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来就好

随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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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并不是傻,自是知道皇甫龙泽此番是为何意……他定是要她开口拒绝于陌上尘,从而使得陌上尘不再请这一旨;可是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违背她与陌上尘之间的约定。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明月拿不定主意……她不想让陌上尘受到伤害,但同时亦不想这样拒绝陌上尘,这根本就是个两难的抉择!

    “别怕,有我在。”

    正待明月不知所措时,忽而觉得双手被人轻柔的执起……与此同时,耳边跟着传来这么一句安心的话语。

    不由得抬起眼,一眼撞进陌上尘满是深邃的眼眸中……他竟然,竟然在皇甫龙泽注视的目光下执起了她的手,更是这般镇定的安抚她一句。

    一时,明月不由得想起刚才未曾进来时,陌上尘亦是这么的交代过一次……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可以犹疑的……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朝代,她唯一剩下能相信的人就是他,不是吗?

    想到此,明月抬起头无畏的迎向满是蕴含着怒气的皇甫龙泽,声音从未有如此坚定的掷地有声答上一句:“明月愿意嫁给七王爷为妃,从此执手百年,不离不弃。”

    执手百年……不离不弃?

    皇甫龙泽听着明月所答出的这句无畏话语,怒气一下子燃烧上了来……凝视着明月那副绝色容颜许久,心下愈来愈感到不安起来,末了只得冷冷的出言一句:“若是非要如此,那么娶亲那天……必须共娶一房侧室。”

    娶侧室?

    明月在皇甫龙泽说出这句话语时,瞬间神色微怔而住……一想到大婚之日,陌上尘在迎娶她的同时、又同样娶着另外一个女子,心里顿觉得很不是滋味。

    可是陌上尘答应过她的,若是没有她的准许,此生只会娶她一人……那么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他还会铭记遵守那个约定吗?

    想到此,明月不由抬起眼担忧的望向身旁一袭白衣的陌上尘……在感受到他还在沉默的态度时,心中顷刻间冷却了些许。

    “请皇上谅解,我不会娶侧室。”

    就在气氛紧张万分的时刻,陌上尘缓缓的一句话语道了出来。

    皇甫龙泽反对这桩婚事,他自然是早就料到,其中所为的原因他亦是猜到一些……最终他能够同意、并附上这个条件,从一定的道理上他自是该立刻应答下来,不然就会真的使得皇甫龙泽震怒。

    可是,他不能。

    “不能答应?有什么不能答应!寻常男子大都三妻四妾,何况你还是个王爷?”

    皇甫龙泽显然这下是怒火由心而起,连着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隐隐暴动着,给人一种压迫难受之感。

    “我说过:弱水三千,我只取她一瓢。此生,自然只会娶她一人。”

    陌上尘并不为之所动的淡淡一句,与此同时视线缓缓转向了明月的身上……目光中看似在夹杂着坚定,实则眼底深处却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波动。

    明月微微一愣,随之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他这般与皇甫龙泽相对,仅仅是为了她所言的那个要求么?会不会,会不会还夹杂着别的什么……比如,他对她真的有那么一丝爱意!

    登时,皇甫龙泽双手紧紧的握起……顷刻之后一拂龙袍的转过身子,抬步走向书架处的一个隐秘地方。

    就在明月略疑惑他的行为时,却见他已经在此返了回来……与之前不同的是,手里赫然多了一根稍粗、布满荆棘的长长棍子。

    一抹惊讶在眼眸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随之而来的满是惊恐之色……皇甫龙泽拿这个东西,是想要做什么?

    “朕最后一次问你,可曾改变主意?”

