保打雷一样的吼声:“吵什么?赶紧来个人帮我递东西,先把这间屋子补一补。”
然后王大郎狂奔而出,险些撞到杜清檀身上,看清楚是她,红着脸后退一步,再跑,踩到水坑里,溅了杜清檀一身泥点子。
“呼……”杜清檀深呼吸,倒退出去,立在门外抚着胸口平息情绪。
采蓝晓得她最爱清静,便道:“要不,婢子去租个车,叫上大娘子去给独孤公子看房子?”
待到回来,也该收拾得差不多了,再不会这么闹腾。
“也好。”杜清叫老于头夫妇来搬油衣和靴子。
于是又引来一番围观。
王家人全部围上来,各个伸手去捏摸油衣靴子,七嘴八舌的:“五娘真有出息。”
“多少钱啊?肯定很贵吧?”
“薛家给五娘多少诊金呀?到底是有钱人,出手真大方……”
王娘子拿了杨氏的油衣往身上套:“我也试试……”
王三郎和王二郎也跑过来凑热闹,手往衣物上一捏,带着油泥的黑印子赫然在目。
杜清檀面无表情地退出去,站到书房外头长出气。
她不是没有互助心的人,王家时常帮她们,她也愿意回报的,真的。
如果房子足够宽阔,也就没了这些烦恼。
但是,唉,说多了都是泪。
书房的窗开着,有人从里头扔了一团纸出来,刚好砸在她头上。
杜清檀竖起眉毛,凶悍回头,正好对上独孤不求灿烂的笑容。
他朝她招手:“进来呀!”
杜清檀走进去,但见书架中间临时塞了一张又窄又小的坐榻。
独孤不求躺在上头,长手长脚的,几乎塞满了整个坐塌。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好多书,终于没那么无聊了。”
杜清檀想起他之前曾经想要用她家的书抵工钱,便道:“你很爱看书?”
“岂止是爱看书。”
独孤不求爱惜地把手中书本的封皮捋平,说道:“待我出息了,要建一座大大的书楼,让贫寒士子有书可读。”
杜清檀大为意外,特别仔细地打量地了独孤不求一番。
死要钱的愿望,居然是建一座大大的书楼,让贫寒士子有书可读?
这可真是新鲜。
她还以为他的愿望是建功封侯,富豪天下呢。
“看不起我是不是?”独孤不求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很不高兴。
“倒也不是。”
杜清檀见他的被子垂到了地上,俯身拾起。
“我是意外罢了,毕竟独孤家出名将偏多。”
独孤不求有些落寞:“名将要看时运的,哪有那么多仗可打?再说,统兵作战,也要多读书才行。”
这话杜清檀颇赞同:“倒是真的,我日常也爱读书。”
“你都读过些什么书?”独孤不求一副要考校她的模样:“我以为你只读医药书籍。”
“我读过的书啊,好些你都没读过。”杜清檀露出怀念的神情。
“说来听听?”独孤不求笑了起来,像狐狸精似的。
这个话题说起来就长了,杜清檀正要拉开架势畅谈,采蓝来了:“五娘,车来了。”
独孤不求白了采蓝一眼,问道:“你又要去哪里?下着雨呢!”
杜清檀毫不犹豫地起身:“去给你看房子。下雨好啊,正好检查是否漏雨和排水问题。”
“不用这么急吧……”独孤不求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我很急。”杜清檀只希望赶紧把这些事搞定,以便早些让王家搬回去。
再这样下去,她必然崩溃。
老于头抱了油衣和靴子进来,笑道:“是五娘帮公子买的,您瞧瞧合适不?”
独孤不求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拿来我瞧瞧。”
要出卖的宅子确实不远,饆饠店尚在营业中。
店主是个胡人,金发碧眼,看见她们就吆喝叫卖:“才出炉的饆饠诶,香喷喷,热乎乎。”
杜清檀往那店里扫了一眼,但见许多食客坐着,下雨也没影响生意。
再往院子里去,房屋布局大小和杜家现在的房子差不多。
也是青石做基座,高约尺半,虽门窗油漆脱落,木料却还完好,家私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也没渗水的地方,排水也很通畅,便道:“确是略贵了些。”
采蓝道:“我觉着五十金也差不多了。”
主要是和武八娘提供的那个宅子比起来,差得有点远。
房主送了她们一个白眼:“要便宜往南边儿去呀!五十金可以买几间宅子了!”
南边住的都是贫贱之人,越是靠近皇城房价越贵。
像她们所居的宣阳坊,属于不好不坏的中等地儿。
杜清檀折算了一下,说道:“80金,一次性结清。”
她噼里啪啦指出一堆毛病,屋脚有一点浸水,她非得说是漏雨,还得请工匠来修。
基脚也下得矮,万一涨水肯定会被淹。
家私什么的也很破旧,还得雇人搬了扔掉。
又说饆饠店太过嘈杂,人来人往的闹腾得厉害,大清早就不得安宁。
房主肯定不答应,杨氏便居中调停,双方吵了许久,最终停在90金。
杜清檀便与房主约定,过几天雨停,让正经主人来瞧,满意了便当场付钱。
这又是她的小精明,只是一场雨看不出什么,多下几日才能检验是不是真的好房子。
待回到家中,王家果然已经差不多安置好了。
王娘子和杨氏商量:“咱们还是各开各的伙食。”
杨氏厚道:“何必这么麻烦……”
杜清檀抢过去道:“今日到处乱糟糟的,就由我家请了,明日再各开各的。”
所谓分寸感、界限感,别人不懂,就得提醒。
一忍再忍,憋屈的是自己,且到后面还要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