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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认亲的见面礼是管沅打点的,因此入宫的封红,盛阳就一力担了下来。
但是明天回门——
管沅的语气带了些许半开玩笑的嗔怪:“你是嫌弃我嫁妆太薄,出不起这些银子?”
盛阳连忙否认:“自然不是,”他顿了顿,才解释道,“你写时文并不轻松,我倒宁愿你少费神。阿沅,除了书斋和一枝红艳,我还有几间收益不错的铺子,日后进项都交给你打理,你不必如此辛苦。”
管沅微愣。
刚重生那阵子,她一个小娘子,手上人财全无,绞尽脑汁想法子怎样积累实力,才想到了时文这条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猜题上的优势会消失殆尽,譬如明年的会试和殿试,就是前世她眼见得最后一次科举。往后的题目,她一概不知。
可自己所书的时文,名头已经闯出来,日后要再保持这个水平,又没有先知的便利,她需要花很大的精力。
而盛阳……
管沅动容:“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那时候他给她书斋和一枝红艳,虽然是算计了她,可是他还不是指望能帮到她,“只不过,明年春闱,我大表哥也会参加,我总想能用这最后的机会助他一臂之力。更何况,你也处处要用银子的,打探消息、豢养人手,你的银子该用在这些事上,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我的陪嫁里,也有好些田庄铺子,这些零碎的开支就交给我,否则你希望我每年拿着自己的银子埋到地里发霉吗?”
盛阳摇头叹笑:“我说不过你,至于日后开支如何。那是日后的事。明天回门既然我都差人准备好了,你就别再插手。”
于是乎,管沅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盛阳的确是说不过她,可盛阳压根不在乎自己说不说得过她,该怎么做他依旧怎么做,真是霸道得令人既无奈,又温暖。
膳后。管沅回到书房处理时文的收尾。盛阳则在一旁观阅她所书前半部分。
许久,见她终于搁下笔,盛阳才开口:“起初的时候。我也叫小厮去买了一份你的时文,看了也不觉得怎么,大约是我小时候读书不认真的缘故。后来这样一篇篇看下去,我才体悟出不少道理来。”
管沅揉了揉手腕。有些好笑道:“你又不是读书做科举的人,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
盛阳见状。精准地按住管沅右腕上的几个穴位,舒缓她的酸疼:“我的确看不出什么制艺的门道,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好文章,况且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看久了总能看出些东西来。”
“我看你就是为了哄着我,牵强附会!”管沅笑嗔,“既然你要书读百遍。我就赏你再把我的文章抄一遍!”
她答应了大表哥要预留一份,自然不会食言。
盛阳欣然应之。半带玩笑:“好,谢夫人赏赐!”
管沅难得看盛阳不凝重的模样,倒觉得这样的他很好,至少比忧思积虑的他要好。
她虽与他相悦多年,却奈何并无多少相处的机会。现下与他朝夕相对,她与他都需要找到琴瑟相谐的方式。
好在,有一个好的开始。
翌日回门。
马车一大早便在定远侯府门口停下,盛阳吩咐了几句回门礼的交接,就看到管洌迎了出来。
“哥!”管沅笑意灿然。
“舅兄。”盛阳行礼。
管洌连忙回礼:“妹夫。”他昨日就听闻,盛阳的认亲筵直接就牵扯到了宫里,皇上还专门召见了盛阳和妹妹。
这般境况下去——
不得不说,除却孤煞之外,妹妹当真嫁了个好夫婿,关键是盛阳肯尊重妻族,那就是尊重妻子的表现。
“哥,”管沅不满地撇嘴,“人言女大外向,我看并非如此!”
管洌一边请两人进去,一边好笑:“不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那是有人带的坏头,”管沅轻哼,“方才我喊你你不应我,倒先应了他,可知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
管洌一愣。
妹妹这话,虽是玩笑,但也可大可小。旋即抬头去看盛阳的脸色,发觉盛阳只是略带宠溺地看着管沅,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些许。
他先应盛阳,也是表示尊重盛阳,想让盛阳反过来更尊重妹妹。
谁知到底是被妹妹抓着了把柄……
花厅里已坐满了人。
管进看到女婿,即刻就站起身相迎。
盛阳连忙行礼:“岳父大人!”
