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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这般对小生,就不怕日后为您做事儿的人寒了心吗?”他苏仕明自问不算一个好人,可论心机深沉,论心狠手辣,却连一分都不及面前这人。
妄他想牢牢攀附面前人的皇权好挣得一份好前程,没想到自己倒成了别人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楚昭听了只是一笑,“这就不劳烦你为本王操心。”
“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串璎珞,“樱儿是个好姑娘,倘若她父不幸亡故,本王看着她长大,自然不会让她孤苦伶仃受他人欺凌,本王会收她为义女,待她成年后至少也会是为县主”,又看着苏仕明,“无论如何总比一个犯官的女儿要好,你说是不是,仕明?”
苏仕明脚底一软,他自然明白楚昭话里的意思。无论他应或不是,这件事儿都会推到他头上,他神情变的黯然起来。虎毒不食子,何况樱儿乖巧,夫人嫁给他来,又一向贤惠。
“苏先生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己妻女好好筹谋一下。是做一个犯妇,做一个罪臣之女,还是选一个宽大的前程。是取是舍,全在你苏先生手中。”
楚昭多精明的人,看他脸色便知道他心中的取舍。笑了笑,从椅子上起来,“父皇那里等不了许久。不过苏先生到底是跟在本王身边的老人了,本王允你回去和家人告个别……”他停了停,便往外走,“兴许是最后一面。”
日后将将落下,余晖散进内堂里,苏仕明看着楚昭的背影,一时心凉,一时又另外有种解脱的感觉。
历史有成王败寇之说,又有狡兔死走狗烹一说。他擅观人心,自然知道楚昭是何为人,倘若日后事成,他为帝,遑说自己,只怕这些年为他做隐私勾当的人都得不了好。他们知道他本该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太多。
无论如何,他都免不得身首异处。
只是到底意难平。
——
楚皇早已派人下了命逮捕苏仕明,钟太傅则奉旨监办此事。
苏仕明晓得楚昭留给自己这些时间,并非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告别,更得赶紧交代好妻子。钟太傅几朝的元老了,有些事情不必说他都看的明白。就算楚昭不说他也会交代好妻子,似楚昭那样狠辣,以后他夫人若是被人找了出来,嘴里泄了什么事儿,必然就是死路一条。
夫人死了,那樱儿便成了真正的孤女,指望楚昭能对她尽几分心?
天下父母总是如此,哪怕最狠毒的恶人,他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唯独对自己的儿女,拥有着最柔软的心肠。很快苏仕明被秘密送到了苏家。
彼时苏家已经被人团团围了起来,皇宫的侍卫接了楚皇的令来拿苏仕明,到底还没彻底定案,苏仕明是举人身份,其余人也没对他妻女做什么。苏仕明妻子黄氏便抱着女儿坐在椅子上,刚才来问话的人没有找到苏仕明已经走了,如今门口正把守着一堆侍卫。
“夫人……”苏仕明小声叫到。
黄氏原本垂着头,听见了声音惊讶抬头,“你回来……”话说到一半儿,她连忙放下女儿,走到门口将门掩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他们如今正找你呢。”
苏仕明没多少时间了,自然不能和她条条框框都解释清楚,“刚才来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有宫里头的侍卫”,黄氏想着,“似乎还有京畿府衙门的人,还有些穿着奇怪的人。”
苏仕明垂头,想来钟家也派人来了,“你有说什么吗?”
黄氏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敢说。”
“如此最好。”苏仕明呼出一口气儿,“要是你泄露了什么,怕是性命不保。”苏樱年幼,还什么都不懂,如今眨巴着双目看着苏仕明。苏仕明入仕至今,一颗心早就被打磨的刀枪不入,若说软肋,唯一的一个便就是眼前这三尺高的小姑娘了。
“樱儿,以后长大成人了,切莫认贼做父。”苏仕明怕,怕他死后女儿不知道仇人是谁,还认贼做父,但又怕她不自量力的去报仇,“听你娘的话。”
黄氏惊慌的看着丈夫,“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早在有人来家里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如今苏仕明这样说,便彻底慌了心神。
“我怕是不行了。”苏仕明道,“我做那些事情都没避着你,你约莫也知道些章程。如今皇上知道了,我便成了那个被推出去的替死鬼。夫人,王爷已经答应了我日后会抚养樱儿,但是你要切记,以后若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
黄氏点了带头,外头有人影晃动的声音,苏仕明知道,那是楚昭的人在提示自己。
“这段时间风头紧,如今我替人顶了罪,想来那边起码这段时间一定会护着你。”苏仕明道,“切莫因心里怨恨做了些事儿让旁人看出来,伤了你和樱儿的性命。”
黄氏留着泪点了头。
——
夜间时分,皇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钟老爷子刚刚回家落脚,便有侍卫来传旨让他入宫。
大周氏帮着父子两穿上官服,又有些抱怨,“这才刚回来,晚饭都没吃上两口呢,怎么又让去了。”
毓秀在一旁给钟老爷子装了些果脯,“旁的东西不好带,祖父一天没吃了,晚上估计待的要久些,若是饿了,便偷偷吃上两个果腹。”
“怕是没那个闲心。”钟老爷子叹了口气,“倘若第一时间将人提过来审问,或许还能问出些真话,都这个点了,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只怕问不出什么。”
毓秀知道楚昭既然把事情都推在了苏仕明身上,怕已经有了对策,他们失了先机,此番想要绊倒楚昭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去了再说,事情总不会一味糟糕。“
——
书房内,苏仕明跪在一侧,楚昭与钟太傅等人并立两侧,楚皇坐在龙椅上,神色阴沉。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给朕,一五一十的说!”