    皇甫龙泽疾步走到陌上尘的身边,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阴冷晦暗的气息。

    之前的那个预感再次强烈了些,明月紧紧的望着身旁的陌上尘……忽而在这一刻,很是害怕起陌上尘一成不变的回答来。

    “不曾。”

    终是,陌上尘不卑不吭的两个字眼从口中说出……一时间,掷地有声的在房中飘响回荡,荡起了谁的心思泛起层层涟漪。

    “老七,你知道这是规矩。”

    皇甫龙泽这句话语几乎是咬着牙的从嘴里吐出,就连脸上的眉头亦是跟着紧紧皱在一起,隐隐显得很是狰狞。

    陌上尘淡漠无波的对上一句,脸上的面具径直遮挡住了他所有的神色。

    白发在半空轻舞飞扬中,明月忽而就此对上他的眼……那么深邃,那么清冷,那么孤独。

    他是寂寞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一如初见时,他坐在梨花树下抚一曲离歌,她不经意闯进他的视线,拾了一地荒凉。

    在那一刻,心里依稀间形成了一个认知……若是可以,终有一天她会选择陪在他的身边,从此为他拂去世间中的所有沧桑与悲伤。

    就在明月还在恍神时,忽而一阵声音突兀的在身旁响起,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这道声音是那么的扣人心扉,似是什么打在了血肉之上,震得耳膜都在隐隐作疼。

    饶是之前猜到了些许,但是在明月望向声源所在处时,还是禁不住的一下子咬住嘴唇……只见皇甫龙泽拿着手中那根满是荆棘的棍子,一下接一下的打在陌上尘身上。

    仅仅片刻时间,陌上尘背上白色的衣衫已快被染成血红色。

    这种疼,明月在前些日子是领受过的……但之前若只是鞭子、就会形成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的话,那么此时的这根棍子则是加倍,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承受?

    来不及多想,明月霎时间就要走上前去阻挡皇甫龙泽的失常行为……但就在与此同时,手却被人死死的相握住,从而拦住了她脚下的急切脚步。

    满是焦急不解的抬眼望去,却见陌上尘正唇角含笑的望着她……眼中朝着她示意莫要冲动,淡然的摸样仿佛身上根本没有疼痛在蔓延般。

    “别……”

    “打”字还未从明月的口中说出,下一刻喉咙间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不用猜,明月也知道这是陌上尘点了她的穴道,从而让她不能出声阻止。

    瞬间,明月不禁想要落下泪来……耳边,鞭打声一声接一声的传了来,就像刻在了心里的烙下深深印迹。

    就这样,明月手被陌上尘大力的握住,话又不能说出口一字……由始至终,只能望着皇甫龙泽一下接一下的鞭打着陌上尘,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阵浓浓的血味,呛得她直想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龙泽才缓缓的停下手来。

    陌上尘的背后,已然血肉不清的模糊一片。

    皇甫龙泽面带冷色的望了眼陌上尘与身旁明月十指相扣的双手,随之迈步走向之前的那个地方,把鞭打陌上尘的那根棍子放回原处……旋即又回过身来,与陌上尘相对良久。

    “你赢了。”

    半晌后,皇甫龙泽意味不明的吐出一句……脸色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对于陌上尘似是感到很是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明月含着泪水的双眼死死盯着站在那里的皇甫龙泽,却是对他不能做出任意一点不敬的行为。

    “明天举行过天女册封仪式之后,朕会下旨给你赐婚。”

    皇甫龙泽终是开口缓缓的说着,望向陌上尘的目光分明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谢皇上成全。”

    陌上尘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如初说着,似是并未受过一丝伤痛一样。

    与他态度截然不同的是,背部鲜血流在地上的声音在房间之内不急不缓的响起。

    明月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向后,望向陌上尘布满鲜血的背部……若不是陌上尘之前点过了她的穴道,怕是她早已忍受不住痛叫声来。

    皇甫龙泽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动着脚步朝门边慢慢移至而去……末了在到达门边的那一刻不由脚下微微一顿,却是始终没有回头的再度附上一句:“至于天女,今夜就留于宫中歇息。”

    话末,径直朝外边走了去。

    明月望着皇甫龙泽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微怔一下过后赶忙回过神来……当急切望上陌上尘背部的那瞬间,泪水止不住的肆意流淌下来。

    本想去搀扶住他的身子,奈何却是被陌上尘拒绝开来。

    待不解的抬起眼,但见陌上尘伸出手朝着她身上某一处凌空一弹……登时,明月的穴道被解开而来,亦是渐渐随之哭出声来。

    “陌上尘,你疼不疼?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明月带着哭腔的询问出声,挽着陌上尘的手臂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背部,顷刻间沾染上了一股浓浓的鲜血……极其红艳的,像极了盛开着的一朵朵妖娆之花。

    “不疼,无碍的。”

