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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轻衣躲在了花丛之中,却也是不觉悄然窥测。
原本不过是对此间主人微微有些好奇罢了,此刻景轻衣却也是瞧得怔住了。
她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可依仗目力过人,也是将晏修容貌瞧得个清清楚楚的。
眼前的晏修去了伪装,如此容貌,实在是出乎景轻衣意料之外。
景轻衣出身尊贵,而且眼高于顶,既是如此,她自然也是没曾瞧中谁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瞧见了晏修,却不觉砰然心动。
晏修容貌极俊,这也还罢了,更要紧的是晏修身上的神秘味道。
而且晏修瞧着冷若冰霜,见到了王珠却十分温柔缱眷。
景轻衣情窦初开,一颗心却也是砰砰乱跳。
晏修掏出了玉箫,凑到了唇边,却也是轻轻的吹奏起来。
那箫声幽咽,景轻衣听得迷迷糊糊的,渐渐的失去了知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她的面颊之上,还蕴含了一缕浅浅的笑容。
晏修已经到了景轻衣身边,他面颊犹自挂着甜蜜蜜的笑容,可是眼睛里却也是流转了一缕冷意。
他慢慢的扬起了手掌,只需轻轻一挥,就能让景轻衣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蓝如惠却也是不觉匆匆而来。
蓝如惠面上尽数是惶恐之色:“宫主请手下留情,师妹只是不懂事,她,她什么都不懂的。”
蓝如惠心惊肉跳,只觉得不会如景轻衣所说的那样子轻巧,故而也是匆匆而来。
果然待她来时候,景轻衣已经险些没有命。
晏修不置可否,蓝如惠却赶紧说道:“宫主放心,我有法子,让她什么都不记得。更何况,何况宫主方才见过你那心上之人,又何必多造什么杀孽呢。”
晏修方才慢慢的放下了自己手掌,却也是轻柔说道:“随我来吧。”
蓝如惠也顾不得景轻衣,匆匆过去。
她暗暗在想,那个姑娘虽然来了,可是莫非并没有应承晏修的情意。
房间之中,蓝如惠点了香炉,瞧着窗外的融融月光,这时间却也是差不多了。
她对晏修十分好奇,更在意如今晏修会有什么变化。
“你的身子可是有些不是?”
晏修眼睛轻轻的闭上,再缓缓的张开,一双眸子似凝动了淡淡的光彩。
“其实我原本以为,走到了这一步,自己会十分沮丧。可是如今,这却是我人生之中最平静的时候了。蓝姑娘,其实就算忘记了记忆,一个人仍然是不会快活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是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这是王珠教给他的,就算是自己记不得王珠了,相信也是绝不会忘记这样子的感觉。
而蓝如惠瞧在了眼里,也是隐隐有些讶然。
碧灵宫历代宫主,无不是神智癫狂,冷血疯狂的人。
故而就算帮助晏修走到了这一步,蓝如惠也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本来这些历代碧灵宫的继承人,精神都是异于常人的。
师尊虽然教导蓝如惠要遵从医德,可是蓝如惠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不止一次见过晏修,晏修虽然是笑得甜蜜蜜的,可是眼睛里却也是隐隐藏着血腥之气。
可是如今,晏修给她的感觉,竟然是说不出的平和。
他身上的冰冷与暴戾之气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安静而温和。
那一双眸子之中,却隐隐流转了坚定的光彩。
仿若想通了什么,蓦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了。
蓝如惠虽然不懂男女之事,却也是听闻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甜蜜的事情。
如果晏修的改变是因为那个女子,自己却是让晏修忘记了那个女子。
就算那个女子并没有爱上晏修,可那也是已经改变了晏修了。既然如此,这段记忆必定是会十分美好。
从前晏修懵懂不懂感情,所以答应了自己,可是现在懂了,似乎却是迟了。
蓝如惠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微微有些后悔之意。
晏修的嗓音,却也是慢慢的小了下去:“从前我从来不敢期待什么,如今却也是忽而有一种期待。若有那么一日,也许还有机会,还可以——”
