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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安太后被说中了心事,脸色骤然而变。
“太后如果不肯收手,那就大可以试试这样的威胁到底有没有用,臣女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冷笑出声,盛夏不等安太后回答,便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矫健的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京城漆黑的黎明之中,只留下坐在马车里的安太后一脸恼恨地攥紧了拳头:
盛夏,我绝对不会让你扰乱了涵儿的登基大业!
再次见到言毓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彼时的盛夏正低头琢磨着那已经快要被她翻烂了的案件卷宗,在那不甚详细的记载里,她又发现了几处可以辩驳的疑点。
只是此刻言毓那一脸黑沉的神色,让她来不及将疑点说出。
“出什么事了?”黛眉轻蹙,盛夏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紧张。
“是大理寺出事了,”重重地喘了口气,言毓继续道:“昨天晚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伙儿人去闯大理寺,折腾的整个大理寺鸡飞狗跳。
然后今天徐家就以大理寺守卫不严为名,向言逍奏本,要求转移关押在大理寺的四哥,四哥现在已经在被转移的路上了。”
“知不知道他被转移到了哪里?”
眉头蹙得更紧,盛夏出声问道。
这哪里是大理寺半夜遭了贼患?这根本就是言逍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已经差人暗中去跟着了,具体的地点言逍谁都不肯透露,想来不会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
面色阴沉异常,言毓自然也知道这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这忽然而来的转移,根本就是言逍处心积虑为置言涵于死地而设下的陷阱——要么危险会出现在中途,要么会出现在新的关押之地。
“言逍不会在路上动手的,”沉吟着出声,盛夏迎着言毓诧异而不解的目光继续说道:
“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有人跟着,路上动手突发情况会有很多,凭着言涵的本事,反而能够趁乱逃跑也不一定。
言逍向来对他有所忌惮,是不会做这样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的。”
“太后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反应?”顿了顿嗓音,盛夏似是又想起什么一般地出声问道。
已经过去一天半的时间了,太后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到。她有时间等,可言涵已经没有时间了。
“太后现在正在宫里大发雷霆,应该会借着这件事将你正式安排到案件的调查中去。”
早就知道那天牢狱里发生了什么,言毓也等的有些心焦。
“希望如此。”点点头,盛夏复又坐下了身子,“我这里又找到一些可疑的地方,要尽快去案发现场验证。”
将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递到言毓的手里,盛夏抬头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中一行大雁飞过,京城的秋天已经来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盛将军府变得热闹起来。
外出搜集消息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言涵被转移到了哪里,竟是最早传回来的那一个,而太后命盛夏参与到案件调查中的懿旨,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赶到。
安太后最终还是犹豫了,为了她自己的太后之位。
眸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盛夏神色平静的接过了懿旨,对着前来传话的宫人道了谢,便转身看向了神色不佳的言毓。
“太后的懿旨和威严也只能借来用一用了,我们没人在她身边守着,谁也不知道她会听到些什么,又会怎么改变主意。”
将懿旨随手放在一旁,盛夏继续出声,道:
“好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言逍也还没来得及做到对大胤一手遮天,只要我们自己的动作够快,就一切没有问题。”
“那言恒那边呢?”在这一瞬间,除了面前的盛夏之外,言毓发现自己谁都不能再相信。
“暂且观察着吧,言涵知道他参与进来也并没有说什么,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意思。
不过我们自己还是要留心着点儿,起码,不能让他擅做主张的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安排。”
思忖片刻,盛夏出声答道。
“露风山那边,我会派人再去探探情况,”沉默片刻,言毓终于是点了点头,“那地方山势险峻,易上难下,言逍将四哥转移到那里,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易上难下。
歹人能轻而易举地上山去,可遭受无端袭击的言涵,却很难从山上逃离下来。
到时候来一场无可预料的“意外”,即便是盛夏查明了真相,抓到了真凶,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令人空流一场眼泪罢了。
“换个角度想,言逍此举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好看的眉头从言涵出事起便没再松开过,盛夏凝神细思良久方才出声说道。
“好事?”言毓不解。
“转移就证明言逍没有办法完全掌握局面,大理寺和各方朝臣并不完全对他俯首称臣,他这个新帝做的也是根基不稳,不然的话,他一早就会在大理寺中对着言涵下手了,还用刻意找个理由转移到露风山去?