楚皇自然内心是向着自己儿子的,这谁都知道。而且他这人素来就护短,不止护着太子和清平,楚昭更是他儿子,钟太傅眉头微微皱着,又看跪在地上的苏仕明。
“回禀皇上,小人不知,小人从未见过这份名单。”
“狡辩!”钟太傅冷冷喝道。
“小人亦是读书之人,昭王是什么人小人不会不知。他素来恨结党营私,小人若真的是想要谋财,何必陪上性命去做昭王的谋臣。”
钟平听了这话气的脸都青了,这楚昭当真是圆滑又无耻,让苏仕明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如今事情摆在这里,除了心有儿子的楚皇,谁人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昭王是不是结党营私,朕不清楚!”楚皇虽然说对自己的儿子尚存私心,但也不是一个昏庸之人,“苏仕明,你当朕是傻子吗?用这样的言语来糊弄朕?来人”,他大声喝道,很快便有一列侍卫站出来,“把他带去暗房,务必在明早之前审问出结果。”
“是。”
侍卫将腿软的苏仕明拎了下去。
楚昭此刻上前,“父皇,天色黑了,不若先回房休息,免得耽误了龙体。”
楚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自是心里不愿意相信此事自己的儿子掺和了进来,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了些疙瘩,便摇了摇头,“不必了,此事不审问清楚,朕怕今天夜里不得安枕。”
好在时间并不长,只半盏茶的时间,暗房内便传来消息,苏仕明招了,直言都是自己贪财,一人所为。
钟太傅眉头微微皱,“怎么招的这么快?”
刚才大殿之上,他骨头看起来可不软,没道理一下便招了。
“读书人的骨头便是这么软,”侍卫道,“属下还没给他上刑具呢,只是稍微带他参观了暗房,脚都吓的软了起来,拼了命的求饶。”
“文人身子底子薄弱,想来是心里怕。”楚昭脸上带笑,又看着钟老爷子,“钟太傅亦是读书人,以己度人,那苏仕明撑不住也属应当。”
“你……”他话里话外都在侮辱读书人,钟平自然气的不轻。
钟老爷子拽住他的手,将他按了下来。
满身是血的苏仕明被带到了堂内,嘴里还含着血沫,和刚才的姿态已经大不相同了,“所有事情都是臣一人所为,求皇上饶臣一命,求陛下宽恕!”
他便如同一狗一样,祈求着。
楚皇的脸已经变的非常难看,“好你个苏仕明,朕之前还觉得你是一个有用之才,没想到不仅为人贪婪,骨头也软的让人觉得可笑!”他下了椅子,“你自己贪也就罢了,还拖累旁人。”
“求陛下饶命,恕臣死罪。”
苏仕明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钟太傅已然觉得不对,“皇上,老臣觉得此事尚有疑端,不如压下再审?”
“还有什么疑端?”楚皇回头,目色深沉的看着钟老爷子,“朕觉得此事已经是水落石出了。”
“皇上!”钟平还想再说。
“来人,将这贼子拉下去,五马分尸!”楚皇却再也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原本一直求饶的苏仕明此刻也停了下来。只是重新跪好,重重的再地上磕了一个头。
——
除了完苏仕明,楚皇便揉着自己的额头口称疲累。
“父皇,儿臣扶您去房内休息。”
楚皇摆了摆手,“不必了,天色也晚了。你早点回府,通知下去,明日休朝一日,就说朕身子不爽。”
“是。”堂下众人一同应道。
钟太傅和钟平走在一处,处理了一夜苏仕明的事情,天马上就亮了,本该也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这件事明明疑点很多,偏偏皇上不信。”钟平尤有些恨恨。
钟太傅摇了摇头,“皇上信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敢赌。此番事情深查下去,若昭王没做什么,必会怀了父子情,而且苏仕明毕竟是昭王的人,对昭王名声也有影响。”
钟平便更不忿,“这样一个败坏朝纲之人,任由他再朝堂上兴风作浪,我实在心难安,意难平?”
“精卫填海,非一朝之功。”
两人已经出了宫门口,钟太傅回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大殿,“咱们还是小瞧了这位昭王殿下。”此番的证据不可谓不充足,他们的速度也已经很快了,但也就短短的一天,他竟然有能力将形式完全颠倒。
倘若是个闲王——便是大楚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