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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159.番外:裴家日常(一)
宣月宁恨不得让时间露一个小口,静止下来,可忙忙碌碌便又过了五年。
春意恬淡,雏鹰终将自己展翅翱翔,裴璟骥得了武举第一后,便要参军了!
他生的俊秀,又从小就跟随拳脚师傅锻炼,非但没有练出夸张的肌肉,反而薄薄的均匀铺在身上,如今已经快要赶上裴寓衡的身高。
看上去反倒像个赴洛阳赶考的儒雅学子。
只不过人家是从各地往洛阳涌来,而他是要被送出洛阳。
城门外,他正低声同一起长大的裴璟昭说话。
裴璟昭也以长成窈窕小娘子,如今是洛阳城有名的才女,她跟随宣月宁参加花会时,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了在场所有小娘子,自己都是恍惚着离开的。
回来之后就乐开花了,事实证明,裴寓衡的教育很有成效。
谁能想到,她也有成为才女的一天。
她双手抱胸,有不舍还有担忧,“你可得好好活着,我还等着你送我出嫁呢,不然要阿兄背我上花轿吗?”
想一想那个场景,简直太美了。
两人齐齐将脑中幻想摇出,裴璟骥手指摩擦两下,还是放在了她头上,承诺道:“阿姊放心,我定会在你成婚前赶回来的,要是萧九郎敢不听你的话,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揍他一顿。”
照往常,裴璟昭定是要狠狠打他的手,让他别碰自己,现下心里涌出酸楚,“啪嗒”掉下泪珠来,赶紧用手擦了,不让他看见。
“你回来,不先回家找他作甚,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对我不好的!”
“好。”
等两个孩子说完悄悄话,裴寓衡和宣月宁才上前又嘱咐一遍。
裴璟骥本是要早早上战场,这是他的志向,家里人也只能支持他,可女帝于前年开创了武举,众人一致认为,等他得了武举第一再去岂不是更好。
武举第一自然被陛下多关注一二,何况是品学兼优裴少卿的亲弟。
本是要让他直接去金吾卫的,还是裴寓衡了解阿弟,替他求了外放,到边陲之地锻炼。
女帝应准,他没去咸满州,而是云州,那里毒蚊野虫奇多,宣月宁管宮燕儿要了许多药,通通给他塞进了包袱中。
罗里吧嗦便又是一刻钟。
最后还是宣夫人看不过眼,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了句:“去吧。”
他将每一位亲人记在脑中,“我走了。”
少年郎背脊挺拔,已经快要成长为真正的郎君,时光过得太快了些。
宣月宁在他走后便忍不住了,金豆豆一直在掉,本来也同她一般担忧的裴寓衡,看她哭得十分凄惨,反倒笑了出来。
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含糊道:“你还笑!”
裴璟骥和裴璟昭对他们二人而言,何止是阿弟、阿妹,更像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再加上这五年来宣月宁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一腔爱意,都给了两人。
“夫人,你得对骥儿有信心,他从小学武,一般人抵挡不了,何况他还是今年的武举第一。”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舍不得啊。”
裴寓衡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哄着,心下也在感叹,貌似以前都是夫人哄他多一些,近日,夫人变得愈发娇气了,但是能哄夫人,是他的荣幸。
“郎君,大理寺来人寻你。”
马车外王虎喊了一句,宣月宁将下巴放在他肩窝处,整个人更难受了,“大理寺怎么总找你,我看你娶的是大理寺不是我。”
“我就去大理寺看看有什么事,我稍后就回家好不好?”
