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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捏捏鼻梁。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的人,既然说都说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一开始其实没什么,因为荍儿本来就很得宠。但时间长了,他连其他人扫都不扫一眼的情况,让后宫慌了神。
康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是梁九功端了绿头牌来请他翻牌子的时候。当时他还在想,梁九功是越来越没眼色了。
可看到梁九功的脸色,康熙就明白了,不是他没眼色,而是外部环境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而这,只是为了给康熙提个醒:别太过了!
但即使明白了这一点,康熙也没有去理会。
这其中的原因,云荍占一半,皇帝的身份占一半。
恋爱带给了康熙太多新鲜美好的感觉,在他自己厌倦前,不可能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压力放弃掉。更别说身为一个皇帝,他非常讨厌这种干涉与威胁,即使只是隐性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忽略掉这件事情背后有影响力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皇瑪嬷——太皇太后。
幼年登基的他深深明白当年孝献皇后之事的影响,皇瑪嬷是绝对不允许再次出现这种情况的。而他想要保住云荍,几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康熙深深叹气,在今天之前,其实他是抱了能说服皇瑪嬷的希望的,甚至为此还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但今天之后,他知道不可能了。皇瑪嬷全程没有提云荍一个字,甚至连具有指向性的词都没有说一个,只提了一个位子一个人:皇后、太子。
皇后是他不想立的,太子是他心里某种意义上最重要的。这两点都戳中了他的软肋,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做出回应。
可哪里有什么选择?其实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罢了。
“梁九功!”康熙叫道。
吱。
梁九功推开门,快步走到康熙面前:“皇上。”
“之前吩咐做的东西呢?”康熙问道。
“回皇上,已经做好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瞪眼:“做好了不拿给朕,狗奴才你是想私吞?”心情不好,不发泄发泄该憋出病了。
梁九功吓得当场匍匐在地,颤着声音道:“奴才不敢。”说了一句不敢再说,就怕康熙从迁怒变成真怒,那他这条小命真的就危险了。
“还不滚去拿!”康熙斥道。
梁九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没一会捧了一个盒子进来,佝偻着腰呈给康熙。
康熙哼了一声,接过盒子打开,之间明黄色的丝帛间,躺着一块鲜红欲滴的血玉,被雕刻成连叶锦葵的模样,颤颤巍巍的惹人怜爱。
康熙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就像那个小女人一样。
手摩挲着云荍送给他的双蝶结,心里想着她看到这份礼物时会有的惊喜模样。康熙先是欢喜,接着又是叹气。
双蝶结的寓意他后来知道了,所以一直想送一份相当的礼物给云荍。这块血玉还是他当年大婚亲政时,噶尔丹送上的贺礼,一直收在私库,这次才被他翻了出来。
康熙合上盖子,现在,这却是对比翼双飞的补偿了。
将盒子放到一边,康熙收敛心神,开始处理朝政。不管什么时候,都该先把国事处理好。
夜晚很快来临,康熙从折子中抬起头,活动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亥时中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动作:“下午有什么事没有?”
