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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黝黑的眸光杀意四伏,在这夜空之中泛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幽光,仿佛能冻结一切,吸纳一切。
凌轩饶是再傻,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绝对对她起了杀心。
贝齿一咬,凌轩跪地道:“太子,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太子龙体贵重,不可损伤,奴才斗胆,请太子保重身子。”
不见少年开口,凌轩继续道:“太子的安康关系到江山社稷,奴才原为太子肝脑涂地。今日,奴才什么都没看见,根本就没有遇见过太子。”
凌轩不傻,她清楚,太子殿下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他不想让人知道,也不敢让人知道。
可是,凌轩清楚,太子殿下并不傻,一个人扛着,还不如有个得力属下,帮他隐瞒,也帮衬一二。也好比发病后,躲在这角落里,狼狈忍受的好。
她这一番话,算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愿为太子尽忠之意。
果然,凌轩说了这话后,头上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本宫要喝水!”
凌轩一愣,随即大喜,应道:“嗻!”
抬眸看了一眼少年,凌轩迟疑道:“太子,再往前走,是御膳房,这个时辰,那里没人。”
萧倾恒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哪里不知道这个小奴才的意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凌轩扶着萧倾恒,走的很慢,天黑,她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萧倾恒的眼神似乎很好使,虽然她扶着他,却在他的指引下,顺利的出了御花园的假山群,还没有被撞。
两人站在御膳房门口,外面的朱红大门果然是上了锁的,凌轩扶萧倾恒走到台阶,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块锦帕,垫在台阶上,道:“太子,您在这里坐一下,奴才进去给您倒水。”
萧倾恒视线扫过紧闭的大门,然后怀疑的看了一眼凌轩,虽然没有说话,凌轩却知,这少年是在疑惑,她如何能进去。
凌轩撅了厥嘴巴,心想,这都不能进去,那她就不配来自二十一世纪了。
凌轩来到侧面,那里有一个花坛,踩在花坛上面,跳起来便可够到院墙,不过,凌轩高估了自己,手上没多大的劲儿,便是跳起来够到院墙,也没有引体向上的劲儿,将她送上去。
试了几次,凌轩摔了个跟头,头上的帽子也掉了,凌轩气哭,跳下花坛去捡帽子,低头,却在花丛中看见一个狗洞。
狗洞?
凌轩大喜,见四下无人,低着头便钻了进去。
御书房外面煨的有热水,也不用她再烧,她回想刚刚萧倾恒的模样,他指尖发凉,唇色青紫,显然是有心悸之症的。
凌轩想了想,用羊皮囊装了一些热水,用她随身携带的帕子包住,然后用尖嘴壶装了一大壶热水,踹了一个杯子在袖子中,原路返回。
殊不知,她所有的动作,全然落在萧倾恒的眼中。
萧倾恒见那小太监转过侧面,留下之前背的包袱,鬼使神差下,他挑开包袱,见里面全是打包好的衣物珠宝,还有出城令牌,他眸光一凛。
起身,跟在凌轩身后。
转过拐角,却看见那小奴才花坛上蹦蹦跳跳,试图去抓院墙上伸出的砖瓦,然后脚下一滑,一头栽了下去,头上的帽子滚落,一头青丝散落,如绸缎一般撒在瘦弱的后背,萧倾恒微微蹙眉,觉得这小奴才和其他小太监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不过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姑娘,身量没长好,也看不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萧倾恒也不过十四岁,自然没开窍,一时也难猜,不过心里却有了异样的色彩。
这会儿,也不知道这小奴才看到了什么东西,眸光之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面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他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兴奋高兴,却见那小奴才猫着身子,竟从墙上的狗洞转了过去。
萧倾恒眉宇蹙起一个川字,很是嫌弃。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便是一个太监也该有尊严才是,何以轻易折膝,和畜生为伍?
狗洞,不是专门为狗而设?
抿着唇,见凌轩钻进狗洞,萧倾恒捂着胸口,足尖一点跃上院墙,靠在墙边盯着下面小小的太监忙来忙去。
他觉得很意外,宫中的內侍是不是从早到晚忙的都是这些事?不会很无聊?
见凌轩端着茶壶从狗洞钻出去,萧倾恒足尖一点,几个腾跃,便返回。
不过,这一动用轻功,胸口绞痛的更厉害了。
凌轩回来,看见萧倾恒捂着胸口,额上冷汗淋漓,她一惊,疾步而去。
“太子,您没事吧?”顺手将怀里暖洋洋的羊皮囊放在萧倾恒手上:“太子,天气湿冷,抱着这个暖和一点,也能减轻疼痛。”
然后拿出茶杯,沏乐了满满一杯,递给萧倾恒:“太子,喝点水缓缓吧。”
萧倾恒疼的厉害,可是看着那个杯子,却犹豫了,从狗洞拿出来的水,喝了真没问题么?