他嗓音渐渐的小了,渐不可闻。
蓝如惠不知道晏修想说什么,也许他还是盼望,能与那个姑娘再次相会的。
晏修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耳边似响起了许多声咚咚的声音,是那些已经合上了的粗重大门,如今被落了锁了。
然后自己眼前,似浮起了一片碧绿的草地,那草地被夕阳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一名红衣的少女,却也是骑着马儿,额头上渗透出晶莹的汗水,唇瓣却也是添了丝丝凌厉的笑容。
他手指轻轻的伸出去,似乎想要碰碰那女子的衣服角。
可那手指触碰间,眼前的画面却也是一片片的碎开,仿若蝴蝶一般,一片片的轻盈的飞舞。
若有那么一日,也许还有机会,还可以——
还可以再次相见,能轻轻的牵住那个红衣少女的手掌。
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咚的一声,是大门锁住的声音。
他的心海是巨大的宫殿,最后一把锁也是哐当一下落下来。
可是心房之中,却忽而回荡了一句话。
无论如何,都是要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只有这样子,方才有些机会的。
黑暗的空间之中,仿若什么都是没有。
他只觉得浑浑噩噩的,一点一定的凝聚自己的神魂。
张开了手掌,他手掌虚空一抓,却也是什么都没有。
识海之中是一片沙漠,空荡荡的,什么记忆也是没有。
然而一些早准备的东西,却是浮起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整个世界,这整个大陆,自己从小到大所涉及知识,自己会的武功,懂的谋略。
大陆各国的情势,碧灵宫之中的勾心斗角。
一切的一切,都是忽而如滔滔的洪水,一下子在脑海之中爆开,似乎要将脑子给生生炸开炸裂了。
可是这些涌到了脑海里面的东西,却唯独没有他的影子。
没有他的过去,没有他的出生,没有他所经历的感情。
所有的记忆,都是扣去了他自己的影子。
而他脑海之中,有一个声音却不觉解释一切。
他身为碧灵宫宫主,是绝不能被感情动摇。
他要拥有权势,站在一切的巅峰,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臣服在自己的足下。
所以过去的一切,都是垃圾,自然都应该抛开,再去追寻自己的未来。
至于过去的一切,他早就处理妥当,也是不必深究。
只要抛去了感情,自己就会站在世界的巅峰。
就在此刻,他的耳边似回荡了一个声音。
无论如何,无论前路如何荆棘,都是应该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碧灵宫宫主却不觉睁开了眼睛。
蓝如惠一直十分忐忑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一颗心却也是不觉忐忑。
这样子的事情,从前从来没有人做过,蓝如惠也是没有把握。
眼前之人就这样子疯了,又或者再也醒不过来,这也并不见得如何奇怪。
故而瞧见眼前男子睁开了眼睛,蓝如惠却也是不觉松了一口气了。
烛火的光彩轻轻的照在了男子的一双眸子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彩,却也是瞧不出眼前男子眼中情愫。
眼见他睁开眼,却没有说话,蓝如惠一颗心砰砰乱跳,却也是越发紧张了。
她小心翼翼,却不觉试探:“晏小侯爷,如今你感觉如何?”
那男子眸子渐渐凝聚了神光,忽而轻轻的坐起来。
一瞬间,他身上顿时流转一缕压迫之气,俊美的面颊却也是冷漠如冰,全然不含任何的情愫。
其实不需要他回答,蓝如惠已经是察觉了眼前的男子已然是另外一个人了。
碧灵宫宫主却淡淡的说道:“晏小侯爷?这应当是从前的身份。从此以后,这名字却是与我再无关系了。”
蓝如惠说不出话来,她内心隐隐有一种满足之感。
之前她虽微微有些愧疚,如今这些愧疚却自然是荡然无存。
眼前的男子,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精神医术上的奇迹,是自己一手造就。
她蓝如惠是这方面的第一人,而眼前的男子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什么爱恨嗔痴,情爱纠葛,其实就算没有了,也是没什么打紧。
这世间之事,原本也是变幻无常。既然是如此,就算是相爱之情,也不见得就会长长久久的。
想到了这儿,蓝如惠却也是安心下来。
“既然是如此,宫主可是想好了,再另外有一个名字?”
