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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越野车开在国道上。
“醒了?”
陆爻费力地睁开眼, 就看见陆泽林坐在旁边,手上拿着一本线装书。他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身上的冷意和痛感上去了。
不对,玄戈呢?
“还没到家, 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家?陆爻很慢地眨了眨眼睛,眼前下意识地就浮现出狭窄的房间,老旧的沙发, 站两个人就会很挤的厨房, 以及一个总是朝自己笑的男人。
那里才是家。
看陆爻从醒来开始就一声不吭,陆泽林耐心倒是极佳, 注意着对方的神情,“我亲爱的弟弟, 把你带上车之后, 我可是特意去见了那个餐馆老板, 谢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哦,对了,墙上你写的字,我顺手也取下来丢了, 毕竟人都走了。”
陆爻睫毛垂着, 没有理他。
陆泽林脸色阴沉了一瞬,瞬间又恢复了和煦的模样, “你应该是找到离火浮明盘的器灵了吧?”
见陆爻猛地睁开眼, 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疑惑, 陆泽林靠在座椅上, 冷笑了一声,“怎么,还想瞒着?今天上午,爷爷特意联系我,说卦盘‘活’过来了几秒,除了你的血,还有什么能够做到?”
两年前,离火浮明盘中的器灵强行突破了限制,脱离了本体逃逸,只留下了一个死盘,一点用都没有。陆家干脆就放出消息,说离火浮明盘丢了,同时将死盘封存起来。
后来陆爻留了张纸条就跑出陆家,陆泽林原本准备把人抓回来,却被爷爷陆明德制止,“泽林,陆爻和离火浮明盘签了血契,很有可能他能把器灵找回来。”
又是这样。当时陆泽林握紧了拳头,却笑着点了头。
而这时候,陆爻已经完全呆住了——我什么时候找到了……器灵?
他闭上眼,表情没泄露半点情绪,脑子里有无数的画面飞快划过。血……上午自己的手确实被切了一刀,血流了出来,然后玄戈——只有玄戈碰到了他的血!
这一瞬间,陆爻心脏快速地跳了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卦象显示的“故人来”,心跳感应时算出来的人祸并见血,非常人的伤口愈合速度,两年前这个时间点,以及自己对他完全不排斥和莫名的亲近……
在这一刻,所有的所有,通通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闭着眼的陆爻忽然弯起了嘴角,全身的疼痛都像是消失了一样,他无比专注地在脑子里,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玄戈的长相
——原来,变成人的你,是这个模样。和我以前想象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陆泽林见他笑起来,有些厌恶地皱了眉,“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要不是那个开餐馆的男人正好撞到陆辅图手里,我还没那么容易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你。”
他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哦,对了,你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吧?唉,我天资卓绝的弟弟,竟然愿意缩在一个餐馆里当免费工,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喜欢?
陆爻的呼吸微微起了变化。
眼尾带着讥笑,陆泽林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兴致,没有再说话。在前面开车的陆泽杨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还是不敢插话。
车在国道上一连开了十几个小时,才进了A省境内,到陆家时,天刚刚亮。开进雕花铁门,车最后停在了宅子大门口,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陆泽林下了车,亲自到另一边拉开车门,看了眼又昏睡过去了的陆爻,吩咐道,“他的眼睛又变红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等候在一边的人脸上纷纷现出恐惧,看向后座上蜷缩着的陆爻,“知道,大少爷。”
“嗯,两年没动手,别手生了。”陆泽林往大门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这可是我们陆家的天才,记得轻点。”
下属答了话,坐进驾驶座,一路开着车往后院去了。
陆泽林带着陆泽杨进了前厅。
“这一次又辛苦泽林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主位上,笑容和蔼,他穿着黑色的睡袍,脸上的皱纹显得老态。
“不辛苦,”陆泽林恭敬地给陆明德倒了杯茶,“人已经带到后面去了,按照爷爷之前的吩咐,在抓到人时,就强行激发了封禁里的死气,所以一路上陆爻都不怎么清醒,我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说着,他又有些小心地问,“陆爻真的已经找到离火浮明盘的器灵了吗?我把他带回来时,没遭到任何的阻碍和抵抗。”
“嗯,肯定是找到了,按照古书记载,器灵通常是不能脱离本体的,就算离火浮明盘是个例外,器灵强行脱离之后,力量也会变得虚弱。可能是这个原因,器灵才没有阻扰你。再有,我给你电话的那天上午,一直沉寂的卦盘突然红光大盛,说明器灵确实是被契约人的血所激发,不会有错的。”
本体一直在陆家封存,那能够接触到契约人鲜血的,只可能是器灵。
陆明德喝了茶,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太纵容他了。”他用手上的拐杖敲了敲地板,发出沉闷的“咄咄”声,“早知道人跑出去就叫不回来,当时离火浮明盘的器灵不见时,就不应该把人放出去!”