“不好?我要你回家给我数铜板。”
“好,我回家数铜板。”
将她哄好,他又道:“要不要去看望崔夫人?打从她生产,你还没去看望过她。”
宣月宁一拍额头,忙乎裴璟骥的事情都把她给忘了,不禁催促道:“那你赶紧走,我要去瞧瞧她。”
裴寓衡无奈掐住她的下巴,交换了两人的唇脂。
这五年间,他官职并未发生任何变动,不是昔日荣光不再,而是等待着厚积薄发。
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多好啊,上上下下的同僚对他颇为信服,而他处理案子的能力也愈发熟练,如果说以往他是靠着自己脑海中的律法和强大的记忆力破案,如今他又多了经验这个利器。
在大理寺是驾轻就熟。
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月宁身侧,是以,陛下想让他动动地方,他都不愿意。
将他送到大理寺,宣月宁才让车夫把她送去崔珺瑶的丈夫家。
昔日的手帕交也早早嫁人了,她嫁人后不久,崔棱就辞去一身官职,在家养花逗鸟好不惬意。
如今这个孩子,都已经是崔珺瑶的第二个孩子了,头胎生了个女儿,第二胎如愿生了个儿子,见她过来,非要她抱抱孩子沾喜气。
也是,她肚子久不见动静,她可是替两人操碎了心。
可自己和裴寓衡从失望到习惯,已经不抱什么想法了。
对她而言,只要裴寓衡不生病,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小的孩子在她怀里打了个饱嗝,浑身都是奶味,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她逗了他一会儿,就将孩子还给了乳娘。
崔珺瑶心忧她,“我给你那些方子你可有吃了,你俩都成婚六年了,”她压低声音,“宣夫人有没有提出要给他纳妾,你可不能同意。”
宣月宁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阿娘疼爱我还来不及,哪里会给夫君纳妾。”
再说,他们两个人生不出孩子,八成是裴寓衡体弱的原因,宣夫人怎么会责怪她,自责还差不多,总觉得让她嫁给裴寓衡亏待了她,整日给她进补。
她觉得自己被喂胖了,下巴都有肉了。
崔珺瑶巴掌大的小脸不住的点头,一副她说什么自己都信的模样,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身上还留着稚气,可见婚后的日子过的不错。
让乳娘抱着孩子下去,她就黏了过来,趴在宣月宁耳边同她说着洛阳发生着的大小事。
五年前,宣月宁也是洛阳炙手可热的名人,如今嫁了人,洛阳的新鲜事已经被裴璟昭她们这一代包圆了。
谁家的子弟又闹了什么事,谁家的小娘子和谁定亲了……
说到了宫燕儿身上,齐齐禁了声,近些日子,宫燕儿与另一位皇子走的过近了些,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她身上的野心已经遮掩不住。
看崔珺瑶那副担忧的样子,宣月宁摸了摸她的头。
宫燕儿心中定有她自己的成算,她们两个人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又说了会儿话,宣月宁就不再打扰她休息,折回家去。
正巧裴寓衡也从大理寺回来了,这次的案子又跟世家缴税有关,自从郑家开始软化响应缴税后,世家必须得缴税就以势不可挡之姿开始实行了。
经过一系列的冲突抵制,历时一年多,终于确定下来缴税政策。
世家所欠税款均要补交,不交?女帝那连反叛军都击败的军队正虎视眈眈。
奉上钱财后,他们的势力被进一步削减。
国库增收了一大批从世家身上薅的羊毛,女帝特意下旨减免百姓赋税,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吃的饱、穿的暖,百姓们的日子过的愈发红火。
而大洛的军事力量,因有充足的军款,也有了显著提升,最为明显的体现就是周边小国纷纷向大洛投降,开展两国之间贸易。
大洛繁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行。
宣月宁问了裴寓衡几句案子后,就不再多问,裴寓衡一向不会将案子带回家说,用他的话说,家里本就该是舒适的休息之所。
有趣的案子拿出来逗她一笑就是了,那些该他忧心的,怎么也不能让她知悉。
这次的案子就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
她将咸满州百姓给他们两人做的百家被拿出来让雪团晒了晒,只怕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他们两人至今还没有孩儿。
裴寓衡看她望着百家被出神,将她揽在怀中,“我给你数铜板。”
宣月宁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道:“咸满州这个月的收益也送过来了,你帮我把账本兑了。”
她半点都没有用大理寺少卿兑账本的不好意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裴寓衡这是她心里不痛快了,当下就这么抱着她,把她的钱盒给打开了,“好,我一会儿去帮你兑,现下来数数钱?”