    陌上尘却是含着一抹笑意,深邃的眼神中平静无一丝波澜,似是真的无一丝不适般。

    “怎么会不疼?我知道你疼……陌上尘你哭……哭出来就好了……我不会笑你的……”

    呢喃这些话语的同时,明月眼眶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落……渐渐滴洒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随之与陌上尘的血液缓缓汇合在一起。

    陌上尘还是笑着,望着明月这个模样更是加深了些许……背后的疼痛仿佛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只见他抬起手用极其小心呵护的动作抚上明月的脸庞,紧接着一点一点为她拭去上面的泪水:“别哭,你现在的身份是天女。”

    明月微怔片刻,但是随之低下头泪水更多的抑制不住落下……在这个朝代里,除却弘袖死时她痛哭过整整一夜,就是这次从心底深处的哭泣。

    陌上尘在明月低下头之后,那抹笑意终于僵硬而住……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指尖骨骼都泛起了层层青白,似是在生生承受着背部所传来的那种醉人疼痛。

    “奴才参见七王爷。”

    就在万分关键之时,忽而从门边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由于太过突然,在这安静的环境当中很显清晰,让人听后感到极不舒服。

    闻此,明月赶忙用衣袖擦去眼泪的抬起头……只见之前的李公公,此刻带着一名略上年纪之人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陌上尘的开口。

    “李公公,可是有事?”

    陌上尘不曾回过身子,只是淡淡的询问一声。

    “回七王爷,皇上派奴才去请了御医过来,说是为七王爷治伤。”

    李公公弯着腰恭敬的回禀着,他身后的那名御医亦是跟着垂下头去……在不经意看到明月容颜的刹那间,他们两人皆是明显怔住了一下。

    饶是后宫佳丽三千,却是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倾城绝色的女子……一如降落凡间的仙子,神圣的让人不敢产生亵渎之意。

    明月在听过李公公的话语之后,旋即眼里浮现出一层微恼之色……她怎么会这么笨?忘记了该做的是为陌上尘止住伤口!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思考至此之后,明月催促着满是迫切的就要迈步走向门边……然只走动了一步,手腕处却被人猛然拉住。

    不解的抬起眼,撞进陌上尘深不可测的眼神中……里面所泛起的涟漪,让她不由深陷其中。

    “留下药箱,你们就退下吧。”

    就在明月正待开口询问之时,陌上尘平静稳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瞬时,明月的心中泛起层层疑惑……御医既然都已经来到,为何不让他帮忙治疗?他的身体受那么重伤,再这样拖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七王爷,可是皇上交代……”

    “若是出事,本王自会负责……不过烦劳李公公,帮本王取一件外衫来。”

    还未等李公公为难的话语说出,陌上尘已然先他一步的出口回绝道。

    冰冷中带着霸势的气息,是明月从来不曾看到过的……此刻的陌上尘,依稀间夹杂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风范,让她从心里感到很是陌生。

    “是,七王爷。”

    听着陌上尘这般吩咐,李公公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随之转身从御医手中拿过药箱,转而迈步走向房中,双手捧着药箱高高的举过头顶奉上。

    明月在陌上尘示意的目光中,上前接过药箱后退回陌上尘身侧……在此期间,怎么也想不懂陌上尘这样做所为何意?

    直至李公公退出房外,与那个御医转身渐渐走远、消失了背影。

    随着一阵极大的声响,房门顷刻被关上而来,阻挡了外面所绽放着的景致。

    明月被吓了一跳,却见是陌上尘缓缓的收回了手掌……刚才显然是他运力关上了房门,从而才使得情况这般的突兀。

    饶是这段时日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是明月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感叹一下:没想到小说中所描绘的虚幻武功,在千年前竟然是真的一丝不差存在?