不知道陆明德是真生气还是假装发怒,陆泽林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爷爷和父亲筹划了很多年,在两年前,终于准备把陆爻左眼的封禁慢慢解开,将人做成傀儡,好利用血契直接操控卦盘。但当时器灵突然消失,就算是操纵了卦盘,也没什么用,于是才纵容陆爻跑了出去。
只不过两年过去,爷爷和父亲的耐心明显已经到头。人不听话,但傀儡会完全听从命令,到时候可以尝试强制召回器灵。
陆明德站起来,伸手让陆泽林扶着,“走吧,和爷爷去看看人。”
陆爻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他确定有人拉着他手上的锁链一直在往前走,金属的声音非常刺耳。但左眼痛得像是有人在拿针不断刺着眼球,他必须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这上面,才能维持住一丝清醒。
人走了。
陆爻侧躺在冰凉的地上,下意识地就往角落爬,等靠到墙了,他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原来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他冷得牙齿都有些打颤,只觉得之前的那些记忆、那些温暖都是幻觉,没有玄戈,没有——不,有的。
陆爻记得雨夜里外套的体温,记得每一次玄戈揉他头发的力道,记得对方身上的薄荷味儿。
“你的眼睛很美,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记住了吗?”
手指抠着地板,他陷在黑暗里,发出喃喃的气音,“记住了……”
陆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又被开门的声音吵醒,但他太累,全身都没力气,靠着墙才勉强没有滑倒在地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靠近,有些耳熟。
“放他出去找了两年,都没把离火浮明盘的器灵带回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
“爷爷不要生气,身体要紧。”陆泽林扶着陆明德的手,笑容谦恭,“人总是回来了,而且,就算是死,死在家里也总比死在外面好。”
“唉,泽林,你不懂,我对陆爻是寄予了厚望,没有器灵的卦盘,就是一个死盘,什么用都没有,这让我们陆家怎么在玄术界立足?怎么压下薛家?”
陆泽林知道对方的执念,自然地接上去,“爷爷不用担心,陆家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让陆家蒙羞的。”
“嗯,要是陆爻有你这么听话,为陆家着想,就好了!”陆明德双手杵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外不准备进去,“泽林,把人叫醒。”
知道陆泽林的招数,陆爻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光线有些强,他眯了眯眼,才慢慢适应。
“出去了两年,连爷爷都不会叫了?”
陆爻听清楚了,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又漠然地把视线转开。
这样的态度似乎激怒了陆明德,他重重地杵了一下手里的拐杖。陆泽林适时地拿出一块手掌大的刻纹石,俯身放到了房间的地上,瞬间死气暴涨。
听见清脆声响的同时,陆爻只感觉左眼突然暴痛,他用手紧紧地捂住,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咬紧的牙龈有血渗了出来,他都没什么感觉,背上是一层一层的冷汗。
“叫声爷爷,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对吧,我的弟弟?”
陆爻不想再看到对方,再次闭上眼。他头靠墙壁,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致,毫不妥协的模样。
陆明德却没有再说什么,眼前的情景让他足够满意,“听说你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厨师?”
下一秒,陆爻猛地看了过去,毫无遮挡的左眼瞳色血红,让人遍体生寒——别动他。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传达出这个信息。
陆明德不承认自己被这狠厉的眼神惊到,恼羞成怒,想维持住语气,但声音还是提高了不少,“陆爻你要好好配合爷爷,不然你的朋友,安全可就不能保证了!”
门再次被关上,这一瞬间,黑暗让他感觉安全。陆爻这才整个人脱力一样,倒在了地上。
眼睛太痛,痛感扩散到整个头部,他下意识地不断把头往地面上撞,却依然无法缓解分毫。
陆泽林走之前留下的几块刻纹石,让整个房间里的死气变得更浓,陆爻强自维持住心神,努力让自己想些开心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给自己算卦,都算得不准,所以之前算出来是“大凶”的那一卦,会这么准,应该也是因为玄戈接触到自己的血的原因吧?