说到数钱,宣月宁睁开条眼缝,心里还是焦躁得不行,当下又在他怀里拱了一下,“你数就是了,最近忙着给骥儿准备东西,都许久没有数过了。”
能让他碰自己的钱盒,对宣月宁来说,那可是无与伦比的信任。
裴寓衡先是将飞票数了一遍,而后将散碎银子放在一旁,最后才拥着她,用她专属擦铜板的软布,一边擦一边给她报数。
低沉苏麻的声音在耳畔一再响起,没多久宣月宁就眯了过去。
等她觉得不舒服在他怀中换个姿势,迷茫地睁开眼时,他一箱铜板,已经数到底,动了动自己已经酸麻的肩膀,“醒了?都给你数完了,你来瞧瞧数对不对?”
宣月宁懒洋洋有些不想动,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那些铜板对她都没有了吸引了,带着鼻音道:“既然都数完了,你帮我再放回去就是。”
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耽搁他动手,整个人赖在他身上,就又要睡过去。
他摇摇头,一只手撑着她,另一只手动了动,等酥麻劲儿过去,就将她整个人拦腰抱到了床榻上。
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眉心蹙起,用手背去碰她的额头,打算摸一摸,她有没有发热。
手上沾染的铜钱味争先恐后往宣月宁鼻子中钻,若是以前的她,闻到这个味道只会感到心安,可此时的她胸中烦闷,困意都被冲散,一把推开裴寓衡,弯腰干呕起来。
一边呕她一边赶裴寓衡,“你离我远点,呕,你身上味太重了,呕,都是铜钱味。”
裴寓衡呆呆被她挥着退了三步,深吸一口气,而后猛然冲出门去。
先是将已经嫁为人妇的雪团叫进来照顾宣月宁,然后让王虎赶紧请大夫过来,自己则跑到书房重新洗漱了一遍。
待确认自己身上再无铜钱味道,他才重新踏进房间。
宣月宁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和他有着一样压制不住的喜意。
大夫很快就被寻了过来,都是给裴寓衡看病的老熟人了,被王虎催着往裴府来,还以为裴寓衡犯病了,哪知是给他夫人把脉。
从没觉得把脉的时间如此漫长。
屋子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老大夫身上,老大夫收回手,才道:“观这脉相,是喜脉无疑。”
宣月宁和裴寓衡对视一眼后,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看向雪团。
雪团得了她的眼神,问出几人一样担忧的问题:“夫人上个月也来月事了,就是量非常少,也是因此,我们才觉得未有喜讯。”
老大夫已经提笔开方子了,闻言道:“夫人这是忧心过度,胎儿不稳所致,就我观之,夫人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什么叫做天降喜讯,这便是了。
在他们已经放弃有自己孩子的时候,他/她突然就降临了。
在送走老大夫后,宣月宁哽咽道:“夫君,我有身孕了。”
裴寓衡上前将她拥进自己怀中,“是,夫人,我听见了,都听见了。”
他的衣襟全被她的泪水沾湿,他们两人等着一天等了太久,等两个人都平复下来,裴寓衡这才注意到那引起宣月宁干呕的罪魁祸首。
宣月宁只能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钱盒被裴寓衡收走。
不能数钱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宣夫人没好气地点着她的额头,用力不大,“你现在就别惦记那些铜板了,等什么时候能闻它的味儿了再说。”
她指挥着婢女们将房间里尖锐的物品挪走,不少不宜孕妇触碰或是有棱有角的东西,全都收进了库房。
身下的被褥……
她看着至少垫了三层,能把宣月宁包裹住的红被,沉默片刻,同还装作没事人一般,可眼睛就没离开过宣月宁的裴寓衡道:“你今天就收拾一下去睡书房。”
裴寓衡面上不显,脑子里已经炸开花了,还是宣月宁脸上神情太过怪异,才将他从这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唤醒。
“阿娘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月宁要养胎,你别在这碍她的眼,万一晚上睡觉碰到月宁怎么办?反正你书房也有床榻,你就搬到那住去。”
裴寓衡:“……”
书房的床榻难道不是他身子不好,特意放在那供他休息的?月宁有了身孕就让他过去,阿娘你是忘记自己儿子的身体骨什么情况了吗?
有了身孕,宣月宁也心里打鼓呢,恨不得裴寓衡一天十二个时辰陪在她身边,当然不想让他过去睡觉,何况那里哪有屋子里的火炕舒服。
“阿娘,书房阴冷,夫君生病了怎么办?就让他陪我吧。”
宣夫人颇为嫌弃的看了眼裴寓衡,“不行,你们两个必须分房睡。”
有了身孕的女人,敏感又多疑,宣月宁立刻就委屈上了,小嘴撅起来,“为什么不行啊。”
“你二人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合适。”
裴寓衡低声一句,“阿娘!”
