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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沾着鲜血的石头在谷明韦手中被高高举起,张半仙还有意识,扭头看着肖遇他们出声求救。叶间担心他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冲过去将他扑倒在地上,张半仙见自己恢复自由,爬起来再次想逃跑,肖遇飞快上前将他钳制住。谷明韦挣扎叫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你以为你杀了他就是给秦语薇报仇吗?清醒一点吧,这只会让你变成跟他一样的杀人犯!”叶间压在他身上,厉声说道,“为了这种十恶不赦的混蛋,值得你把自己下半辈子都赔进去吗!”
“你不会明白的……”谷明韦抓住他的胳膊,双眼通红犹如泣血,“所有人都认为语薇已经死了,他们都放弃她了,但是我不能放弃……我总觉得她还会回来,像从前那样出现在我身边……是他!是这个混蛋夺走了语薇!是他毁了我的一切!”
“就算你杀了他又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就会改变吗?不会了,除了给他解脱、除了将自己送进监狱,你不会得到任何东西!”叶间说道,“想想你的父母,想想学校里那些孩子,你要他们以你为耻,还是要他们以你为荣?秦语薇已经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指证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谷明韦心里,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如果当初我答应陪她来这里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谷明韦捂着脸放声痛哭,“对不起语薇……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重复着最后三个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罪恶感,叶间深深叹息,将他放开,低声说道:“秦语薇就在里面,去吧,去接她回家。”
谷明韦抬头望向那间灯光灰暗的小屋子,缓缓站起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去,张半仙脸上还在汩汩往外冒血,他看见谷明韦的动作,惊恐地往后缩去。肖遇一把扯住他,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
夜色的平静不会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而改变,月光依旧那么柔和,吹拂而过的风带着夏夜特有的凉爽,不知怎么的,叶间忽然想起高中毕业前的那一个晚上,室友买了两打啤酒,他们坐在走廊里喝得热火朝天。那个晚上,风也是这么舒服,月光也是这么明亮,谷明韦举着罐子大声说——我将来一定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年少时的豪言壮语仍在耳边,一切都似乎还跟过去一样,可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叶间听见屋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哭声,被漫长岁月所压抑的痛苦和绝望仿佛在那一刻都被宣泄出来,叶间没有走进去,这是谷明韦寻觅了三年的重逢,哪怕是这样令人悲伤的方式,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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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半仙被田所长他们带走了,坐上警车的时候他面如土色,浑身抖成一团,需要靠两个民警搀扶才能站稳。墙壁里的尸骨在天亮后终于被完整取出,医护人员将它装进尸袋,谷明韦跟随救护车离开,外边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他们谁也不敢相信张半仙会是杀人凶手。
叶间做为重要证人也被要求去派出做口供,肖遇和高志尚帮忙田所长收集证据,祝庆平也在这个时候来到派出所,把一件东西交给田所长。
原来在郑安民遇害的那天晚上,祝庆平准备去找李子林的主人王兴贵,想让他帮着把自己手里的一点山货卖掉换钱。他腿上有残疾,走路不快,早早就出发了,在经过李子林的时候,突然发现郑安民被人吊死在树干上。他当时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准备跑的时候看见郑安民手里拽着条珠链子,亮亮堂堂的,似乎能值不少钱。那会他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看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时鬼迷心窍,就把链子给拿了过来。
他以为这事肯定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警察第二天就找上门了,他怕惹麻烦,怎么都不肯承认。后来送马美静去张半仙家里治病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条珠链子跟以前张半仙戴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他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但又怕连累到自己,家里一个疯一个小,要是他进去了,他们娘俩还能活吗?