不过,他之前一直都没想到玄戈就是自己的卦盘。
想象着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卦盘,在厨房飞来飞去炒菜做饭,骑着重机车飙车,或者在巷子里打群架,陆爻就有些想笑。
不过要是以后玄戈让自己讲睡前故事怎么办?肯定没办法拒绝,不过应该是不能讲童话了,很伤脑筋……
陆爻唇边带着血,却浮起了笑。
b市。
玄戈准时开门营业,才尝了尝通宵熬制的汤的味道,就有熟客推门进来。
“老板,一碗猪骨汤饭!”等玄戈应下,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左右看了一圈,“怎么没看见小陆?是今天又睡懒觉不想起床吗?让哥哥一个人来开店。”
玄戈拿着汤勺的手一顿,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总是听见这个名字——陆爻。可最为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认识这个人,自己也应该认识,可是他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又有客人进来,“老板早上好,小陆早——”,话还没说完,对方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小陆今天不在?”
玄戈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于是顺着说了下去,“他睡懒觉,没过来。”说完,突然有些模模糊糊地觉得,真的有这个人,赖床不起来,说再睡五分钟就好。
“哈哈,小陆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十九岁还可以窜一窜!”
原来陆爻十九岁。
“是啊,老板还经常给小陆开小灶,我们可都看得清楚。不过墙上那幅字是取下来了吗?要重写?老板肯定也觉得小陆写的‘好好吃’三个字不高端,哈哈!”
玄戈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手上拿着一颗小番茄,习惯性地递到旁边,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陆爻,到底是谁?
薛绯衣看了看写着“长宁街”三个字的路牌,没什么精神,“清河,你确定就是这里吗?我们真的不会又走错路吗?”
他已经在各种巷子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了,要不是文明人不能动粗,他都要和他家星盘打一架了。
“就是这个方向,没错。”
“可是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次以上了谢谢,”薛绯衣在旁边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靠着花坛,“话说你不是能感应到吗?为什么我们还会迷路?”
清河声音淡定,“第一,我是星盘他是卦盘,一个占星一个卜卦,虽然都是盘,但严格来说不是一个物种,所以存在误差;第二,他的气息实在太弱,能找到方向已经不错了;第三——”
“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薛绯衣投降,喝了半瓶水,又重整旗鼓,“走走走,上路!”
锦食。
店里没人,玄戈点了根薄荷烟,直到蓄积的烟灰太重,落到了地上,他才发现自己又望着那面空荡荡的墙发呆了。
太频繁了。
压下心里焦躁的感觉,他开始仔细回忆,这样的情况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
他手上出现了一张陌生的纸条,钱包不见了,过来的客人都开始向他询问一个陌生人的情况。而他回家之后,也发现自己的房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包括同款的牙刷、毛巾,一个装着各种石头的背包,等等。
他做夜宵时下意识地会做两碗,睡觉之前会习惯性地说晚安,甚至接漱口水时,都会接两杯。
这些都在表明,他确实把一个人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时,店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对方眼尾细长,一眼看过去像是带着笑意,身上穿件黑色的风衣,显得皮肤白皙
——不,有个人,皮肤比他还要白一点,更好看一点。
一个恍神,玻璃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来人语速很快,
“我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是怎么变成人的?我家小清河都还只能圆滚滚地飞来飞去!”
玄戈看着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受到的惊吓有点大,薛绯衣没发现异样,“要不是清河说你就是陆家那个小盘子,我根本看不出来好吗?哪儿有盘子变成人的?我家清河比你大这么多,都没变成人!不对,就算是变成人,也应该是这么高的小孩子吧?陆爻给你吃了激素?”
噼里啪啦一大段话连停顿都没有,末了,他还伸手比了比自己膝盖的高度。
玄戈注意到了,“陆家?陆爻?”
“啊对呀。”薛绯衣喘了口气,又喝了口水,这才有空观察玄戈的表情,“你——”他忽然有些懵,在自己包里掏掏索索的,找了一个青色的圆盘出来,“清河,给小盘子打声招呼。”
清河没动静。
薛绯衣有些奇怪,摸了摸星盘的表面,声音带着些讨好,“告诉爸爸,你哪里不舒服?”
“薛绯衣,可以闭嘴了。”
突然出现第三个声音,玄戈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薛绯衣手上拿着的青色圆盘。
“哦哦哦闭嘴,”下一秒,薛绯衣又抬头,“刚刚太激动,忘了自我介绍,这是苍木九星盘,应该算是你的……表哥?亲戚关系有点复杂。我是薛绯衣,差不多是陆爻的竹马小伙伴,第一次见面,也没买点什么水果。”
陆爻。
玄戈视线落在青色的圆盘上,“他会说话?”
