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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去了一个月,年关一到,又是一年。
春节是大日子,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在皇宫和众王爷府邸间来来回回,整个春节就是四个字可以概括--吃喝玩乐。
紫苑怂恿我去十五元宵花灯会,我也好奇,两人换了衣裳,就扮成平民装束出了门。
夜色降临。巷陌纵横处,画鼓喧街,兰灯满市。
朱楼秀户,翠舍民居,都在门前悬出了彩灯,各色不同的华灿灯烛,富丽奢靡抑或精巧别致,把京城的大街小巷装点得流光溢彩,宛如银河飞落,珠光月光流转,一片奢华绚烂的流辉世界。
街上热闹得很,乐鼓喧天,处处欢声笑语。
"那边猜灯谜,中了有奖呢。"紫菀在我耳边一直唧唧呱呱,兴奋得很。
"……你觉得你家主子我有猜谜的本事吗?""……没有。"
"那就对了,去别处看看。"
拉住紫菀继续往前走,却见前方好几处摊贩,都悬着各色面具,模样各异,不过奇怪的是,都是一对,分成男女,表情喜怒哀乐皆有,做得栩栩如生,更有不少人争相购买,不时见游人拿着一个笑吟吟的戴在脸上,往不远处的空地上去。
我不禁好奇,侧头问紫菀:"那是什么?"小丫头忽然红了红脸回答:"那叫'一线牵',带上面具,若是有缘,自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哦……"我拖长了声音应一声,斜眼看看紫菀,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小丫头的目的是这个呀……
千里姻缘一线牵?想想也是,这妮子跟了我这么久,虽然不声不吭的,但毕竟是女孩家,怎么可能没有点别样的心思?
我坏心突起,凑到她耳边哼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著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哼完见紫菀不解地看着我,我嘿嘿坏笑:"这曲子叫《思凡》,唱的是小尼姑春心动了哦。"紫菀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唤了声:"主子……"我大笑,转头对卖面具的摊主道:"给我两个。"递了个给紫菀,我笑道:"今晚放你假,可以不用跟着我,自己好生去散散心吧。"紫菀接过,表情还有点犹豫:"可是主子,您一个人……"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找得到路回家。"说完,也不等紫菀吱声,就挤进了人潮之中。
前方是处开阔的平地,也悬着无数彩灯。灯下,士子素女,才子佳人,或是带着面具寻觅着那和自己心有灵犀之人,或是你侬我侬,笑语盈盈间,是嫣染浓艳的儿女情愫。在玲珑剔透的精致彩灯下,上演着一段又一段的风流佳话。
千里姻缘一线牵。
据说,能在如海的人潮中,寻到和自己面具一模一样的人,那人便是自己手指上红线的另一端。
我盯着手上的面具愣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戴上。
就当是散心好了,难道还真的能遇见真命天子不成?
这辈子,惹上了北堂旌一场情劫,欠下了风云卿一场情债。
劫也好,债也罢,我本无心招惹,却身不由己。
爱谁,抑或不爱谁,是我的自由,任何人无权指点。
可唯一觉得心有愧疚的,是风云卿。
接受了北堂旌,就注定负了他。
如同白昼与黑夜,永远不能同时兼得。
缓步往前走去,不时有同样带了面具的人上前,端详一番,然后失望地离开。
他们……也是在寻找着那冥冥之中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人吧?
其实说真的,若是紫菀能找到她命中注定那人,也不错呀。跟着我这个假男人小侯爷,担心受怕是家常便饭,又何苦把自己一辈子的青春都赔上?小丫头忠心我知道,但扪心自问,我的真实身份一旦露馅儿,掀起的何止是轩然大波?
我不想让无辜的人陪葬。
也许……是该慢慢地给府里各人寻些好出路了……我想得有点出神,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随着人潮走动,被挤到了人群中间,游人如织,都带着各色面具,乍一看,满目都是各种不同的表情,却无一张相同。
这可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了。
见众人都在寻找着和自己面具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我觉得有趣,也找了起来。
反正不知买到另外一个面具的人是谁,倒也平添了几分期待和神秘感。
我虽依旧男装打扮,但买面具的时候下意识地拿成了女子面容的,好在面具一戴,谁也看不见脸,本来就是为了散心,玩玩就回去,还能出什么乱子不成?
张大了眼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另外一个,我耸耸肩决定放弃,刚想转身离开,人群忽然一乱,挤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身后有人伸手扶住。
"谢谢。"我一边道谢一边抬头看,却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那人竟然和我的面具一模一样?
也许是没想到,那人也呆住了,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你……"他话音一出,我浑身一震,慢慢伸手去揭他面具。
一寸一寸缓缓揭开,那人的面容在灯光烛光下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俊秀的面庞,还有那双熟悉的、明亮清澈的眼眸……"云卿……"
我低声喃喃道。
"云卿……"我轻声唤道。
怎么居然会是他?