众朝臣也不是痴呆,他这样的举动背后为何,自然有人心知肚明,也会暗中防范着他对言涵下手,毕竟,当年言涵做太子的呼声很高,支持他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即便是言逍已经当了皇帝,可却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皇帝,加之先皇驾崩事发突然,朝臣之中各色心思蠢蠢欲动,也正因为如此,言逍才迫不及待地要将言涵除之而后快。
话未说完却是意思尽显,言毓是自小长在皇家的人,又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于是当下放松,他也心安了不少。
尽管言涵已经被转移到了露风山,然而徐钰的尸体却还保存在大理寺的冰室之内,彻底结案之前,没有人敢将他送还到徐家。
第一次堂堂正正迈过大理寺的门槛,盛夏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黄璟,却只是假做不甚熟悉一般地冲他点了点头,便跟着引路的侍卫一路走到了验尸房外。
“盛姑娘,寇大人和大理寺的魏仵作已经等在里面了,上次就是他替死者徐钰检验的尸体。”
在验尸房外停下了脚步,侍卫没有再继续上前。
此案事关重大,大理寺卿寇大人下了死命令,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物证房和验尸间,以防节外生枝。
点点头,盛夏推门而入,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皆是从那具躺在白布下面的尸体上散发而来的。
要储存尸体,只能选择冰室冷冻,可如此一来,通常所用的判断死亡时间的法子便失了效。
盛夏对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咋一看到徐钰那被冻得冰冷僵直的尸体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浮上一阵叹息。
同寇大人和魏仵作简单的交谈了几句,盛夏便走到验尸台旁,轻轻地掀开了那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徐钰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面前,青稚的脸庞上风流之色仍在,却是再没了往昔的生气与笑意,就连唇角浮起的那一丝遮掩不住的诧异都无法再引起旁人的注意。
忆起曾经的一面之缘,忆起他那言笑晏晏又风趣温和的模样,盛夏的心底里不由得黯然生叹:
都说人死如灯灭,过往的风流潇洒在死亡的面前,果然便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即便人们记得你当年的风流过往,但又能记得多久呢?
沉默着看了躺在那里的徐钰许久,盛夏方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检查他那早已冰冷僵直的,判断不出死亡时间的尸体。
而也正因为徐钰的尸体一直被冷冻着,所以那额头和胸口的尸斑,并没有因为尸体过久的仰卧姿态而有所消失转移,仍旧是大喇喇的留在那里,让盛夏细细地检查。
徐钰的身上共有六处伤痕,一处是胸前的利器伤,也是被所有人都判定为致命伤的刀伤,另外五处都在手臂和右腿上,是典型的反抗性伤痕,也就是所有人都判定的,徐钰在生前曾经同凶手激烈打斗过的证据。
然而盛夏却发现了异常。
“死者身上的这几处刀伤,表面上看去是打斗留下的反抗性伤痕不假,但如果仔细去检查,就能发现这些全都是伪造的伤口,起码,不是嫌疑人言涵造成的。”
确定再三,盛夏直起身子对着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寇大人开了口。
此前他们已经多方调查确定过,大理寺卿并不曾被言逍所收买,虽然,他也并不是坚定地站在言涵这一边的人,但只要保持中立,对他们来说便是有利。
“伪造?”寇大人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盛姑娘,此案关系有多重大,想来不需要老夫提醒你,所以,请你万事慎言。”
“若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盛夏自然是不敢乱说。更何况魏仵作也在这里,盛夏便是想要作假也没有可能吧?”
神色不卑不亢,盛夏对着魏仵作做了个恭敬邀请的手势,魏仵作看了寇大人一眼,便缓步走到了验尸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