宣月宁俏脸也是一红,不说话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剩下眼睛四处瞟着。
“我这不也是为你二人好,就忍过这一年,等月宁生下孩子,你们想什么时候住在一起都行。”
“阿娘,月宁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若是不在,晚间她熟睡之后叫人,那些婢女哪有我可靠,何况,阿娘就这般信不过我?未及弱冠之时,不也一直在同床。”
宣夫人最后还是被裴寓衡劝说了下来,任小两口继续呆在同一间房中。
马上就要迎来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孩子的新手父母,晚间全无睡意。
“夫君,你说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
“你肯定喜欢儿子,哼,我要是生个女儿怎么办?”
半点没有表现过自己喜欢儿子的裴寓衡,哭笑不得地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你生儿子还是女儿我都欢喜,裴家还有骥儿,只要你能平安将她/他生下来,于我而言就是最开怀的事情。”
从小就体弱,不能剧烈奔跑、不能和小伙伴玩耍、不能生气、不能情绪起伏过大的裴寓衡,最怕的就是这是梦一场,一觉醒来,孩子就那么没了。
他怕他的孩子,也会像他一般虚弱,连待在母亲肚子里都不肯。
生男还是生女,哪里有平安康健重要。
宣月宁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一定会的,我知道她/他舍不得我们。”
夜晚的风,温柔地抚摸着不肯闭眼睡觉的一对父母,送了一场甜蜜的梦。
随着宣月宁的肚子越来越大,整个裴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厨房里熬着的除了安胎药就是裴寓衡的心疾药。
在宣月宁孕期中,她吃好喝好,整个人朝横向发展,胖的自己都不肯照镜子,而担心孩子会流掉的他,反倒又清减了。
还在一天她腿抽筋的深夜,跟着犯病了,气得宣夫人想打又下不去手,心疼完这个,又要心疼那个。
这回两个人都要躺在床上了。
宣月宁是肚子太大,行动不便,而怀孕初期胎儿就不稳,所以越到后期就越不敢随意行走,他是犯了心疾,想照顾宣月宁都要被宣夫人骂一顿,索性和她待在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朝也不用上了,大理寺也不用去了,整个人彻底清闲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划拉来的话本,有时嫌弃故事不好,还会自己随意编一个出来。
等宣月宁的月份到了即使早产,孩子也能活的时候,裴寓衡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人也跟着吃什么都香的宣月宁长了两斤肉。
宣月宁的肚子已经大到从上往下看,都看不到脚的地步,宣夫人早有准备,产房里备下的东西都是双份。
而老大夫的诊脉也说明了这一点,宣月宁怀了双胎。
她自己乐得不行,一次生俩,多省功夫,就他们成亲六年她肚子才有动静的情况看,下一个孩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何况这俩孩子又不闹人,除了她不能闻铜钱,怎么舒服怎么来。
宣夫人气她没心没肺,自从她怀孕之后,那思念远赴战场儿子的心早转移到了她身上,怕她渴了冷了,吃了寒凉食物了,担心她头抬就是双生子会有危险。
她倒好,半点不在意。
可等到宣月宁真胎动,距离生产期还有一个月被扶进产房的时候,宣夫人这才知道,她哪里是不担心,是怕自己表现的害怕,裴寓衡跟着忧心。
忍着肚子的疼痛,她还嘱咐大家别将她生产的事情告诉裴寓衡,就让裴寓衡待在大理寺,最好她生产完,他才回来,不然他要是犯病了,她这面生着孩子还得惦记着他。
可是她把生产想的太美好了,从上午折腾到晚上,她都没能生出来,除了疼就是疼,撕裂的疼。
隐隐的她听见裴寓衡和宣夫人争执的声音,好似是他要进来,宣夫人不让,还让小厮将他拦在了门外。
嘴里被压了一片已经尝不出什么味的人参,她跟着产婆的喊话使劲,脑子就想着,她得赶紧生,生完好去瞧瞧裴寓衡,他万一犯病怎么办?