风云卿听出了我的声音,轻轻地,伸手来揭我的面具。
缓缓地,自下而上,直到他那熟悉的面容完完全全映入眼中。
他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才开口:"夜儿?"我却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
一线牵吗?本只为好玩儿,哪里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遇到的、心有灵犀的另外一人,竟然是他?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寻寻觅觅,也许只在你回头的瞬间……弯弯绕绕来来回回,想避的,想躲的,偏生却怎么也避不开,躲不了。
难道说,冥冥之中,果真有天意不成?
我苦笑。
游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我被挤得站立不稳,重心一斜,不由自主就往风云卿的方向倒去。
他伸手接住:"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说话。""……好。"我低声应道。
绕过这处热闹的平地,是一片临河的小树林。也许人们都去一线牵了,四周反倒安静下来,只有彩灯柔柔的光芒盈盈亮着。
灯光下,风云卿的双眼越发明亮。他低头看来,我没来由地心慌,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四周很静,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得越来越急促,忽然之间,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抚上我脸颊,轻轻地扳了过去。
"你瘦了……"
依旧是那样温柔的语调,依旧是那样关切的语气。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酸,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他已经将我拥入怀中。
并未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
脸颊紧紧贴着他胸膛,心跳一声一声传入耳中,清晰有力,不知怎地,竟让我想起山洞共处那夜来。
同样宽厚的肩膀,同样包容的胸膛,还有同样熟悉的气息。
我抬头看去,他脸上是和往日无异的温柔笑容,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却欲言又止。
眼波流转中,未能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声悠悠的叹息,缓缓消散在氲氤的夜色里。
"我送你回去……"
他低声问道,我点点头,刚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不对劲,低眼一看,才发觉左脚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
风云卿也发现了:"疼?"
"嗯。"我抬起脚看了看,脚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得生疼,也许是之前拥挤的时候鞋被踩掉了吧,不过刚才那么混乱,没发觉也在所难免,只是这样子……要回家可就难了点,除非我是神仙姐姐,脚不沾地能飞起来。
也许是看出了我满脸为难之色,风云卿忽然弯下腰来:"我背你。""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轻而易举地背起,沿着河岸走去。
也许都去灯会和一线牵了,街上反而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拐进小巷,慢慢地朝向华夜侯府走去。
他没有说话,我亦是沉默无语。
宽宽的背,体温传来,暖暖的感觉,把凄冷的夜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鼻尖传来淡淡的书墨味道,一如那夜我和他相依相偎之时,记忆里温和的气息。
"云卿……"我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侧头看了过来。
月光下,原就端正的脸庞越发显得清俊文雅,我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摇摇头:"没事……没事……"风云卿淡淡笑了笑,转过脸去,继续缓步向前。
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将我和他的影子长长地映在了青石板路面上。
……以前听人说过,不论多长的路,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觉得长……可是……
我却希望,这条两个人走的路,能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静静地想着,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颈处,慢慢闭上了双眼。
如果说北堂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只需片刻的工夫,就能强势地侵略进你的心里,那风云卿就完全相反,如同一潭潋滟的春水,抑或一缕温柔的春风,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萦印在了眼中,一点一滴,在我本就混乱的心里泛起涟漪。
对风云卿,我一直搞不明白,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我自己的意志,还是原来的华夜残留的记忆?
若是因为以前的记忆影响了我,那对风云卿来说,也未免有点不太公平。
可话虽如此,我又要怎么确认呢?残留的一些记忆和我现在的思绪完完全全搅和在了一起,分不出个彼此来,更何况感情这码子事情从来就是一笔糊涂账,神仙遇到也未必算得清楚,不然哪来的织女牛郎和七仙女下凡?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栽在了这个上头?如今似乎又会多我一个睁眼瞎的傻瓜自投罗网!
我抓着头唉声叹气不止,一旁的寿公主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问道:"九弟,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算是吧。"我回答。
寿公主出了名的爱听曲儿看戏,而且还最爱拉上兄弟姐妹一起看。职业是皇帝的华凌云日理万机她请不来,另外几个也各有各的事情忙也来不了,唯一能抓到的,就是我这个最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老九,没事就把我拎过府去陪她看台上唱念做打咿咿呀呀。
照规矩,公主出了阁,就不能再住在宫里,另外有公主府居住,修建得那个华丽,简直就是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寿公主爱看戏听曲,戏台子也是特地搭建,三丈多高的三层台子,又宽又大。
我扭头看向寿公主,忽然想了起来,眼前这正摇头哼曲儿的女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华家怪胎多,不但华凌云恋弟成癖,康老四神神鬼鬼,这个寿公主更离谱,当年被指婚不到三个月,她就硬磨着讨来一纸圣旨休了明媒正嫁的老公,闹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之后又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和怪异目光,府中养了许多年少貌美的俊童,小日子过得滋润又招摇,也让一干卫道士大摇其头,暗地里腹诽她不守妇道不尊妇德。
如今这个大名鼎鼎的寿公主,正左边一个小美男锤腿右边一个小正太奉茶,齐人之福享受得舒舒服服。
我磨蹭磨蹭靠过去,赔着一张笑脸:"呃……七皇姐,九弟有点事情想不太明白,能请教一下吗?"寿公主噗哧一声笑出来:"九弟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见外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对皇姐说的?"她优雅地举起手轻轻挥了挥,身旁的小俊童们会意,都低着头退了下去,我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才好,寿公主已经拈着绢子掩唇一笑:"可是感情上的事情?"噗哧!吓得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见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寿公主大概觉得有趣,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看来是真的咯……"我顾不得面子,连忙问:"皇姐是……怎么看出来的?""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寿公主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狡黠,"这段时间见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还会一个人红着脸发呆,明显就是心里有人了,不单是我,皇兄他们谁又没看出来?都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倾国倾城,居然能把我们俊俏无双的九弟也给勾了魂儿去。"我苦笑。
什么倾国倾城的小姐?你家俊俏无双的九弟我招惹的可是男人!男人!