    但只是一瞬,下一刻在想起陌上尘背部的伤口之时,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待正想说什么,陌上尘却抬步一步步的走向书桌边……紧接着双手伏在桌边之上,白色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两边:“丫头,过来上药。”

    明月一时反应不过来,双手抱着药箱呆呆的站在那里。

    “上药。”

    陌上尘复而重复了二字,语中明显多了一丝隐忍疼痛的气息。

    “可是我……”

    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在看到陌上尘背部的伤口时转为快步上前……把药箱放于书桌之上,紧接着抑制住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望着里面的各类药物发了愁。

    就在不知所措之时,却见陌上尘伸出手从其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她:“拿剪刀剪去伤口处的衣衫,把这个涂洒上去。”

    明月只得依言拿出冰凉的剪刀,随之移步走向陌上尘的背后……在望着上面血肉模糊的一片时,原本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次止不住涌流下来。

    是因为她,陌上尘是因为她所提的那个要求,才会遭受到这般的伤害……可是她没想过,真的没想过事情会突然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次并未犹豫,虽然怕却还是勇敢的剪去伤口周边的衣衫……在这其中,仿佛是害怕触碰到陌上尘的伤处般,明月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

    等到终于剪完之后,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不敢有片刻歇息,明月赶忙拿起陌上尘所言的那个瓷瓶,轻轻的将里面药沫涂撒在伤口之上……在感受到陌上尘身子有那么一瞬颤抖之时,明月终是忍不住的咬唇询问出声:“师父,为什么不让御医给你上药?我明明什么都不会……”

    陌上尘沉默些许,直到明月拿起药箱中的纱布为他包扎时,这才缓缓的低语一句:“皇宫之人,不得不防。”

    短短八个字,却让明月受伤的动作稍停一下……不知为什么,在听着陌上尘说这句话语时,总觉得这其中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这药箱里,难道是藏有什么毒?”

    几乎是下意识的,明月紧紧望着已经涂抹上药沫的背部,语气中满是担忧的意味。

    “丫头,防的是人心。”

    陌上尘带着些许叹息之意缓缓回答一句,让站在他身后的明月感到一阵阵心疼。

    他定是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害,不然怎么会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太医都这么防备着……而传闻中,陌上尘是个不祥之人,故而童年的记忆肯定有什么不愉快,从而使得他这样远离皇宫。

    可是,为何皇甫龙泽在刚见到陌上尘时,态度竟是那么的欣喜无比?

    想到此,不禁又联想到皇甫龙泽毫不留情打向陌上尘的那一幕……明明前一刻还扮演着慈父的角色,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可怕阴沉之人!

    把纱布打了个结,轻轻的伸手抚摸着陌上尘的伤口处……末了,明月终究是气不过的愤愤一句:“为什么?”

    陌上尘在此刻缓缓起身,转而移动着脚步回转过来……凝视着明月倾城脸上所隐含的怒气,唇角含笑的淡淡附上一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许你娶我?为什么他会狠心打你?为什么你不懂得反抗?”

    连着三个为什么从明月口中灼灼吐出,隐隐带着一种为陌上尘打抱不平的味道。

    陌上尘原本所带的笑意,在明月说出这番话语时缓缓收起……紧接着双手搭上明月的双肩,虽然脸上的面具遮挡住了他所有的神色,但是深邃的眼里却呈满了认真:“丫头,真的那么想知道为什么?”

    明月微愣,旋即毫不犹豫的用力点了点头。

    陌上尘身子向明月微微倾近些许,在明月紧张的注视目光中缓缓低下眼……随之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轻言吐出一句:“皇上,只因他是主宰天下的皇上……懂么,丫头?”

    一语毕,陌上尘慢慢的松开了垂放在明月肩膀上的双手。

    明月呆呆的望着陌上尘离开,直至他负手而立的站在那里……白发轻舞向后翻飞间,似是胜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让她暗叹的赞美不已。

    是了,陌上尘所说的没错……是她自己忘记,忘记考虑皇甫龙泽身份的这一事实。

    因为皇甫龙泽是皇上,所以陌上尘不该忤逆他;因为皇甫龙泽是皇上,所以在忤逆他之后受到惩罚是种规矩;因为皇甫龙泽是皇上,所以……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追问为什么?

    房间内,气氛一时沉默许久。

    在此期间,陌上尘似是思考、亦似是累了的闭着双眼歇息……而他白衣上所沾染着的点点血迹,依稀间刺痛了明月的眼睛。

    当在不经意望见陌上尘苍白着的嘴唇时,明月不由又一次涩了眼……她知道,知道他定是极疼的,可是他却一直是一副无事的模样!是习惯了伪装,还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他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