管进与盛阳在大同共事过,两人自然比寻常翁婿要谈得来,这不过才见面,就聊上了。
杨氏见到女儿,也关切地拉着管沅的手问长问短。
还是管沅提醒,杨氏这才想起来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催促着管进带他们去祠堂祭拜祖先。
去祠堂上了香禀告先祖,盛阳和管沅回到花厅,开始认亲。
管进的见面礼是一把上好的白桦弓,看得管沅都忍不住动心。
“父亲这是下了多大血本……”管洌直看得嘴角抽搐。
“我说了,在你们心里,盛阳最重要,你又不信我!”管沅低语回应。
管洌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盯着管沅:“我这回信了,成了吧?”接着又马上反应过来,“你叫妹夫就这么连名带姓的?”
管沅似乎这才发觉,自己私下的确是连名带姓地称呼盛阳……
“我不可以这么叫他吗?”在她心里,只是觉得盛阳这个名字好听,也叫成了习惯。
管洌愕然,半晌才道:“我管你怎么称呼他,你别惹恼了妹夫就成。”
旋即又思索着:妹夫这都不避忌,果真是待妹妹极好……
杨氏的见面礼是一对西洋怀表。京中的人都知道,这些西洋东西,只有会真堂有卖,而且价钱不菲。
管洌则是一匹西凉马,品相十分不错。
至于已经分家出去的管氏族人,二太夫人的孀居身份是不适宜出席今日这种喜庆场面的,其余人等见面礼不一,但远远比不上这几样的派头。
已经贵为阁老的杨石瑞,送了一方古砚给盛阳:“听皇上说起盛世子的字,很是夸赞。”
“不敢当,多谢大舅舅。大舅舅叫我表字就好。”盛阳连忙行礼。
大舅母给的是一副古画并蒂成双,寓意夫妻和睦好事成双。
轮到杨安时,他一本正经地拿了本前朝版刻的《易经》出来。
众人看到这礼物,全都傻了眼,然后去看盛阳的反应。
盛阳仍旧一脸泰然,什么异样的神色也没有,就要收下礼物。
但是其余人等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把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人家杨阁老送古砚,那是听了皇上说盛世子的字好。
可你送一本《易经》,盛世子向来以武闻名,送《易经》,这不是打脸,嘲讽人家盛世子不擅文吗?
管沅一手扶额:她就知道,大表哥那性子,准没好事!
“周易乃是文王所作,先不说义理,文王乃福泽深厚之人,化解劫难,庇佑安康,是再好不过的了。”管沅笑着对杨安道了谢。
登时,杨安清秀的眉毛颤了颤,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谁都知道盛世子孤煞之事,皆心照不宣。
现下大家都认为:杨安杨子升不愧是第一才子,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
然而熟知杨安性子的管洌,却暗暗抹一把汗:大表哥真是……若非妹妹聪明机敏,只怕要出大问题……
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杨安对这个表妹夫有意见了。
等到盛阳和管沅给小辈们派完了封红,管沅就把杨安拉到一旁。
“你想翻脸就直说,又在这种礼义之事上动歪脑筋,呈一时之快!”管沅气闷地数落。
杨安不以为意地笑:“怎么,我不过试试盛天昭有多少气量,你就这么紧张他?”
“这有什么好试的!那现在试过了,到底气量如何?”管沅没好气地问。
“还没露出马脚。”杨安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心中却已经对盛阳有些服气了。
盛阳还未及冠,就能有这么沉着的心气,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他日再历练几年,势必能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就算世子爷气量不大,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真想教他读《易经》不成!如今好在是我拦了下来,否则呢?到时候满京城就不是议论靖安侯世子气量如何,而是说你杨子升心胸狭窄了!”管沅毫不留情地讽刺。
杨安有些泄气。
管沅摇摇头:“等你回家,舅舅舅母自会教训你,我也不多说了。你是李阁老的学生,自然知道如今朝堂上时局如何。你这么做,那是离间文臣和靖安侯府的关系,只怕恰合了刘瑜的意思。你要是不想亲者痛仇着快,就给我收敛着点,好生读书复习去。开了春你也是要科考的人,进了官场要还是这么鲁莽,大舅舅和李阁老也救不了你!”
杨安不由冷笑:“若是这般就能挑拨,也活该刘瑜能得逞!”
管沅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把时文塞给杨安:“你这人就是这样,别人的话半点听不进。时文给你,你好自为之!”(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