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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鹏冷肃着脸,“娘娘,末将做的可是护卫圣上,为何在您口中变成了逼宫?”
南宫正站在他旁边,也淡淡接过了声,“娘娘,据闻前几日您密诏了一名神医进宫,想必这位神医如今还在宫内吧?可否请您将他传出,由他来和大家介绍下圣上如今的情况呢?”
说着他又顿了顿,“或者,直接由臣按照菩萨指点的方法,救回圣上?”
“荒唐!”皇后甩了甩袖,一阵气急。
她不能让南宫正见到圣上,随便找个人充当神医在宫外倒好办,在宫内却是毫无可能。那些宫人太监侍卫等等,全是登记在案的,哪能来随意冒充!
事都如今,只能咬紧了牙关,只要占理,南宫正又能如何?
她压下愤怒和些许慌乱,厉声斥责,“你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明知强行面圣会让圣上病情恶化还一意孤行,毫不退让,你们究竟安的是什么心,究竟忠得是哪里的君?!”
“娘娘!”队伍较后列的周大人迟疑开了口,“圣上既然是需要静养,那便让御史大人轻轻去探望一下,应该也不碍事吧?”
皇后转眸瞪向他刚欲出声,却见已经很长时间没开口的徐凤来站了出来。
“娘娘,请您允许我等面圣。”
他的话和要求都非常清楚。
他,已经站到了另一边!
“徐凤来!”她难以置信低叱出声,“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出现一丝颤抖,原本愤怒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窜出了难以掩饰的慌乱。
徐凤来语气坚定,缓缓重述了一遍,“请您,允许我等面圣!”
皇后抖了抖,那被背叛的愤怒刹那间冲上喉间,“你……你!”
徐凤来抬起头,面色冷静而从容。他不是背叛,而是眼下形式却是不对劲!
如果,今日只是南宫正和京兆府尹发难,那么皇后大可以严词否决。他也肯定会坚定站到她那一边!
可是,眼下多了个章鹏!
在明知李志是李家之人的前提下,他如此大胆下手,然后提头进宫。宫外,更是有一群军队正在城内候着,这样的行径,说是没人安排,打死他徐凤来都不信。
通敌卖国?呵,怎么可能!
他徐凤来虽不是李家人,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以李家如今的地位和势力,除非跑去北方称帝,不然谁会叛国?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根本就是章鹏在借机杀人!
那么,杀谁不好,却偏偏杀了李家继承人?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这个章鹏,不过就是张错手下的一个小统领。在今日之前,甚至这京中根本没人认识他,可他哪来的胆子,敢在这金殿中舌战群儒,大声反驳皇后,又和南宫正连结一气!
他背后若是没人,他徐凤来头砍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那么,问题来了,章鹏背后的人是谁!
试问京中,或者说试问整个王朝,除了洛景风还能有谁!
一场大爆炸没把他炸死,皇后杀了陆远,他便反手除了李志。
即便是重伤昏迷的情况下,他已然能推动着这场棋局,眼下他的人带着军队入城,哪是皇后三言两语能推脱的。他相信,只要这个章鹏一出事,宫外立马便会有皇后软禁圣上的谣言传出,到时候宫外的军队便可名正言顺进宫,然后一举将皇后赶下台!
对方已然布好了局,他再继续帮着皇后,显然没有意义。
为今之计,倒不如直接牺牲了皇后,再做打算为好!
徐凤来一脸沉静看着皇后,坚定的眸子微微左右转了转,暗示得已经很明显,劝她直接放弃!
主动放弃交出圣上,和事败让人救出圣上,可是不同的结果。
皇后胸口起伏着,死死盯了他一会儿,再转眸看看殿内垂着头的文武百官,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答案。
若是支持她,众臣不会沉默。此时的沉默只代表一件事,大家支持南宫正,同时又不敢站出来反驳她,所以只能沉默。
她深深闭了闭眼。
走投无路了吗?徐凤来也不再看好她了吗?
她在狂烈的愤怒和不甘后,也终于明白了过来。是洛景风!除了他,不可能还有别人在背后布这个局!
为什么!明明太医都说了他中了相当严重的内伤,明明她都已经将徐清晨带走了,京城内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能治好他的病,为什么他还不死!
为什么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跟她作对!
皇后痛苦睁开眼,眼中闪过凌然。她不服!她不愿承认!
她还有一丝机会的,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御辰!
只要说服这个年轻人出来帮她作证,不就可以挡着这些人的一再紧逼吗?
她心中打定注意,缓缓站起身,“你们要见那名神医是吧?好!本宫如你们所愿!”