“他当然——”等等,薛绯衣蹙了蹙眉,表情忽然正经起来,“你不知道他应该会说话?”
见玄戈点头,他思路转了一圈,“陆爻呢?”
“我不知道他是谁。”
“卧槽了!”薛绯衣拿着星盘砸了砸自己的脑袋,一脸要哭的表情。清河有些无语,
“器灵没到时候,强行突破变成人,还是直接到人类的成人时期,应该会有损伤,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都忘了。”
玄戈沉默着听完,正在分析得到的信息——虽然完全在颠覆他的认知。
这时,被称为“苍木九星盘”的圆盘忽然从薛绯衣的手上漂浮起来,慢慢地飞到了玄戈面前。玄戈没动,他下意识地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
“你是不记得陆爻了,还是根本不认识?”这有本质的差别。
“不记得。”玄戈斟酌着,换了一种说法,“我之前记得他,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之前,我都和他在一起。”
听懂了意思,薛绯衣“啪”地一下就把矿泉水瓶子捏瘪了,“陆家搞事情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他看向玄戈,“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出现在你周围?”
玄戈第一反应,就是那张写了“我走了”的纸条。他起身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把皱皱巴巴的纸条拿了出来——当时他丢到了垃圾桶,总觉得有些不舍,就又捡起来放好。
薛绯衣看了一会儿,就怒了,又压着情绪尽量专业,“这是定向性模糊记忆的刻纹,陆家出品,效果有保证。我猜应该是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了陆爻的名字,等你满脑子都是他的时候,把这刻纹纸给你,这样,就达到了定向模糊的目的。”
他看向玄戈,“人类的记忆可能就没办法恢复了,不过你是盘子,就算摸了这刻纹,也肯定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唔,清河,上!”
陆家。
陆爻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石床上,四肢都像是灌了铅,太久没吃东西,胃痛也越来越明显。
他恍惚间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儿。
迷迷糊糊地像是站在厨房门口,玄戈正在做菜,头也没回地在问,“一勺糖渍桂花还是两勺?”
他听见自己说,“三勺。”
对方偏过头来,笑容有些无奈,“陆小猫,老子可就这点存货,吃了就没了,而且,吃多了蛀牙。”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舀了满满三勺到陆爻的碗里。
他正专心地看着玄戈的背影,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爷爷,父亲,已经按照要求准备好了。”陆泽林的声音。
“嗯。”缓慢的脚步声靠近,“一会儿就由辅舟动手解开陆爻左眼的封禁,泽林,你在旁边帮你爸爸。这张石床的刻纹所需要的血就由我来,你们再把拷链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
金属碰撞的声音。
“爷爷,没问题,您放心。”陆泽林语气迟疑,似乎有些担心,“您身体不好,要不血液还是由我来提供吧。”
“是啊父亲,泽林是陆家长孙,年轻,由他来提供再好不过。”
“我来。”
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陆爻眨眨眼,忽然听见玄戈在叫他,“陆小猫,过来吃夜宵了。”
“嗯,来了。”陆爻应了一声,往前走,他感觉自己拿着勺子,桂花的香味甜而不腻,“明年我和你一起去摘桂花吧,多做一点,一瓶太少了,不够吃。”
“好,我家猫儿去树上把花都摘秃了也行,我在下面接着你。”
陆爻看着面前男人的笑脸,忽然问,“你还记得我吗?”
下一刻,他就听见对方清晰的回答,“不记得了。”
眼前的景象瞬间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陆明德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把锋利的石刀,将自己的血管割开,鲜血溢了出来。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所有的血液都自动汇集在了石床刻纹的起始部位,打了一个漩儿,随后慢慢地沿着刻纹的笔画不断渗透。
渐渐的,小半张石床都变成了血红色。
陆明德一眼不眨地看着这个场景,心里涌起了巨大的兴奋——就快要成功了!只要血将石床的刻纹全都浸透,那傀儡成功后,就会只听自己的话。到那时候,离火浮明盘的力量,也只是掌中之物而已!
就在这时,陆爻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
陆泽林站得近,仔细听,似乎是在喊“玄”什么。他嘲讽地笑了笑,真是痴情啊,人都快死了,还在念着情人。自己这个弟弟,也真是可怜。
目光正要移开,陆泽林却突然对上了一只陡然睁开的血红色瞳仁,瞳孔是扩散的,血色深重地让人心惊!