碧灵宫一笑:“这却是不急。”
他笑时候,似乎隐隐还是有些甜蜜蜜的味道,这是一个人多年以来的习惯,原本也是不会如此轻易就改了过来。
只不过,如今这个笑容,却也是更加妖艳惑人。
“等找到合适自己的名字,再改了也是不迟。”
琼花林外,姚蛟漫不经心的等待,轻轻的咬了一口红枣片。
正在此刻,黑灵却也是过来了,目光在姚蛟身上逡巡。
“宫主早与你约定,兖州之事了解,你与你的下属均是要留在兖州了,并且重获自由,再不是碧灵宫的手下。从前你利用碧灵宫得到权势,以后你却也是与碧灵宫再无关系。如今这是你的令牌,好生收好吧。”
黑灵样子冷冷淡淡的,一边将一块令牌给了姚蛟。
姚蛟早就知晓这一点,这也是一番约定。
当初他离开了云家,加入了碧灵宫,是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他这种半途加入碧灵宫的人,却也是注定无法爬入碧灵宫的高层。
那些从小在兽营长大,并且成为了兽营之中佼佼者的杀手,才会是碧灵宫真正栽培的人
姚蛟却也是想不到碧灵宫宫主与自己相约,让他兖州之后,就可以脱离碧灵宫了。
如今他位置稳当了,并且还抱上九公主的大腿,以后更是太子一脉。
姚蛟仔细想一想,只觉得自己前途却也还是有些的。
他拿过了令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笑起来的时候,却也是不觉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姚蛟假惺惺的说道:“我虽然已经不是碧灵宫的人了,可是到底有什么香火情分。以后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那也是尽管开口。”
黑灵冰冷的容貌之上,渐渐流露了一缕讽刺之色。
“离开了碧灵宫,碧灵宫一切就与你无关了。此后你若与别的人说那么一句和碧灵宫相关的话儿,那么就将你全家灭了。除此以外,你从碧灵宫学到的武功,自然也是不能再用了。”
他这些话自然全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
若是姚蛟做了什么对不住碧灵宫的事儿,只恐怕也是会死得十分凄惨。
不过姚蛟面颊之上并无惧色,反而笑吟吟的。
“既然如此可怕,我自然是什么话儿,都是不会说的。不过,我与宫主如此亲热,再怎么想想,也应当与他告别才是。”
黑灵眼中讽刺之意却也是不觉更浓了一些:“姚蛟,你也不是什么愚蠢的少年人,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天真。宫主怎么样儿都是好,你以为什么情意深重,那可别当真。咱们历代的碧灵宫宫主,那都是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跟你甜如蜜,一会儿却也是根本不将你当一回事。你呀,可是不必自作多情。”
姚蛟却也是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姑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蛟这样子说着,却也是忽而想起了一道炽红若血的身影。
他却忽而微微一笑,眼中流转了几许自嘲。
从今以后,碧灵宫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唇瓣蓦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这样子想着,姚蛟眼里渐渐流转了冷锐之意。
他所剩下的,自然就是复仇了。
从碧灵宫筹措了足够的资本,又攀上了王珠这颗大树,自然也是到了报复的时候了。
想到了此处,姚蛟唇瓣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了。
天光初明,景轻衣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却不觉轻轻的扶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不知道为何来到了这儿,却隐隐觉得遗憾。
仿佛自己错过了一桩十分要紧的事儿,故而也是怅然若失。
蓝如惠端起一碗粥送过来:“小师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景轻衣微微有些气恼:“师姐,我若记得什么,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难怪师兄师姐,都是不肯与你往来,只因为你就是个怪人。”
蓝如惠送上了粥水,景轻衣却也是不肯品尝一口。
她性子上来了,瞧着蓝如惠隐隐有些厌恶之色。
蓝如惠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什么。
她问心无愧,如此一来,碧灵宫宫主才会饶了景轻衣。
这个小师妹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怎么会知晓轻重?