她带头出了金殿,挺直了身,高傲离去。南宫正看着她,同徐凤来二人跟在她身后。再后头,再是群臣百官。
一行人浩浩荡荡,只是大多数人都是低垂着头,不敢太过表露情绪。
众人走了一段时间,在紫宸殿前停下。皇后转过头看了看众人,冷淡道:“你们先在此等着吧。神医不喜见生人,本宫先进殿同他沟通一下,省得你们贸贸然出现,唐突了高人。”
说罢,便向门口禁卫使了个眼色,很快,禁卫们上前,拦在了众人跟前。
皇后一步一步缓缓进入内殿,一如前几日那般,圣上正睡着,不远处坐着淡漠如风的御辰。
她坐在圣上床边,一双眼凝视着他的睡颜,轻轻开了口,“他的毒,解得如何了?”
御辰的眸光未淡,并未聚集在什么地方,全然放空着。听到她出声了,这才淡淡说道:“还剩一小部分余毒未清。”
皇后木然点点头,突然感慨开了口,“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这么坐在这了。”
御辰未接话,只是沉默。
事实上,她是不是最后一次在这,与他何干?
皇后看着圣上,淡淡出声:“我是真的爱慕陛下的,十几年来,我爱过他一个人。可是,我的男人不爱我。我以为,只要我一直一直坚持,他就总有一天能看见我。我们的人生,明明还有几十余载,然而我等待的时间,却已经快要没有了。”
她转过头,真挚看着一旁的御辰,“年轻人,再帮我一个忙,再给我一个等待的机会。”
御辰的眸光依旧很淡,但是她却知道,他有在听。
“从小,所有人都在说,他并不属于我。我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努力,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可是,他并不爱我,我永远都成为不了她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一步一步,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走到眼前这般地步。”
她伸手温柔抚了抚圣上的脸,“于是,他们又开始和我说,叫我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所有的一切才会一锤定音尘埃落定。可是,他们并不明白,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希望用这种方式,永远得将他留在我身边。我希望能因此,我们之间的关系真够更亲密。”
“我不过就是想,永远永远留在他身边,难道……连这都不可以吗?”她缓缓说着,带着隐隐的哀伤。“年轻人,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这种不过想要留在对方身边的心情吗?
他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沉默了许久,终是淡淡出了声,“何必强求。”
他转眸看着她,“你做的再多,只要他不高兴,那便是多余。”
皇后的心狠狠拧了拧,眸中的痛楚甚是分明。“所以……我才需要时间,万一,万一时间磨平了他的嫌恶,最终心里也有了我呢?”
御辰不再作声。
“年轻人,再帮我一次,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她看着他,眸间微微湿润。
她等了许久,他都未再开口。
皇后满含希冀的眸光渐渐变冷,随后沉沉垂下了眸,“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中了毒?”
御辰微抬眸,平静看着她。
“这些日子你在宫中,你的一切膳食都是我准备的。我在你第一日的饭菜中下了毒,接下来每一日的饭菜里又都放了一点点解药,以保证你的毒性不会快速发作。而且,这毒世上就只有一份解药,如果没有我,很快,你就会变成这世上的一缕亡魂,可悲可怜得离去。”
她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又转眸看向圣上,“离开陛下,那么本宫也就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我何不多拉一个垫背的呢。”
“年轻人,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帮,还是不帮?”
御辰淡淡看着她,平静了两秒,这才平静开口。“嗯。”
皇后闻言凤眼倏地一亮,缓缓勾起了唇,“很好!你跟我出去,就对那些大臣说,目前圣上的伤势稳定,已经有些许好转,但目前还是只能静养!”
她站起身,又冷冷补充道:“别试图耍花招!我的命,和你的命是系在一起的。你若不帮我,那么本宫就和你一起死!”
洛景风啊洛景风!你以为,你做到这一步就可以逼走我吗?做梦!简直是愚蠢!
她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人留在身边!既然来软的,打感情牌不行,那么就直接来硬的吧!她没有撒谎,在御辰进宫的当天,她就已经动了手!否则的话,她又怎会安心?
她知道长期软禁圣上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日会爆发的!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那一日的来临。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徐凤来会那么快放弃她!
今天这一场变故,倒是来得正合适了。这一切显然是洛景风安排的,今日若是成功,她便陷入万劫不复。若是失败,她相信他就再也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御辰没有言语,平静起身跟在她身后出了内殿。
皇后没让他走出紫宸殿,二人只是走至平日商议政务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她自若在位置上坐下,然后淡淡出声唤了人进来。
不多久,一名宫女出现在二人跟前,皇后报出了几名重要大臣的名,然后静静等着他们进殿。
宫女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名被点到名的大人很快便依次进了殿。
众人站成一排,均是对眼前的御辰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就是那所谓的神医?倒……真是太过年轻了一些吧?