从始至终她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产房里,好似是已经死过一次,心里就有胆气,不断告诉自己,这一世是补偿给她的,不能那么早收她的命,她还得陪孩子长大呢。
随着一声猫儿似的啼哭,只听见产婆道:“夫人,再使些劲,还有一个!”
“对,夫人,已经露头了,再憋一口气,生了生了!恭喜夫人,喜获麟儿!”
晕过去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是生了两个孩子,那之前那个是儿子还是女儿?
等她再次睁眼,她知道了,她生了两个小子,一下子给裴家添了两个男丁,满洛阳城的贵妇们,都觉得她之前没有孩子是为了攒这双子的福气,可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血渍也都被擦干净,就是身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疼。
裴寓衡每日都要同她一起用饭,绝口不提她生产那日的事情,只是在她困倦的时候,说以后再也不让她生了。
她足足坐了两个月月子,一头秀发已经全部粘在了一起,也就是雪团不嫌弃她,洗了一个时辰才把她捯饬干净。
洗澡的时候,她才从雪团口中听见自己生产那晚,裴寓衡几乎疯魔,产婆说很有可能一尸三命的时候,他差点就崩溃了,那猩红的眼,势要让产婆把她救回来的模样,甚是骇人。
还是宣夫人打了他一巴掌,喝道:“你要让月宁在里面也担忧你吗?”才让他冷静下来,两个孩子被生下来,确定她安然无恙时,他直接犯了病。
也真是得亏老大夫就在裴家,将他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之后她坐月子,他就拖着病躯,每日撑着去陪她,也幸好她坐月子不能见风,不然他都找不到借口自己不陪她是因为什么。
回了自己熟悉的房间,他正弯腰逗弄两个孩子,之前她还担忧他会因为自己生产困难而埋怨孩子,现在看来,他跟她一样都爱惨了这两个她拼命生下的孩子。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她将脸贴在他后背上,没有挑破生产后他的做法,而是装作不知道亲昵的问:“你有想好给孩子们取什么名字吗?”
“裴子琛和裴子钧,你觉得如何?”
“嗯,好听。”
两个小家伙有了他们的名字,大郎叫裴子琛,二郎叫裴子钧,他侧头和她咬耳朵,“你来看,二郎鼻尖上有个痣。”
宣月宁当真从他身后伸出头来仔细瞧着,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哪里有痣,“根本就没有。”
“有,乳娘她们都说有,也不知是如何看出来的。”
“所以你也没瞧出来,故意骗我看是不是?”
裴寓衡笑道:“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两个长得过于相像,想着有东西能区分也好,可奈何她们说的小痣我是真看不见。”
“兴许就是随口骗骗你。”
“她们说,等长大了,痣就会浮到脸上,到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宣月宁:“……”
所以说现在小痣都没出现,她们怎么看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一个沉沉睡着,一个伸着小胳膊冲两个人挥拳,宣月宁将他不及自己掌心大的小手包裹住,感受着他的有力,不禁露出了个笑容。
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真是太好了。
“哇,哇,哇……”
“这是怎么了?”宣月宁吓得松开手,急忙道:“我没捏疼他啊!”
“没事,”这两个月裴寓衡已经将两个小家伙都观察透彻了,“八成是他又尿了。”
果然奶娘过来为他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就不哭了,又可爱地挥着小短手。
宣月宁新奇的凑过去,在裴子钧脸蛋上啃了一口,上面沾了湿湿的口水,他小嘴一瘪就要哭,自己哼唧哼唧挥着小手往脸蛋上蹭,想把脸上口水给蹭掉,可弄的半张脸全是口水。
在他张嘴要哭之前,裴寓衡已经柔软的湿布为他擦干净脸蛋,小家伙舒服了,精神奕奕地咯咯笑。
可真是个爱干净的孩子啊,和你父亲简直一个性子。
晚上宣月宁想留两个孩子在房里睡觉,却被裴寓衡制止了,他让乳娘抱着两个孩子去偏房睡,才同宣月宁解释,正在给他们两个培养识别白天和黑衣的习惯。
等他们适应了晚上睡觉,就没有那么磨人了,到时候再把他们两个接回房里。
铜炉香冷,被翻红浪,一片狼藉,像是要弥补差点失去她的后怕,他宛如一个猛兽死死叼住了她的脖颈。
就不该信他,才两个月的孩子,分什么白天黑夜!
