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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地面炮火的攻击,并不意味着机群已经安全,骄横的日军海军航空兵,受到如此重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寻机报复。“飞龙”大队各机组的前后舱机枪手都瞪大眼睛,紧紧握着手中机枪,搜寻着天空每一个可疑黑点,提防着突然出现的日军驱逐机。
“10点钟方向!敌机8架!”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先敌开火!”库里申科命令道。
轰炸机前后炮塔上,4挺“司卡斯”高速机枪一起怒吼,一串串机枪子弹撕裂长空,射向日机。这种新式机枪,每分钟可发射1800发子弹,为轰炸机群编织了一道严密的火网。
王树明抬头环顾四周,只见八个黑点分成四个方向,在弹雨中灵巧穿梭,箭一样直奔自己的飞机而来。
作为一名资深驱逐机驾驶员,王树明一眼看出,对手是一帮精通拦截战术的驱逐机飞行员,他们的目标就是要集中力量,打掉领航机,从而迷乱整个机群,然后分割包围,各个击破,彻底消灭“飞龙”大队。
空中形势顿时变得凶险万分!
一串串红光在敌机的机翼闪过,王树明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啾啾”声,飞机左翼蒙皮被打出了几个弹洞,前面的防弹玻璃也被打出了几个蛛网般裂纹。
又是一串子弹,穿过飞机的右侧蒙皮打进了机舱。
王树明只听见身后的副驾驶“啊”地一声,身体就伏在方向舵上,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将王树明飞行服染得血红。
没有了副驾驶把握水平舵,“飞龙1号”顿时上下颠簸,剧烈颤抖。
“快把副驾驶抬下去包扎,”库里申科命令道,“各机组,集中火力,拦截敌机,保护领航机安全。”
一串串火绳,在“飞龙1号”周边编织成密不通风的火网,位于火网后面的“飞龙1号”机枪手更是拼死射击,拦阻任何企图接近“飞龙1号”的敌机。炽热的黄铜弹壳如雨点般纷纷弹出,甚至落在王树明的航图上。
拦阻射击取得了成果:一架日本驱逐机被打得凌空爆炸,一架飞机被打得冒烟起火,但还是摇摇晃晃,朝着离它最近的一架“飞龙7号”撞了过去。
“飞龙7号”想要闪避,但庞大身躯转向不及,两机猛烈相撞,“轰!”地一声巨响,空中形成一个大火球。金属碎片和飞行员残体燃烧着,如火雨一般纷纷坠落。
轰炸机还击的火力更加猛烈了。又有两架日本驱逐机被打中,哀嚎着向地面坠落。
剩下的驱逐机势单力孤,落荒而逃。
硝烟渐渐散去,天空又恢复了明朗与宁静。
王树明端起水壶,狠狠地咽了口水,正低头准备绘制航向图,突然,一滴温热的鲜血,正滴落在航图上!王树明吃惊扭回头,发现主驾驶库里申科左臂,已是一片鲜红。
“大队长,您负伤了?”王树明关切地用俄语问道。
“刚才一颗子弹钻进我左臂,不过我能坚持,不要声张,稳定军心,尽快返航。”库里申科拉掉送话器,对王树明说道。
剩下的九架飞龙战机重新编组,全速向西航行。
王树明紧盯着瞄准镜,透过云层,一条蜿蜒的青色大河出现在他视野。旁边是连绵青山,如青翠的竹笋一样。
那是长江!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是三峡,中华民族诺亚方舟的守护神!
在一个平坦一点的山头,王树明居然看到了一面青天白日旗帜在挥动,那是下面的中国陆军在向机群致意。
如同真的见到了母亲,王树明眼睛湿润了,他高声报告:“机群下面是长江!‘飞龙’已经飞过敌占区,航行在我方安全空域。”
“乌拉!”“飞龙”机群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遨游昆仑上空,俯瞰太平洋滨。
看五岳三江雄关要塞,美丽的锦绣河山,辉映着无敌机群……”
王树明带头唱起了空军战歌。
“飞龙”机群的苏俄飞行员也熟悉并喜爱上这首雄壮的军歌,跟着旋律一起哼唱了起来。
胜利的欢笑荡漾着千米高空。
突然,“飞龙1号”机身剧烈抖动起来,王树明探头一看,只见左侧机翼发动机停止了转动,紧接着,右翼发动机也冒出了一股黑烟,螺旋桨也停止了转动。
飞机失去了动力,顿时向脱缰的野马,向下栽去。
“队长!队长!”耳机中传来其他机组成员的一片惊呼。
“可能是刚才空战时,发动机被损坏了。‘飞龙1号’将脱离机群,自行找场地迫降。机群指挥权交给‘飞龙2号’,由高志扬教官领航返场。”库里申科一边极力把握住飞行杆,一边平静地命令。
“飞龙1号”迅速从5千米突降到2千米,挣扎着,扭动着,发出恐怖的吱吱响声。两边笔直的山峰,如一把把倒立的尖刀,随时准备将这条受伤的“飞龙”开膛破肚。
剩下的8架飞机,所有的飞行员都向“飞龙1号”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一抖机翅,在“飞龙2号”带领下,继续向西北飞去。所有的飞行员心中都默默祝愿尊敬的大队长能平安归来,再次并肩战斗。
没有了领航的重任,王树明从下面领航主任的位置上爬了驾驶室,坐在付驾驶位置上,死死把握水平操纵杆,和库里申科一起,奋力挽救着这架受伤的飞机。
“高度1500公尺!高度1200公尺!”王树明复诵着高度。
所有的机组成员,没有一个选择跳伞。而是按照库里申科要求,将机枪、背包、工具,一切不急需的东西扔进下面的长江,减轻机体重量。
但没有动力的飞机,在重力作用下,挣扎着往下坠!
“高度800米!”王树明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这是跳伞的极限高度!低于这个高度,已经无法跳伞,因为很可能伞还未张开,人已经落地摔成了肉泥。
但库里申科没有选择跳伞逃生,他不愿意放弃这架宝贵的战机。“领航员,找一处安全的地点迫降。”库里申科微弱而坚定说道。
然而,在这一带地区,除了长江江面和江边的小片沙滩,剩下的都是崇山峻岭和崎岖不平的山地。最理想的迫降场所,就是在波涛汹涌的长江江面。王树明尽全力使得飞机沿长江航道飞行,这样,才能使飞机避开撞山危险,同时可以找一个宽阔平静的水面,寻机迫降。
飞机像一只大鸟,在江面滑行,慢慢地接近水面,最后平平地落到长江江心,激起高高的波涛,渐渐停住了。
王树明长出了一口气,他抹了一下把知是江水还是汗水打湿的脸,松开了保险带:“报告大队长,‘飞龙1号’成功迫降,请求离机。”
但库里申科却没有半点反应。
“大队长?”王树明凑近一看,只见库里申科身体笔直,双手紧紧握住操纵杆,目光平时前方,嘴角挂着一丝平静的微笑,但却面色蜡黄,毫无生机,如同一座蜡像。
他身体下面,汇集着一大摊鲜血。
王树明明白了:为了挽救飞机,库里申科强忍手臂伤痛,用自己伤臂死死把住水平舵,一人坚守两个正副驾驶岗位,顾不上包扎,直到最后一滴热血流干!
“大队长!”机组成员意识到大队长已经牺牲,放声痛哭。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全体机组人员,放弃飞机,逃生。”王树明是军阶最高的长官,他用俄语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