景轻衣匆匆的跑出去,她虽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却也是隐隐觉得这件东西竟然是十分要紧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瞧见一辆颇为夸张的马车,缓缓的从花丛之中行事而来。
那马车十分宽大,是平常的马车两倍有余,不但是上等木料制成,马车车身也是装饰珠玉,十分华贵。
说是马车,拉车的却不是马儿,而是几只形容古怪的异兽。
一名妙龄少女,轻轻的坐在了马车之上。
她一身紫色衣衫,布料也是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泛起了宛如金属一样子的质感。
而她面颊之上,却偏生戴着一张青铜做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寒光闪闪的眸子。
这样子的目光,宛如实质,好似在景轻衣身上刺了两刀。
这些琼花轻轻的摇晃,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好似极美妙的音律。
可是这样子的音律之中,却也好似有不和谐的血腥之音。
而这些血腥的音律,居然好似来至于面前戴着面具的修罗少女。
琼花林中,此时此刻,竟似不知道穿梭了多少道漆黑的身影,匆匆而来。
清晨的阳光明明是十分明媚,可是景轻衣却也是不觉察觉到了一缕寒意了。
蓝如惠赶紧拉住了景轻衣,掏出了一枚令牌轻轻系住在身上,然后手掌扣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行了个礼。
那冷漠的少女方才收回了目光。
蓝如惠匆匆拉了景轻衣离去,回到了房中,蓝如惠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蓝如惠却也是不觉压低了嗓音:“那是碧灵宫的雕龙百兽车,唯独碧灵宫宫主方才能坐。这整个大陆,无论是谁瞧见了这样子的马车,都是要避让一二。小师妹,以后却也是不可随意造次。”
景轻衣也不是傻子,什么雕龙百兽车,她也是不觉听说过的。
此时此刻,景轻衣刁蛮的脾气也是荡然无存。
她失魂落魄,却也是不觉说道:“方才我只觉得浑身冰寒,那个女子又如此奇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碧灵宫的兽营杀手,天下震惊。传闻之中,碧灵宫有那么一支军队,是十分骁勇的。而这些杀手军队,是由着历代碧灵宫修罗掌握。这一次是修罗出巡,那些兽营杀手都是穿梭在琼花林中。虽然不见得每次修罗出巡都会殃及无辜,却总还是十分危险的。”
说到乐这儿,蓝如惠的嗓音却也是渐渐的低了不少了。
“我算是碧灵宫的客卿,她见着我行礼,又拿出令牌,自然是给了几分面子。”
景轻衣听了,却也是不觉吃惊:“蓝师姐,你当真糊涂了。咱们的师尊,可是天下闻名的神医,整个大陆谁不知晓呢?云慈神医,谁不知道师尊仁善。就算是碧灵宫权势滔天,咱们云慈的弟子也是没必要去攀附。”
蓝如惠却不觉摇摇头:“我与碧灵宫结交,并不是为了什么权势,而是因为碧灵宫的医术实在是令人着迷。我瞧着那些医术,早就是魂不守舍了。”
景轻衣一时之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她知晓这个师姐爱医成痴,若是为了医术,做出什么事情,也是一点儿都是不会在乎的。
景轻衣性子虽然刁蛮了一些,可是脾气来得快也是去得也快。
对于那威名十足的碧灵宫,景轻衣虽然厌恶,却也是隐隐有些好奇。
“既然师姐是碧灵宫的客卿,不如和我说一说,碧灵宫究竟是什么样子?”
虽然碧灵宫震慑整个大陆,然而关于碧灵宫的传闻却也是众所纷纭,其实很难窥得真假。
如今景轻衣心中好奇,实在是想要知晓怎么一回事儿。
蓝如惠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答应人家了,自然是不能给你说。轻衣,若你知道了,也是未必会有什么好处。不过能够告诉你的,给你知道,也是没有什么打紧。碧灵宫的宫主,历代均是需要兽营出身。其实碧灵宫也有许多出色的人才,可宫主却也是只有一位。”
“他们挑选宫主的方式,是十分残忍,就好似养蛊一样,将许许多多的虫子聚集在一处,任由他们随意的厮杀。最后能活下来的,一定是最凶残最狠辣的。至于什么人性,早在一次又一次的血腥杀伐之中消耗殆尽了。”
说到了这儿,蓝如惠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恍惚了。
其实之前,她自然也是这样子想的。可是如今,蓝如惠却也是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那个男子,一定杀过许许多多的人,早将人命不当一回事儿了。
可是他说起了那个自己心仪的姑娘,却也是如此的温语柔和,温柔缱眷。
晏修那个柔和的表情,却总是让蓝如惠不觉有些不安。
可是再怎么如何,那个会温柔的晏修,已经是不见了。
景轻衣听到了这些血腥杀伐之事,也是不觉微微有些害怕。
可是更多的,她的内心却不觉涌动了一阵子的兴奋之情。
这些凶残的事儿,她既害怕听,又非常想要知道。
“除了这个宫主,碧灵宫其他的人又是如何?”