再说他们一点都不闹人,好带得紧。
可裴寓衡愣是用这借口,用了一年多,都没让两个小家伙晚上同他们一起睡。
时常见他抱着裴子琛说话的宣月宁,总觉得不对劲,一岁的小孩子懂什么,他怎么什么都跟他说,琛儿还一副听进去的模样,真是可爱。
“夫君,今天我们就将他们留在我们房里吧?他们现在都养成白天玩闹,晚上睡觉的好习惯了!”
他在她脸颊上碰了碰,照旧让乳娘将孩子们抱了出去,“不成,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记事了。”
宣月宁:“??”
“我别说三岁之前,你就是问我五岁之前的事情都是模模糊糊,你别太过分啊!”
裴寓衡低笑,“我现在还能记得自己一岁多的事情,想来我的儿子也差不了。”
无形炫耀,最为致命。
“好了,夫人,夜深了,歇息吧。”
“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两个儿子了,我知道他们是你儿子,你稀罕的不行,但请你放平常心,他们就是普通人,不要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现在才一岁!”
“我的儿子怎么能是普通人,夫人,心口疼,帮我揉揉。”
宣月宁:“……”
揉,给你揉,我是说不过你。
一心认为裴寓衡太宠溺儿子,又有拔苗助长嫌疑的宣月宁,在两个小家伙三岁了,裴子琛还不会说话走路时,害怕了。
让他开口叫阿娘,只会睁着无辜杏眼的小家伙,可爱是可爱,可他阿弟裴子钧已经满院子溜达,就爱钻裴寓衡书房偷印章玩了,两相一对比,裴子琛的不正常异常突出。
裴寓衡还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她怎么能不担心,不说话不会走,该不会是因为她早产,又是难产,把孩子憋坏了吧?
可,比他出生还晚的裴子钧也没有问题啊,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走得嗖嗖的,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蹿到哪去了。
难不成她家大朗是个小傻子?
那她真得多赚点钱,不然以后谁来照顾她家大郎。
见宣月宁担忧的饭都吃不下去,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裴寓衡拉着宣月宁偷偷去兄弟俩的房间看。
坐在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二郎裴子钧扭来扭去不消停,从床这头滚到那头,一张小嘴也叭叭不停,给他阿兄讲着今天发生的趣事。
而裴子琛就一副认真听的模样,还时不时点下头,表示我知道了。
在裴子钧说今天进书房弄脏了父亲书籍,被父亲打了两下时,裴子琛还给他吹吹了!
宣月宁震惊了,她儿子什么时候给过她这么多表情,还吹吹,好嫉妒。
不行,另一个也是自己儿子,把这个念头收回去。
只能狠狠瞪裴寓衡,怎么不跟她说打儿子?
裴寓衡:我拍蚊子都比打他的劲儿大,就是吓唬一下。
宣月宁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继续观察,正好看见裴子钧滚着滚着差点滚下床榻,惊得她就要推门进去,被裴寓衡眼疾手快拦下了。
然后她就亲眼目睹她的大儿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裴子钧身边,惊险一刻把他拉了回去。
而且迈的特别熟练,一看就是早就会走了。
宣月宁:“……”
我这个当阿娘的真是,不能生气,默念三遍,那是你亲生的儿子,就算骗了你,也不能生气。
回去的路上,她整个人都快酸死了,“琛儿到底怎么回事?他该不会连话都会说了吧?还骗我。”
裴寓衡为儿子说话,话语之间全是骄傲,“早就同你说过,我的儿子必然是极聪颖的,他不是故意骗你,而是对周围充满了不信任,用这种方法将自己保护起来。”
而与他同胞出生,又天天睡在一起的阿弟,自然比他们做父母的要得他信赖。
“合着他是太聪颖了?你这么不担心,该不会你小时候也这副模样吧?”
她又接着说:“怪不得你一有空就抱着他,给他东念西念,你这么早就给他启蒙了?!”
