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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鹰穿过北风, 带来前锋营歼灭匈奴本部的消息。
因绢布大小有限,无法详述战斗经过, 仅写明歼敌人数, 以及缴获的牛羊战马。至于己方伤亡,因卫青计策周密, 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看过战报,赵嘉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当下同魏悦商议,趁大雪未落, 全军加速前进,尽早完成战略目标, 对白羊王和楼烦王形成包围。
否则的话, 万一遭遇恶劣天气, 被风雪挡在途中,恐计划生变。
“出发!”
命令下达,战旗立起, 黑甲骑兵迅速上马。
苍凉的号角声传出极远,惊动藏在林间的狼群。几乎是条件反射,狼群丢掉吃到一半的猎物, 迅速奔入密林深处藏匿起来。
大军行进途中,偶遇迁徙越冬的鹿群。
斥候率先开弓, 箭矢组成一道黑虹。刹那之间,百余头野鹿倒地, 在雪地中冻僵, 很快被绑上马背, 成为大军的口粮。
天空中有信鹰飞来,发出高亢的唳鸣。
赵嘉勒住缰绳,打了一声呼哨,旋即举起左臂。
信鹰盘旋两周,振翅飞落。尖利的脚爪抓在铁制的臂甲上,发出清晰的划擦声。
赵嘉解下信鹰腿上的木筒,取出其中绢布,展开看过一遍,随手递给魏悦。
“王孙和公孙太仆距陇县不远,途中遇到两支羌部,好在没出什么问题。”赵嘉将信鹰托到肩上,接过军伍递上的野兔,用匕首划开,用刀尖扎着,一块块喂入鹰嘴。
“如此看来,不出十日,高阙、陇县合围可成。”魏悦从袖掖取出炭笔,在绢布背面写下几行字,递给赵嘉看。后者点头,即将绢布折叠起来,重新-塞-入木筒,绑在信鹰腿上。
信鹰吃饱,梳理几下羽毛,侧头蹭蹭赵嘉,展翅飞上半空。
北风愈冷,黑色的雄鹰乘风而上,翱翔在云中。两声唳鸣之后,很快化作一枚黑点,消失在众人眼前。
“将军,前方发现胡骑!”
斥候飞奔来报,赵嘉和魏悦同时举起右臂,汉骑飞速集结,组成战斗队形,沿着斥候指引的方向,正面碾压过去。
前锋营的目的地是高阙,途中快马加鞭,想来没遇上这支骑兵。大军前行的方向和前锋稍有偏差,四万人铺开,再狡猾的敌人都逃不过斥候双眼。
说起来,也是这支胡骑倒霉。
入冬后大雪纷飞,草原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
相比之下,白羊王和楼烦王占据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加上有阴山阻隔,肆虐草原的疫病极少影响到他们的牛羊。这就导致其他部落节衣缩食,动不动就要饿肚子,两人所部却是丰衣足食,甚至有余裕和乌孙商人市换烈酒柘糖。
虽说换出去的牛羊很快又被抢回来,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的部落有多富裕。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样的富裕自然会引人眼红。
碍于两人身份,别部再眼热也不敢动手,王庭也不能明目张胆掠夺,只能迂回婉转一些,偶尔派人来,说些好话,要求两人出些牛羊,解一解王庭的燃眉之急。
白羊王和楼烦王终归不蠢,知晓自己的财富太过惹眼,每岁入冬,都会主动向茏城送数万肥羊,加上百余车谷物,以及从商队手中“市换”来的绢帛和烈酒。
斥候发现的胡骑,正是完成向王庭进贡,折返的白羊王和楼烦王所部。其中本部勇士多达千人,另有三千余均是别部扈从。
四千人顶风冒雪,为的是尽快返回营地。不承想,刚抵阴山,就碰上深入草原的汉军。
“情况不对!”
尽管没有看见汉军,对危险的直觉,被窥伺的不适感,仍让匈奴千长警惕起来。
在阴山一带,有哪些部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联合起来,袭击匈奴本部?还是说……匈奴千长转过头,看向随行的扈从,表情很是不善。
别部首领被盯得寒毛倒竖,再迟钝也能猜到几分不对,当即单手扣在胸前,指天誓日,他们全心全意忠诚匈奴大单于,绝不敢有二心。
更何况,他们的部民随本部一同迁移,家底全都在白羊王和楼烦王的眼皮子底下,联合外人进行偷袭,完全是得不偿失,不是失心疯绝对干不出来。
就在别部首领赌咒发誓,表示自己清白无辜时,大地传来剧烈震动,战马因惊悸嘶鸣,不断摆动脖颈,扬起前蹄,险些将马背上的胡骑掀翻在地。
“行了,住嘴!”
匈奴千长仍存怀疑,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知晓来者不善,命人吹响号角,全军集结,不同来人正面交锋,以最快的速度向西行进。
“从马蹄判断,来者逾万。扈从心思不明,先设法同大王汇合,回头再收拾他们!”
