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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授做学问是一流，种菜却是不入流。瓜果蔬菜，没有一样能成的。
种了这么多年，虎子就吃到了两次小白菜苗儿，两次萝卜苗。
再后来，李教授干脆就让菜园子荒芜着了。
这有人来，只吃肉自然是不行的。
可厚着脸皮拿人家的菜，对脸皮薄的虎子来说，也是煎熬。
临出门的时候，虎子把手里李教授给的钱摆在甄家桌子上就跑。
姚翠花想要还回去，可怎么追得上。
甄珠拉着姚翠花的衣服，摇了摇头，“李教授和虎子都是文人脾气，这钱指定不会要。再说了，小石头年后看病少不了要钱，多一分也是好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让小石头多送几回菜就好。”
甄珠这不轻不重的话轻飘飘的传进虎子的耳朵里，听得真真的。
虽然有些小算计，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个甄珠，就是这样。
虎子和甄磊慢慢的往虎子家走去，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屋里面的吵闹声。
虎子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甄磊也察觉到不对劲，搓着手对着虎子说道，“要不，我改天再来？”
虎子点点头，“晚一点我把篮子给你提过来。”
甄磊把手里的篮子交给虎子，转身往家里走。
虎子一手拎着肉，一手拎着篮子往家里走去。
刚进门，就遇到大伯家的姐姐李娜娜。
李娜娜捏着鼻子，怪声怪气的说道，“那是什么啊！难闻死了，乡下人待客都是拿这种东西出来的吗？”
虎子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你是客人啊！我还以为你打算鸠占鹊巢呢！”
李娜娜指着虎子的鼻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
李教授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接过虎子手里的菜篮子和肉，皱了皱眉头，“我都忘了，今天二十八了，外面的肉摊都收了吧！这是从甄家拎回来的腌肉吧!”
虎子点了点头。
李教授拎了拎那块肉，“这肉快三斤了，连这篮子菜，我再给你一块二，你给小石头奶奶送过去。”
虎子看了看脖子伸得老长的大伯一家，皱了皱眉头，“小石头奶奶你也是知道的，卖肉的钱都不乐意收……”
李教授收回了去书房的脚步，点点头，“小石头过来的时候，有啥不懂的，你多给他讲讲吧！”
虎子点点头，“我知道的。甄珠说了，腌肉多洗两遍，做回锅肉或者滑肉都成。”
李教授笑道，“那丫头也回来啦！很久没有尝到那丫头的手艺了。”
虎子点点头，“嗯！还是甄珠做的回锅肉对味儿。”
虎子的大伯母尤利插话道，“哎哟！请外人吃回锅肉，还不如留给我们家娜娜和莎莎。”
虎子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教授拉了拉衣袖。
虎子默默地闭上嘴，李教授瞥了一眼大儿媳，“来者是客。就算断绝关系，早就是陌生人的你们，我不也好酒好肉招待着吗？”
尤利被这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虎子的大伯李恒笑着过来解围，“爹，那不是特殊事情，特殊处理吗？二弟去了，我总得跟我们老李家留条根啊！”
李教授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李恒，“老二留了根，用不着你操心了。”
李恒看了看虎子，再看了看自家俩闺女，笑脸压根绷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爹是有文化的人，不会犯那种重男轻女的错误吧！”
李教授点点头，“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我能犯什么错误？”
说完，拎着肉就往厨房走去。
走到一半，李教授猛的回过头来，对着虎子喊道，“虎子，过来帮忙烧火，还得待客呢！”
虎子看着吃瘪的大伯一家，眉开眼笑的朝厨房跑去，“来啦!”
火，很快就升起来了。
一口铁锅烧得通红，李教授拿着那块腌肉，把肉皮往铁锅上一摁，肉皮发出吱吱声，很快就变了色，一股子焦糊味扑面而来。
原本想去厨房帮忙，装贤惠的尤利，捏着鼻子从厨房门口撤了。
看着李恒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尤利喃喃道，“我们那儿不这么吃肉……”
李恒想起自己上山下乡那地儿，也就是尤利的老家，岂止是不这么吃肉，那是压根没有肉吃。
为了不被他爹牵连，他跟老父亲脱离父子关系。为了不参加太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娶了农活一把罩的尤利……
可到现在，看看尤利这样子，看看杵着的俩闺女，再看看李教授和虎子，李恒怀疑自己的选择。
李教授瞥了一眼外面的那一家人，利索的掺了一瓢水到锅里。
刺啦一声，锅上飘起了白雾，李教授摸了摸锅里的水，皱了皱眉头。
虎子赶紧加大了火。
不一会儿，水温适宜了，李教授这才利索的在锅里清洗起那块肉来。
按照甄珠说的，多清洗几遍，李教授切下一块儿瘦肉，准备做滑肉，剩下的改刀切做几大块，焯水。
等锅里的肉有七分熟，李教授那一块瘦肉也变成了肉片，和红薯粉揉捏在了一起。
李教授把肉起锅，煎了一把咸菜，掺上两瓢水，准备做滑肉。
淡淡的咸菜香气飘出厨房，让李恒的思绪也跟着飘得很远很远。
远到还没有那一场浩劫，远到他爹还认他，远到他们家还能吃得起咸菜疙瘩汤，和咸菜滑肉汤……
家的味道还在，而不是现在这样。
李恒的思绪蔓延，李教授的脸却在水蒸气形成的雾中，看不清楚。
咸菜滑肉汤很快就起锅了，回锅肉，蒜苗炒胡萝卜，糖醋莲白都陆陆续续的上了桌，配上一锅白米饭，虎子清楚的听到大伯家咽口水的声音。
可怜又可悲的一家人，让虎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挨着李教授坐着，默默地夹菜吃饭。
李教授并不擅长烹饪，回锅肉远不如甄珠的手艺，而且偏咸，可也被大伯一家四口席卷一空。
虎子只吃了三块滑肉，滑肉汤也见了底。
虎子只好把筷子伸向胡萝卜。
可很快，胡萝卜和莲白也都没了影儿。
虎子很想摔筷子，最后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李恒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对着李教授笑了笑。
李教授一肚子火没处发，让虎子找甄家姐弟玩儿去，自己却把自己关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