裴寓衡清喉咙,“夫人,天气有点凉,我想喝你煮的粥了。”
“我看你像粥!”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除了长相随她,性子没一个跟她一样的。
大郎裴子琛随了他父亲的聪慧,小小年纪就知道伪装自己,指不定还过目不忘呢。
二郎裴子钧随了他父亲的爱干净劲儿,一天恨不得换三身衣裳,还对他父亲的雕刻手艺十分感兴趣,见到玉牌、玉佩、玉雕就走不动道。
她何时喜欢过玉,是铜板碰撞起来不好听,还是金子不够晃眼,喜欢玉作甚?
生气!
夫妻之间生气,有什么事是在床榻上解决不了的?
宣月宁恨得牙根痒痒,在裴寓衡肩膀上咬了一排牙印。
次日,裴寓衡将裴子琛抱起来,还嘶了一声,引来裴子琛不解的目光,他揉揉自家儿子的脑袋,低声道:“你阿娘生气了,可不能再不说话,不走路了。”
三岁的孩子再聪颖,被父亲挑破事实,也慌张了,只能眨着同宣月宁一模一样的杏眼,企图蒙混过关。
就听他父亲道:“你要是今日唤阿娘了,晚饭父亲多喂你一块肉。”
裴子琛:“!!”
裴寓衡不管他那突然灵动起来的眸子,任他自己思量。
到了晚饭的时候,他就故意夹肉在他眼前晃悠,裴子琛盯着那块肉,见它就快被父亲吃掉了,终于张嘴了。
“阿娘!”
宣月宁一愣,他这一声阿娘比裴子钧的阿娘都来的令她心情激动。
这可是真真切切听见儿子唤她阿娘,昨晚又见他会走路,她的儿子不是傻子。
她重重应了一声,给裴子琛的小碗里又夹了一块肉,她儿子今天唤了阿娘,值得多吃块肉。
碗里有父亲夹得一块肉,还有母亲夹得一块肉。
叫了一声阿娘,换了两块肉,裴子琛端着小碗吃得开心了。
见阿兄有肉吃,裴子钧不甘示弱,也急急唤了句:“阿娘,肉!”
宣月宁也给他夹了一块,小家伙同样吃的呼噜呼噜的,他没有阿兄喜欢吃肉,但小孩子,就是喜欢抢着吃,比着吃。
一顿饭下来,要不是裴寓衡制止了他们两个,非得积食不可。
宣月宁上厨房特意给两个孩子熬山楂水来消食,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窝在裴寓衡怀里,乖乖捧着碗喝汤,看得让人心都软了。
她点点裴子钧的小鼻子,发现那里还真长出了一枚小痣。
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明明刚出生时,真的没有看见有痣啊!
在她还在欣喜于裴子琛被他父亲教导的越来越亲近自己时,云州来信了。
信上,裴璟骥竟然说他在云州遇到了个小娘子,想要和她成婚,两人不想私定终身,所以特意写信告知,他和那小娘子即刻从云州赶回洛阳成婚。
他们还愁洛阳哪家小娘子肯嫁一个边关将士,他自己反而将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这可真是惊到了宣夫人,就连已经嫁到萧家的裴璟昭都回了娘家小住,整日和裴子琛、裴子钧争宠,也不嫌害臊。
他们一家人都不是那迂腐之辈,骥儿既然没在信上提那小娘子的情况,他们也就没有过多打听,反正人总是要带回来给他们瞧的,跑不了。
宣月宁就拿着裴璟骥一并从云州给琛儿、钧儿稍来的玩具,哄儿子认人。
她指着裴璟骥的画像:“这是叔父,你们现在手里玩的就是叔父送来的。”
两个小家伙点头,然后齐齐轰宣月宁起开,都打扰到他们玩耍了,他们看一遍就能记住人,非要说那么多遍。
亲近儿子失败,宣月宁叹了一口气,算了,她找儿子的父亲去。
你们不稀罕我,有人稀罕我。
“夫君,我们要不再生一个孩子吧?”
这两孩子不能要了,再生一个喜欢黏人的女儿。
裴寓衡将手里的案卷放下,手一伸将人揽了过来,“怎么?那两孩子又不听话了?”
“没有,听话。”
可不是听话,就是听话的过了头,事实证明,儿子太聪慧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要个软软的女儿。
“乖,”裴寓衡低哄,“我们不生了。”
“我觉得我可以。”
“我觉得不行,要不我们还是先想想骥儿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