蓝如惠瞧着景轻衣那双灼灼生辉的眸子,心中却也是不觉叹了口气。
景轻衣年少无知,故而也是觉得这些事情十分有趣,听得津津有味。
而她在碧灵宫,却也是小心翼翼,绝不敢做错一桩事情。
“历代碧灵宫宫主,都是精神癫狂的人。想来这个,你也是有所耳闻。碧灵宫除了暗杀的手段,还有就是那易容之术,同样也是妙夺天工。这易容的奥妙,就是咱们师尊,似乎也是有些不如。除了碧灵宫的宫主,碧灵宫名下还有五位长老,代号各自不同。这五名长老分别是修罗、圣音、贪狼、天权、天玑。每一任长老,都是这样子名号。前任长老死了之后,后一任则会代替上来。”
“五大长老,各司其职,侧重之事也是不同。方才也与你说过修罗,所谓修罗,则是历代掌管兽营杀手,杀伐果断的人。”
“圣音则传教布道,各国的宗教势力背后,则也是隐隐有圣音的影子存在。那些宗教信徒,若是加以煽动,自然是大有可为。”
“至于贪狼,却掌管碧灵宫的红粉生意。调教娇艳的女子,渗透各国权贵的后宫,吹吹那些权贵的枕头风。更有不少碧灵宫的眼线,隐身在青楼楚馆。这各色消息,总是逃不过碧灵宫的耳目。”
“天权则与官宦权贵结交,必要时候,甚至可以借着碧灵宫的势力扶持相中的有能力的官员,让他们扶摇而上。这些朝廷命官,私底下却是和碧灵宫紧密勾结。”
“而天玑则出面经商,与贪狼和天权相互勾结,自然颇为容易赚取大量财富,支持碧灵宫的各种行动。”
“这碧灵宫的五位长老,其真实身份,也是十分绝密之事。”
“除此之外,碧灵宫宫主身边还有一支暗枭部队,是宫主亲卫,只听宫主一个人嘱咐。”
景轻衣听着微微心惊,却也是不觉跃跃欲试。
碧灵宫手段狠辣,可是又是这样子的神秘。既然是如此,对于景轻衣这样子的妙龄少女,自然是充满了吸引力。她缠住了蓝如惠,想要蓝如惠多说一会儿,蓝如惠却是怎么都不开口了。
蓝如惠虽是医痴,却并不蠢笨,反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既是如此,蓝如惠自然是知晓,什么话儿是应该说的,什么话儿却是不该娶说。
琼花树下,碧灵宫宫主轻轻的站立。
他换上了一身宽阔的纯黑长衫,宽大的袖袍却也是轻轻的挥洒,腰间却随意用条碧玉带束缚住。
前襟一片纯白色宽襟,错开了颜色,而他袖间却也是绣了大团大团的昙花。
一头乌黑的发丝,更是以金冠束缚住,点缀了明珠。
如此轻轻一站,只觉得浑身的华彩顿时也是扑面而来。
只是一道背影,却隐隐有一种莫测的深邃冷漠之感。
马车顶部的少女,却也是不觉目光潋滟。
如今这位碧灵宫宫主,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从前不同了。
可是究竟是有什么不同了,她也是说不上来。
明明岁数也不大,此时此刻碧灵宫宫主居然是带着无边的威压之力。
他听到了动静,慢慢的转过身。
只见碧灵宫宫主面颊之上套了一枚镂空的金质面具,面具之上花枝儿纠缠繁复,镶嵌了钻石珠玉,灼灼生辉。
也许是因为这片面具实在是太过于奢华精致,那样子的奢华似乎也是将碧灵宫宫主的容貌尽数遮掩而下。
“修罗?”碧灵宫宫主缓缓说道,面具后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眼前少女身上。
修罗也瞧不出深浅,历代碧灵宫宫主发狂之事,也是并不少见了。
蓦然之间,他们顶上主子忽而变了另外一个性子,那也是见怪不怪。
她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的心神,手指按在了肩头,比着手势,不觉缓缓行礼。
“见过宫主。”
修罗容貌虽然是瞧不出清楚,瞧这身躯却应当年纪也是不大。只不过她说话的嗓音,却是极为沙哑难听。
那声音宛如在刀子在石头上轻轻去磨,发出了十分难听的声音。
她目光轻轻闪动,好似轻轻的瞧了黑灵一眼,却不觉又垂下头去了。
黑灵原本是上一任的修罗,只是黑灵人虽没有死,不知怎么的,位置却被眼前少女所代替。
这一桩事情,原本就是这一代碧灵宫的隐秘之事。
黑灵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平平无奇的面颊微微有些苍白,却忽而又恢复如常。