“回皇上,下午并无什么事。”梁九功回道。
康熙点点头:“叫水,准备就寝。”
“嗻。”梁九功答应着退出去吩咐。
康熙扫过御案上的锦盒,它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散发着莫名的气息。
康熙别过眼,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这一天,能晚来一天便是一天吧。他大步向外走去,将一切都抛在身后。
云荍还没睡。
要搁以往,这个点她早就睡了,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主子,夜深了,早些歇着吧。”福华又一次劝道。
云荍托着下巴,无奈道:“我睡不着。”
福华忍了忍,没忍住:“主子,皇上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听说前朝忙得很。”
云荍改托为趴,仍透过薄纱望着外面的额点点星光:“我知道,我不是等他,我就是不想睡。”她真不是为等康熙,男人嘛,工作总是忙的。尤其她男人还是皇帝,只会更忙,当然不可能天天陪着她花前月下的。
云荍今天只是睡不着,越到晚上越清醒,脑子里思维跳跃的极快,根本不肯闲下来。
福华无奈,话都说尽了,没用!她也只能陪着。
“福华,你说,那个星星上会不会有另一个我呢?”云荍轻声问道。
福华见怪不怪的答道:“奴婢不知道啊。”
“你说,她会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跟我一样在看星星。”云荍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接着道。
“可能吧。”这种对话,以往都是出现在云荍跟胤礿的对话中的,福华还是第一次身处其中,她也只能想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知道她多大了,有没有嫁人,有没有孩子,是不是还跟阿玛额娘一起生活,过的开不开心,早上睡不睡懒觉,长得高不高……”云荍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成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呢喃,“是不是正吹着空调,玩着手机,看着电视,是不是正在看步步惊心,是不是为若曦和四爷的感情所感动。是不是,期盼着这样的感情。”呢喃也没有了,只有大大的双眼无神的看向某处,陷入思绪的翻涌之中。
福华坐在旁边悄悄打了个呵欠,将云荍腿上的毯子轻轻掖了掖。
一夜无眠。
云荍硬生生坐到天光微亮了,才感觉到困意,福华更是困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伺候云荍睡下,福华都来不及回应库嬷嬷的责问,进屋就躺下了,陷入香甜的梦中。
云荍坐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上一刻发生的下一刻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深深的疲惫。梦的最后,云荍拼命逃跑,却并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在追她、为什么追她。
“呼,呼。”云荍睁开眼,猛地坐起,被追逐的紧迫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中,让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帘子被掀起,云荍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额头上也传来温润的触感,熟悉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云荍将视线转移过去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康熙关心的面容。
云荍不由自主的扯起笑容:“梦见被人追。”又带了些委屈,“跑的好累。”
“没事,没事。”康熙将人搂紧怀里,安慰道,“朕将他们都抓了关进牢里,看谁还敢抓你。”
云荍在康熙怀里猛点头:“嗯嗯,关他们个十年八年,看他们还能不能跑那么快!”
康熙失笑,只一下一下轻拍着云荍的背,舒缓她的情绪。
良久,康熙问道:“饿了没有?起来用些吃食吧。”
云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肚子很饿,很不好意思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康熙放开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小懒猪!现在已经未时末了。”
云荍更不好意思了,虽说上辈子休息日常常睡到两三点吧,但在这边,还真没见过谁睡到这时候起的。以前她只是赖床到八点,就被马佳氏掀被子了。
云荍红着脸让福华伺候洗漱,建立对象关系以后,第一次被抓到犯懒,总是让人羞愧的。
洗漱完,云荍在康熙的注视下用着迟来的午膳,中间一度被盯得十分不好意思。奈何不管她明示暗示,康熙还是□□裸的盯着她看个不停。
好容易用完了别扭的午膳,云荍坐在康熙怀里抱怨道:“干嘛那么看着我啊,我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看你好看。”康熙将她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认真的道。
云荍的耳朵红了。以前滚床单她都没有这么害羞过,现在却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话就害羞的不行。
康熙将放在炕桌上的锦盒拿过来,递给云荍,道:“看看这个。”
云荍看看手上的盒子,又看看旁边的炕桌,真是要完蛋了,刚刚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炕桌上放了一个盒子。
轻轻打开,云荍眼睛圆睁,迷恋的看着盒子里的玉佩,轻叹道:“真漂亮。”伸手轻轻摩挲,问道,“这个是什么图案?”
“是锦葵。”康熙看云荍没有反应,又补充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不是云荍吗?云荍疑惑的看向康熙。
康熙无奈,他还真没想到云荍不知道:“你真是……”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只好解释道,“荍,就是指锦葵。”
云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真不能怪她呀,知道自己名字出自诗经就不错了,这里又没有百度,她到哪儿去知道荍是指锦葵啊,恐怕她阿玛当初起名字的时候都不知道。
不过康熙这份心意云荍还是很感动的,这应该算定情信物了吧,是吧?听说血玉很贵的!
康熙见她一直不拿出来,只好自己动手,一手在绣萝捞了个结子就要往玉佩上系:“光看着做什么,试试带着好不好看。”
云荍一把夺过来,紧紧握着,拒绝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草率,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打个最好看的结子配它。”说着将康熙手上的结子扔回绣萝,“这个太一般了,不配它。”
康熙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云荍这是将他放在心上了,才会这般宝贝他送的东西。
只是感动之余,心里的愧疚却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