不过,看着小奴才真诚焦虑,担忧又执着的眸光,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心口的疼痛,他竟低头,就着凌轩的手,喝了下去。
一杯热水下肚,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手上抱着一袋滚烫的水,热气寸寸入骨,寒气渐渐逼散,似乎胸口真的不似之前绞痛。
萧倾恒缓和了一下,深邃的眸光看向凌轩,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逃奴该当何罪?”
凌轩吓的手一抖,眸光撇去,看见那个被打开的包袱,她后背微凉,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跪地道:“太子息怒,奴才惶恐,不知太子何处此言!”
萧倾恒伸手,将那包袱扫下,啪的一声砸在凌轩脚下,薄凉的声音响起:“狡辩?”
凌轩早已想好了对策,听萧倾恒这么说,她忙道:“太子饶命,请太子听奴才解释。”
“最好给本宫一个合适的理由。”
凌轩松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镇定道:“太子,奴才从小跟随安瑞王左右,如今安瑞王远去东昱,奴才实在放心不下,日日担心铜钱是否能照顾好王爷,担心王爷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不习惯。奴才是安瑞王殿下的侍奴,若是不在殿下身边伺候,不能为主子尽忠,奴才……愧对殿下!所以,奴才一时糊涂,才会想着去追随殿下,奴才无能,只求能在安瑞王殿下身边伺候。”
萧倾恒眯了眯眼睛,盯着小奴才那顶戴花翎,良久,才吐出几个似嘲讽的字:“你倒是忠心。”
凌轩手心在冒汗,她不觉得萧倾恒就如此信了她的话,可是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理由了,包袱里面的出城令牌是她自己仿照的,是假的,她总不能解释是她自己无聊,做着玩。
“九儿身边有人照顾,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倒是你,无人庇佑,出的了宫,恐怕也无命出城。”萧倾恒站起身来,悠悠的开口:“尽忠,在本宫身边当差,你便不能好好尽忠?”
凌轩听此,便知太子爷不会追究她今日之罪,果然,以太子殿下对二殿下的宠,只要搬出二殿下,太子殿下念在二殿下的份上,也不会真的处置了她,毕竟她是二殿下身边的人。
“奴才不敢!”
“两条路给你,第一,来东宫,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宫不予追究。第二……”
凌轩盯着萧倾恒那双漆黑的眸子,心下一寸一寸的发凉,却听他道:“死!”
凌轩身子一抖,小太子与身居来的威压几乎让她喘息不过,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少年身份贵重,生杀予夺不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在这里,皇权是她无法撼动的存在。
凌轩低头:“奴才……谢太子恩典。”
“明日来长倾殿当差。”萧倾恒瞥了一眼那小奴才,这才拂袖离去。
凌轩想了想,长倾殿?那不是太子的寝宫么?
凌轩打了一个哆嗦,这是还没出狼窝,就进虎窝了?
明日……明日还不晚吧?
凌轩见萧倾恒走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收拾起包袱,从狗洞钻了进去。
萧倾恒一定想不到,他已经识破她的目的,她还敢在他眼皮子地下逃走,所以,这个时候不会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按照之前计划的,凌轩钻进菜筐,没过多久,天还未亮,出宫采买的宫人们就开始忙活,凌轩很紧张,生怕萧倾恒半路想起她,那她必死无疑了。
凌轩待在狭小的空间之中,胆战心惊,出了御膳房,出了皇宫,在喧嚣的菜市场停下,凌轩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似乎提前有人打过招呼,凌轩听到外面有人悄悄的问她:“宝公公?你在吗?这边无人,你可自行离去!”
凌轩听外面没有动静,打开菜筐的盖子一看,果然是个无人的巷道,凌轩多年都没有出宫,却没有心情逗留,租了一辆马车,在天黑之前,来到码头,跟着商船,彻底离开了暨墨京都。
萧倾恒确实没有将这个小奴才放在眼里,等下了早朝,在御书房批改了折子,回到寝殿的时候,看见放在桌案上的羊皮囊,才想起昨晚那个奴才。
不过,一想到那个奴才今日没有出现在长倾殿,萧倾恒唇边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没有想到那个小奴才会这般大胆,竟然在他眼皮子逃走,胆子大的有点意思。
当即传令道:“来人!”
外面的东宫带刀侍卫进殿跪地道:“爷有何吩咐!”
“封锁城门,本宫要抓一个逃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