就因为这份私心,祝庆平把这件重要物证藏起来,如果不是马美静的意外身亡,他到现在还是会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么多年,你就一次都没有发现张半仙所谓的治病就是在骗人吗?”田所长问道。
“我没有文化,啥也不懂,每次治病的时候看他拿个怀表在疯婆娘面前晃两下,疯婆娘很快就睡着了,然而就把我给赶出来,说治病是天机,外人不能看。”祝庆平脸庞削瘦,神情萎靡,看起来已经对人生不抱任何希望,“每回治完病,疯婆娘就会安静几天,但发起疯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原先只是胡言乱语,到最后变成看见人就咬,我怕她伤到村里的人,除了出去治病,天天都把她锁在屋里。”
这么明显的欺骗手术居然没有人怀疑过,又或者说,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张半仙身上,这种夹杂着渴望的信任远远超过一切,让他甘心忽略疑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早点拿出这件证物,马美静或许就不会死。”肖遇看着他颓废的脸庞,皱紧眉宇间带着一丝冷漠,“有时候,你的一念之差害死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太晚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祝庆平摇头喃喃的说。
是呀,确实太晚了,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生与死之间只隔着一步之遥,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就是另一个人活命的机会。
然而,人终究还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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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村里开始流传起闹鬼的言论,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在张半仙那间给人算命的小屋附近看见了女鬼,她浑身白衣,七孔流血,轻飘飘的像一片柳絮,只要谁跟她对视一眼,就会被吸走魂魄。谣言越传越凶,版本也越来越多,叶间偶尔出门的时候,总能看见几个村民聚在一起低头神秘兮兮的讨论着,张半仙从一个人人尊敬的活神仙变成了他们口中无恶不作的杀人魔王,就连前段时间村里不少鸡仔染病死了的事,都能算到他头上。
肖遇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一直留在派出所里协助田所长收集证据。通过对张半仙血样的化验,证实当时在货车附近发现的血迹就是他的,而尸骨的DNA检测结果也显示死者就是秦语薇。
审讯室里的灯光很亮,那盏灯泡从天花板垂落,白花花的照在张半仙脸上,他身上穿着深蓝色囚服,原来圆润红光的脸庞削瘦了许多,两眼无神,脸上的伤用纱布包着,神情憔悴,短短几天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
肖遇和田所长坐在他对面,在种种证据面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张半仙说出事情的原委。
“那个女记者刚到村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她跟村里那些女人不一样,身材好皮肤又白,脸蛋还长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不动心?”张半仙带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眼神局促不安,“本来他们是打算当天就走的,结果硬被留下来吃酒,我看她喝得醉熏熏的,小脸涨得通红,跟个刚熟透的苹果似的,心里就痒的慌,想着要是能跟她睡上一觉该多美啊。”
说到这里,张半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才继续说道:“当时人那么多,我也就是放在心里随便想想,她朋友把她送上楼的时候,我本来打算也走的,没想到她那几个朋友又下来了。那会人都聚集在村委会前头那块空地上,楼上宿舍没有别人在,我这心里实在痒的难受,就偷偷溜上去。她那会睡得正沉,躺在床上一点知觉都没有,我摸了好几把,还把她衣服解开,那对奶子又大又圆,捏上去就跟两团棉花似的……”
“诶诶诶!”田所长用力敲了两下桌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是在审案子,拣重点的说!”
审讯室里没空调,就头顶一个吊扇呼啦啦吹着,张半仙满头都是汗,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慌的,他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说道:“我当时就想过过瘾,没想真把她怎么着,可她突然就醒了,底下可都是人呀,她要是喊起来,我还不得遭殃?情急之下我就捂住她的嘴,拿出怀表想催眠她——”
说到这里,张半仙转了话头解释道:“我年轻的时候在马戏团呆过,跟一个师傅学了这门手艺,后来马戏团散了,我走南闯北好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最后回到八里坪干起这给人算命的行当,也算是误打误撞。你们还别说,这山沟沟的人啊就信这个,甭管我说什么,他们都当成圣旨。”
他的神情里颇有几分自豪,似乎很得意自己那些坑蒙拐骗的经历,肖遇说道:“你也是用这个方法让马美静一直处于幻觉当中?”
“他们不懂这些玩意儿,都当我是活神仙下凡,说啥他们都信,这可不能怪我。”张半仙替自己找说词。
“是这块表吗?”肖遇拿起桌上那块怀表,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面的金漆掉了大半,露出铜色的表壳,链子细长泛黑,表盘却还是明亮干净,指针悠悠走着,发出非常细微的嘀嗒声。
“没错,是这个,这还是马戏团散伙的时候那个师傅留给我了,有好些年头了。”张半仙说。
“继续往下说。”肖遇示意他。
“那姑娘本来就喝了酒,不费吹灰之力又睡过去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心里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弄上手,反正人已经被催眠了,等第二天醒来肯定都不记得。”张半仙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但在村委会肯定不行啊,下头那么多人,我就给她下命令,让她在听到口哨声后就从后门出来。我把她引到后山的树林里,真就是想在她身上占次便宜,没想害她性命,可她竟然在中途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