陆爻醒了!
“爷爷!陆爻醒了!”
“安静!”陆明德声音打颤,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全身都在发冷,他吸了口气,“脚链手铐都牢牢实实,你在怕什么?”
下一秒,像是印证他这句话一样,陆爻突然抬起了双手,只听“砰”的一声,石砾迸溅,陆爻竟然生生地将手铐从石床上拔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上面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弄得有些烦躁,正想动作,却发现自己下半身依然被牢牢地固定住。
被限制住自由的感觉让他不悦,只见陆爻直接伸手,猛地用力,就将固定在髋部的精钢索直接扯断,随手扔在了一边。
“泽林,你还愣着干什么?”陆明德的血不能断,无法移动,只好朝已经呆住了的陆泽林厉声道,“快阻止他!”
陆泽林反应过来,转身往角落跑,慌慌张张地从一个黑色箱子里拿出了一把槍。
抖着手拉开了保险,却有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陆泽林转身,就看见自己的父亲陆辅舟,已经重重地被掼在了墙壁上,吐出了一口血沫,双手都被狠狠地反折过去,伤可见骨。而陆爻站得笔直,满身肃杀,一双异瞳正盯着陆明德。
陆明德目眦欲裂,他嘴唇发白,不断地抖索,近乎嘶哑地朝着陆泽林,“开槍!快开槍!”
等了几秒,他却发现陆泽林根本就没有扣下扳机,反而笑了起来,脸部肌肉发颤,显得非常激动。
“爷爷,你让我开槍——你求我啊?”
“泽林!”陆明德看着表情变得有些陌生的孙子,鼻翼煽动,怒气明显,“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顾全大局!快——”
“顾全大局?”陆泽林突然扬了下巴,声音提高,“那你去死好了!你死了,陆家就是我的了!我再用我的血浇灌到石床,这傀儡也是我的了!你去死啊!”
陆明德想要斥责对方,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感觉自己全身又冷又沉,低头,才发现自己手腕血流的速度竟然变快了,而石床只浸透了二分之一。
他神色变了,“这刻纹有问题!石床有问题!和原本说的不一样!那个人骗了我们!”正当他想要收回手时,却发现没办法做到,如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的手腕紧紧缠住!
外面。
玄戈已经一个人放倒了二十多个保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遇神杀神!
薛绯衣抱着星盘站在旁边,咽了咽口水,“小清河,你……你有这么强力吗?”
清河没有回答。
玄戈那边战况依然激烈,薛绯衣没忍住,“卧槽,比武打电影还刺激!陆爻是踩了什么牛屎运,得了这么一个盘子,又是大帅比还这么能打!”
“咵嚓”一声又卸了一个人的胳膊,玄戈眉眼间满是戾气,“确定陆爻就在里面?”
“确定确定!”薛绯衣连着点头,“就在里面!这一波打完了,陆家能打的基本全军覆没,我们就进去救人,救了人就跑!”
玄戈没再说什么,专心打架,下手半点没留情。他感觉自己心里像是压着躁动的猛兽,必须要发泄出来。
而且,陆爻还等着自己!
这时,“砰”的一声枪响,似乎是从不远的独栋小屋里传了出来,玄戈动作一滞,随后猛地加快速度,拳头与肌肉碰击的声音,极为震耳。
三两下就解决了对手,玄戈朝薛绯衣看了一眼。
被玄戈最后那几招的高效率震到,又被对方的眼神给瞪的后背一阵鸡皮疙瘩,薛绯衣下意识地开始往独栋小房子跑,“那是槍响!陆爻怕是有危险!”
而他心里想的是——凶兽跑出来了!陆爻快出现啊!
等他们一路到了独栋小屋的门口,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玄戈直接一脚就踹开了门,浓郁熏人的血腥味儿扑面而出。借着门口投进去的光亮,只见墙壁上,到处是斑斑血迹,时间过得有些久,都呈现出了黑红色。角落还有刻痕,似乎是陆爻在记录天数。
“是陆爻的血。”
嗅着这股熟悉的味道,玄戈眉间又沉了几分,他大步进到室内,发现里面呈四方形,四面不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空无一人。
而站在门口的薛绯衣手从星盘上划过,嘴里念念叨叨,“星位钦定,正阳为数……”手指停住,他眼神一凝,“不对,星象重叠,在下面!”
说着,他转身快步出了门,绕到了小屋的后面,指了指,“就在下面!”