“修罗你好大的派头,知道的还道你一心一意,迎接宫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反叛之心,趁机而动。”
正在此刻,一道娇媚入骨的嗓音却也是顿时响起,更是不觉对修罗冷嘲热讽起来了。
明明是在这郊外的琼花林中,那说话的女子却是一身的盛装华服,身着宫装轻纱,仿若是从什么后宫出来的宠妃。
她一张脸颊瞧不出岁数如何,却也是美丽至极,只恐大陆各国的宠妃,在这个女子跟前都是不觉要黯然失色。
只不过这女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妖媚之意,媚态十足,宛如什么山精妖物,更胜过像仙子。
如今她语调微微含嗔,隐隐有些恼怒之意,一双眸子却是流转了几许狡黠。
一旁一名蓝衣青年却轻轻的叹了口气:“大家都是碧灵宫的人,宫主跟前,却也是何必如此争执。”
那青年容貌清秀,放在人群之中,固然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可是人在碧灵宫,却也是顿时显得平平无奇了。更何况他虽姿容潇洒,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候脸颊上居然还有浅浅的酒窝,实在是可亲的人。
原本他这样子的人,站在宫装绝色佳人面前,就好似衬托红花的绿叶,顿时为之失色的。然而眼前的男子纵然就在这绝代佳人身边,却也是并没有被生生压下去了。
只不过那绝色宫装美女,却偏生是掌控碧灵宫财脉的天玑。她有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孔,却也是从来不沾什么色相生意。
至于容貌可亲,笑起来有小小酒窝的青年,却偏生是混迹在脂粉群众,调教那些红尘粉黛的碧灵宫贪狼长老。
天玑样子好看,平时性情却也是不好,手指轻轻的将发丝拢在了耳边:“否则我们几位长老,怎么不这样子讲究排场。就是我天玑平时贪恋奢华,今日还不是独自一人前来。”
她容貌虽好看,气质却也是颇为艳俗,那些首饰都是十分华贵,镶嵌了珠玉宝石。就是腰间一块绝好玉佩,都是要镶嵌金丝,点缀明珠。
修罗却冷冷一笑:“有人武功差些,若是有事,人手带得少了,只恐保护得不够周全。”
却也是暗暗讽刺天玑只会整日赚钱,武功却也是并不如何的好。
天玑只是冷冷一笑,她原本手中拿着一枝新鲜摘下来的琼花。如今她雪白的手指轻轻将花儿撕碎,一片一片的,都是扔在了地上。
修罗手掌一挥,西南角一处慢慢的让开,有着两个人一块儿联袂而来。
圣音是佛门弟子装束,未曾剃头,带发修行的模样。
他容貌极清俊柔和,也许不是极致俊美,却好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而整个人瞧着,也是坚韧而清瘦,眼睛之中似蕴含了如海水一般的悲悯。
那如冷玉一般的手腕之上,轻轻缠着一串儿木制的佛珠。
碧灵宫中之人,无不是好奢靡,衣衫配饰,无不是绝好。
只是眼前的圣音,却是穿着寻常素衣,就是足上也是踏着一双草鞋。
这样子的慈悲与温和,似乎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说不尽的亲切。
仿佛你伸出手,对方就会握住了你的手掌,给你融融温暖。
一片杀伐之气之中,伴随圣音缓步而来,竟似隐隐带来一缕悲悯柔和。
修罗蕴含血腥的眸子扫了圣音一眼,却不觉轻轻的扭过头去。
她面颊之上,竟似流转了几许厌恶之意。
与圣音联袂而来的长老天权,却也是名俊雅潇洒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更隐隐显得气度高华。只不过他容貌藏在面具之后,并不露出来。
其余几名长老,就算形容被人知晓,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位长老天权,代替碧灵宫结交各国权贵,向来也会遮挡住自己容貌,并不让别的人瞧见。
如今人既然来得齐了,在场之人俱是单膝跪地,比着手势到肩头。
“属下,恭迎宫主。”
而那众人中心的少年,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漂浮,竟似将眼前这幅清雅的花海画卷染上了一抹极为浓艳的墨色。