他们将质疑放在心底,瞥开年纪不谈,这位年轻人长得倒真的是一表人才,绝非京中那些公子哥可以比拟。尤其是那一身独特的气质,淡漠出尘。
只是……
众大臣的脸色有些诡异。
这真的是神医吗?还是……披着神医的屁,其实是皇后的男宠?
一想到这,众人便不由自主得挑了挑眉。
没想到,皇后的日子,已经这般风流逍遥,哦不,道德败坏了。
就连徐凤来,也是眸光微闪,也不知道心底是否有所怀疑。
场中众人间,唯有南宫正确定他的来历。再者今日所做之事关乎南宫行生死,他本是满心沉郁,哪还有心思乱猜。
他双手作揖,淡淡开了口,“小兄弟,圣上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你在看诊?”
御辰一片淡然,即便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是从容无比。
御岚嫁的便是南宫家二子,御辰自然也是暗中对这位南宫大人有过调查的。再加上前些日子南宫阅的表现,倒是很好地展示了南宫家的家教。
他转过头,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南宫正知道这年轻人并非是那空有一副皮囊的绣花枕头,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倒是其他人开始有些不满了。
“神医?年轻人,不要以为有一副好皮相,再懂些医理便能唬人了。宫中有资历的太医多的是,我不知道你为何有资格替圣上看病,但你最好谦虚一点。若不是有人护着,你还没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南宫正身后的一名武将冷冷开了口,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瞥着皇后,画外音已经很是明显。
皇后也不是什么蠢人,一下子也便明白了过来,瞬间冷了脸。倒是御辰,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神色丝毫未变。
就冲这份沉稳,便已经显示了他绝不是常人了。
南宫正淡淡挥了挥手,“无妨,我相信这位年轻人确实有一身好本事。”
他说着,又是平静开了口,“圣上如今圣体如何,确实如皇后所说,需要静养不得会见外人吗?”
御辰闻言,并未马上开口,显示沉思了两秒。
皇后望着她,眸光深远而犀利,冷冷出了声,“神医,你可要好好想,回答清楚仔细明白了。也好让大人们放心,不要再进行无端的揣测!”
几位大臣垂着头,这话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暗示和威慑,但是他们却不能开口。
他们心里清楚,今日的重点在于南宫正,他们不过是陪客。是皇后找来证明圣上不得见人的人证。
御辰也是听得明白,遂缓缓出了声,“圣上余毒未清,尚算不上无恙。但大体无什么大碍,再调理几日便可,至于处理朝政等事宜,倒是无妨的。”
皇后愣了愣,随后脸色巨变,尖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御辰淡淡转过眸,“实话。”
“你!你!”她颤着手,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临时改口。他刚刚不是已经同意了吗?他难道就不怕死吗?
“皇后娘娘!”南宫正冷下脸,“为何神医根本没有提到需要静养!”
皇后慌乱转过眸,几乎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转眸看了眼徐凤来,看着他依旧沉郁冷漠的脸,瞬间就绝望了。她被徐凤来放弃了,更可恨的是,连御辰都欺骗了她!
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骗子,圣上如此,徐凤来如此,就连御辰也是如此!
她忽的冷冷大笑出了声,然后缓缓站起了身。所有人都在等她辩解,等着叫人进来拿下她。
但是,皇后自己却先下手了。
她笑着笑着,突然飞快的转身冲向内殿。
南宫正心下一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追了上前。待众人冲进内殿时,皇后已经揽住了圣上,同时,还有一并锋利的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站住!你们不准上来!”她冷冷出声,喝住了正蠢蠢欲动的众人。
徐凤来眸光连闪,最终垂下了眸,不发一言。
在场众人,恐怕也只有御辰最为淡定了。他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冲进内殿,然后慢慢跟在后头。进去后,也不管他们的对峙,而是若无其事回到了他常常坐的位置,自酌自饮。
“不要伤害圣上!”南宫正绷着一张脸,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哼!”皇后冷冷出声,“说!是你不是暗中勾结洛景风!我要见他!你们叫他进宫!我要见洛景风!”
“娘娘您先冷静!”南宫正连声安抚。“老臣这就安排睿亲王进宫,您千万不要伤害圣上啊。”
皇后胸口起伏着,突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厉声道:“还有陆笙!他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
南宫正点着头,迅速吩咐人去南宫府通知南宫阅。
见状,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逆光处,她看着徐凤来的眼神,出奇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