玄戈的直觉一向没问题,目标十分明确地掀开了地面上的一块草皮,露出了一道“门”,他心慌得厉害,伸手快速把“门”打开,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地下走,薛绯衣没走几步,就被血腥味儿熏得够呛,“怎么不走了?”
问完,又很快反应过来,从玄戈的旁边看过去,一时间被眼前的情景惊在了原地。
陆明德手被死死地固定在一张石床上,手腕处血肉翻卷,伤口泛白,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皮肉干瘪,死状恐怖。
而陆辅舟几处骨折,胸前中了一枪,血流了一地,到死都还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拿着枪的陆泽林。
发现有人进来,陆泽林猛地后退了几步,“咔嚓”两声,地面打开了一个通道,他整个人直接跳了进去。
清河的动作最快,却还是没能在缝隙闭合之前抓到人,地面上只留了一把枪。
薛绯衣想跟上去抓人,却见清河提醒自己往后看,他回头才发现,陆爻正站在离石床不远的地方,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他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割脖子的错觉。
最令薛绯衣惊讶的是,对方的左眼竟然是纯粹的血红色。再看石床上密密麻麻的刻纹,陆明德血流了个干净的尸体,大概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不过傀儡术明明就已经失传了几百年,陆家这是又从哪里去翻出来的?而且陆爻的模样,一点不像是被死气不间断侵袭了十九年的人。
难道是离火浮明盘的原因?
这时,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陆爻已经抬了手,手腕上挂着的一副金属拷链,沾满了血,不,应该说,陆爻身上到处都是血,特别是露出来的手臂上,全都是指甲抓伤的痕迹。
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没等他乱七八糟地想出个头绪,就看见陆爻和玄戈迅速地打到了一堆。
什么情况?薛绯衣看了半分钟,发现是陆爻占了上风,玄戈一直在躲闪,没怎么出手。
他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默默退到了角落。拍拍头想起什么,薛绯衣还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把陆明德的死状和周围的情况都拍了下来。
这一边,玄戈一边控制着力气,一边避开陆爻袭过来的拳头。对方指尖全是血迹,看得人心口抽疼。而且不知道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脸本来就小,现在还瘦了一大圈。
趁陆爻被脚上的重锁带着,稍微偏离了重心,玄戈猛地五指拽住陆爻手腕上的拷链,脚上重重踩紧锁链末端,随后把人制在怀里,直接压在了地上。可能是因为陆爻十分疲惫,挣扎得也没上次厉害。
“陆小猫!你看着我!”他喘着气,捏着陆爻的下巴,丝毫不错地对上了视线。而陆爻脸上很多未凝固的鲜血,全都沾在了玄戈的手上。
陆爻的眼神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他挣扎着,想要脱离玄戈的控制,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本能地就没有用上全力。
玄戈声音沙哑,像在恳求,“陆小猫,我来找你了,我没有把你忘掉,我都记得,我记得你……”
陆爻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没有什么落点,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不停地说话,很烦,但,也很安心。
很开心。
他嘴唇嗫喏了一下,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音节,但挣扎的力度小了下去。
玄戈发现了,他干脆揽着陆爻的腰,把人抱好,一个使力就直接坐了起来,陆爻被他好好地护在怀里。
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于是玄戈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声音低哑又温柔,“陆小猫,不怕了啊,乖,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
陆爻双腿岔开跨坐在玄戈的大腿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手,拷链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他带血的手指落到了玄戈的眉骨上,一点点往下,眼皮、鼻梁、嘴角,最后在了心脏跳动的地方。
艰难地发出声音,陆爻的声带明显艰涩,“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记得,”玄戈眼睛都有些红,他轻轻地吻了吻陆爻的额头,又往下移,两人的额头相抵,“你是陆爻,是我家的陆小猫,我记得,我记得……”
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下来,陆爻闻了闻玄戈颈侧的气味,突然靠过去,仰着头,直接亲上了玄戈的嘴唇。
嘴唇上的触感冰凉,玄戈整个人都不敢动,生怕错开了分毫。所有细微的动作都变得明显,他感觉到陆爻的唇动了动,发出了低微的气音,“玄戈,我疼,好疼啊。”
这时候,玄戈才体会到什么叫痛心入骨。
下一刻,玄戈把人抱了起来,稳稳托着对方的臀,手放在陆爻的后脑上,轻缓地压向自己的颈侧。又温柔地亲了亲陆爻的耳尖,哄他,
“猫儿,想睡就安心睡会儿,再睁开眼睛,我们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