他明明显得如此突兀,却仿佛是将此处所有的色彩凝聚在身上。
而碧灵宫宫主面具之后的面颊之上,蓦然却也是浮起了轻轻的笑意。
那样子的笑容,隐隐有些朦胧,却隐隐有着说不出的自信。
眼前这些恭顺的下属,其中必定是有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不过这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碧灵宫总是如此,勾心斗角,算计杀伐,也是没一刻少了去。
而他,则终究会将权柄收入自己的掌中,将天下踏在了自己脚下。
碧灵宫宫主缓缓的登上了马车,他自然是要离开这片琼花林了。
可是偏生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之中,却蓦然流转了几许的焦躁之意了。
这样子的焦躁,充盈了自己的胸口,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急切。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生生在提点自己,催促自己——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将整个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可以,可以——
只是还可以什么,他内心之中竟似一片空白,怎么也都想不起来。
碧灵宫宫主踏上马车的动作顿时也是微微一顿,背后几道眸光顿时暗生猜测。
其实既然是出生于碧灵宫,那也就没谁是干净的。
妩媚娇俏也好,气度高华也罢,甚至连那纯善圣洁,也不过是一张张面具。
那一张张光鲜华丽的面具,遮掩住自己的本来面目,掩住了内心的嗜血野兽,游走于各国的权贵之间。
一旦寻到了机会,必定是将上面这位碧灵宫宫主狠狠的撕咬,甚至将血肉都食之殆尽。
风中,似乎也是只有琼花花瓣轻轻挤压的莎莎之声。
这一刻,碧灵宫宫主脑海里似乎流转了一缕模糊的念头。
一道炽热如火的身影,就是掠过了他的脑海。
然而这丝念头,却也是悄然消散。
他极轻微的甩甩脑袋,稳稳当当的上了雕龙百兽车,任由珠帘掩住了背后那几道含义不明的眸光。
只不过就算坐在了软榻之上,碧灵宫宫主仍然是心思晦暗不明。
他脑海一片空白,却解释不了内心那缕焦躁灼热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情。
却只知晓,有什么东西,分明是蠢蠢欲动的,让他整个人微微焦灼,甚至不觉急切起来。
两月之后,江水滔滔,官船之上。
一片手掌轻轻把玩一枚玉雕的琼花,少女眼睛里不觉流转了几许思绪。
旋即,这枚玉坠儿,方才轻轻的被王珠藏入怀中。
江风轻轻拂过了王珠的衣摆,让王珠乌黑的发丝轻轻拂过了清秀的脸蛋。
如今兖州之事已经平复,陈后疾病也是痊愈。
陈家分家之后,据说那位陈老太君也是已经自尽身亡。
夏熙帝更是一道圣旨,招了王珠回去。
在王曦的游说之下,贺兰知这位兖州知府既然已经没了,朝廷自然是另行任命。
整个兖州土著,几乎因为这一场大祸尽数凋零。
王珠瞧着渐渐远去了兖州城,眼中蓦然流转了几许笑意。
想当初自己初来兖州,那些迎接自己的兖州权贵,几乎都是消耗殆尽。那双晶莹的黑眸之中,却也是隐隐有些冷漠之意。
兖州这块肥肉,到底是被她王珠尽收囊中!
时光匆匆,从她来到兖州算起,也是已经有小半年时间。
王珠回过头瞧着京城的方向,雪白的脸颊却也是流转了几许的冷漠。
母后染病,被逐出了京城。那时候,自己内心之中发誓,那些算计之人,必定是会将苦果生生吞咽而下的。
他们加在母后身上的东西,必定是要千倍万倍的奉还!
“九公主,江面风大,你倒也是要小心身子。”
那男子嗓音十分温柔,就是最软绵的女儿红,可都是没他的嗓音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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