千长下达命令,本部骑兵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
别部扈从不敢拖拉,拼命甩动马鞭,驱策-胯-下战马在雪原中飞驰。
匈奴人的动作已经够快,无奈汉骑更快。
从上空俯瞰,数千胡骑策马扬鞭,利箭般-疾-射而出。身后的汉骑紧追不放,在奔腾中锁定目标,如凶兽张开大口,誓要将猎物吞噬入腹。
天空中突传唳鸣,几名匈奴百长心头一凛,迅速开弓,瞄准飞翔在头顶的金雕。
可惜准头不够,密集的箭矢俱被躲开。
金雕被激怒,自从半空俯冲而下,生生抓瞎数名匈奴骑兵的眼睛。
因金雕突然袭击,队伍侧翼出现短暂混乱。借此时机,云中骑发挥出惊人的速度,咬上队尾的胡骑。
飞驰中,黑甲骑兵松开缰绳,借助高鞍和马镫,稳稳坐在马背上,展臂拉开强弓。
嗡!
弓弦震动,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向胡骑飞去。
金雕早已飞上高空,胡骑措手不及,眨眼之间,便有百余人被铁箭-穿-透。箭矢的力道大得超出想象,竟将十余人带离马背,摔落在马蹄之下。
“敌袭!”
“不要乱!”
“迎敌!”
匈奴千长身经百战,仅凭一轮箭雨,已能猜出来者身份。
拥有如此多的铁矢,绝不会是别部,王庭更不可能。那就唯有一个解释,一个让匈奴千长肝胆俱裂,根本不愿相信的解释,汉骑!
“是汉军!”
见到出现在地平线处的黑甲骑兵,看到飘扬在风中的大旗,遭到箭雨洗礼的胡骑发出惊叫,顾不得匈奴千长和百长的怒喝,压根不打算为匈奴人做炮灰,纷纷调转马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
“黑甲黑马,铁甲覆面,云中骑,是云中骑!”
凡云中骑过处,胡部闻风丧胆。
魏悦身在长安,杀出的凶名依旧笼罩草原。
不同于强悍的匈奴本部,大多数别部早被云中骑吓破胆。在他们眼中,这是一支比匈奴更凶残的骑兵,运气不好遇见,第一选择绝不是迎战,而是尽全力逃跑,越快越好!
别部扈从四散逃命,险些冲乱本部阵型,让准备迎击的匈奴千长极其恼火。
“不许逃!”
“逃者屠部!”
杀神就在面前,死亡近在咫尺,这样的恫吓起不到任何作用。
黑甲骑兵越来越近,控弦声接连不断。
奔逃的别部胡骑恍如一群仓皇的野鹿,面对逼到喉间的利齿,全无还手之力,只能一个个被射落马下,引颈就戮。
在冒顿横扫草原,老上征伐西域时,匈奴是胜利的代名词,跟随本部作战的胡骑自认战无不胜,即使陷入险境,也从未表现得如此不堪。
只能说云中骑的凶狠近乎诛心,犹如当年拱卫冒顿的王庭近卫,在胡骑的心目中,已经脱离“人”的范畴,分明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魔鬼!
“换刀!”
魏悦一马当先,强弓挂上马背,单手持缰,长刀出鞘。
汉骑并排前冲,长刀反射雪光,映出胡骑惊惧的面容。
“杀!”
距离胡骑不到百步,汉骑陡然加速,战马飞驰过银雪,刀光似长虹横扫而过。
伴着锐器的嗡鸣,胡骑陆续栽落马下,连声哀嚎都未听闻,仅有猩红飞溅,泼洒在雪地上,凝成大团红斑,被马蹄踏得粉碎。
刀锋又一次扬起,雪地渐渐被染红。
冲锋过程中,并行的汉骑分成两队,分别由魏悦和赵嘉率领,形成两枚尖利的长刀,狠狠楔入胡骑之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早已经丧胆的别部扈从,根本不是汉骑的对手,有的甚至不是死在刀下,而是被战马额前的铁刺挑飞-穿-透。
匈奴千长本-欲-组织还击,怎奈本部骑兵仅有千人,又被别部冲得七零八落,根本形不成有效防御,更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只能被汉军分割包围,在战马交错而过时,不甘地死于对方刀下。
“千长速走,将此事报于大王!”
两名匈奴百长架住汉骑的长刀,为千长争取机会,希望他能逃回部落,将汉骑的消息禀报白羊王和楼烦王,让部落早有准备。
汉军大规模进入草原,所图绝对非小,心知事关紧急,千长不敢犹豫,借百长和亲兵挡住汉骑,策马向西奔逃而去。
望见这一幕,赵嘉勒住缰绳,将长刀掼在地上,取下马背上的牛角弓,弓弦拉满,三枚利箭如流星飞出,破开冷风,钉向千长后心。
遇风声袭来,千长迅速闪躲,成功躲开两箭,却没能躲开第三箭,最终惨叫一声,从马背跌落。
赵嘉-拔-起长刀,策马越过拦截的匈奴,驰到千长跟前,没有任何停顿,一刀砍断对方的头颅,扎在长刀上,高高举起。
血水滑过刀锋,战场上喊杀声未停。
魏悦又一次横过长刀,伴着冰冷的刀光,最后一名匈奴百长跌落马下,宣告千名匈奴尽数阵亡。
“不留俘虏。”
短短四个字,宣告别部胡骑最终的命运。
随着汉军挺进阴山,向河套逼近,白羊王和楼烦王很快就会知晓,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远比以往遇到的汉军更加强悍和凶狠。狠到让本部外的胡骑闻风丧胆,甚至提不起勇气正面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