而且一惹还是惹俩!
可我不敢说出口,只能对着寿公主的打趣嘿嘿干笑搪塞过去:"这个……实在是有点问题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啊。""哦?"寿公主越发有了兴趣,"说来听听,看看七姐能不能出点主意?"她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两眼盯着我专心致志地准备听我说八卦情史,我抓抓头,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其实九弟确实在为情所困。""那女孩子不理九弟?"寿公主见我踌躇了半晌还没吱声,主动问道。
"倒也不是……"我眨眨眼,回答,"只是九弟觉得,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琢磨,到底喜欢不喜欢,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然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寿公主笑道,"九弟觉得为难也在情理之中。"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眼角,继续开口:"七姐教你一个法子,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了。""看眼睛?"我讶异地问。
寿公主微微一笑:"女人的心虽然难以琢磨,可她们的眼睛却会出卖她们。爱也好,恨也罢,无论怎么隐瞒,都会印在眼眸里,只要你花点心思去看去猜,就会明白她们的心思了。"……原来如此,眼睛吗?
听着寿公主这席话,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帘。
镜子里的人乌发丽颜,一双眼珠子黑白分明得很。我抓着铜镜使劲瞪,钻研了一个时辰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发现似乎掉了三根睫毛,有点心疼。
紫菀进进出出好几趟了,每次都看见我捧着镜子瞅,终于忍耐不住张口问:"主子,看什么呢?""看眼睛。"
"……那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我叹口气把镜子正面向下扣在案上,"既没多长只眼睛像二郎神,也没少只眼睛变独眼龙。"自己看自己怎么看得出究竟来?
一旁,紫菀回禀道:"主子,您下令查的那几件事儿,有回音了。"我扭头:"说。"
"景世子还是毫无下落,不知生死,但一直没找到他的尸体。"哦……也就是还有希望?
我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又问:"镇南王府的事呢?"紫菀偷偷瞧了我一眼,才犹豫着回答:"确实……和皇上无关。"那么说,景无染一直以为是华家皇室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完全是误会喽?可是,又是谁在故意误导他呢?赵三留?抑或是别人?
思量了片刻,我对紫菀吩咐道:"继续寻找景世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紫菀点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偷眼瞧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和风云卿的事情,紫菀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见我为此困扰,她也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主子……"紫菀迟疑地开口,"您……""……你什么都别说了。"我长长叹口气,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脸视死如归地转头看向她。
"替我送信去风大人府。"
其实风云卿会不会来,我自己也不确定。
自元宵夜他送我回府之后,这几天的时间,都没什么机会再见过面。虽然请他前来清歌苑相会,但扪心自问,醉翁之意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为了想见他找个借口而已。
清歌苑有四室,分别以"琴棋书画"命名,甚是风雅,也甚是清静,是说话的好去处。我挑了"书澜室",倒找对地方了。
屋外兰香幽幽,屋内清新雅致,既然是以"书"为名,自然也免不了放置书架书案附庸风雅,架上书籍还是崭新的,顺手翻开一本,淡淡的墨香味道迎面而来。
我正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夜儿。"
风云卿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越发显得斯文温雅,脸上带着和素日无异的温和笑意站在门口。
"为何不进来?"我回头看着他。
风云卿这才依言缓步靠近。
"有事吗?"他笑着问道。
我回过头来避开他的目光,盘算着怎么开口才好。
命人追查赵三留下落一事,本就是我的自作主张,风云卿未必同意,可是……不知为何,我不想瞒着他。
一点都不想。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云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知你定然有话要说。"当然有话要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的就是我这样没胆又优柔寡断的人。
"镇南王府一事,我始终觉得蹊跷,所以私下命人去追查赵三留。"我看着风云卿双眼,缓缓道,"我想,景无染父母死亡的真相,他应该知道不少,只要找出赵三留,自然一切都会有答案。"听见我这样说,风云卿淡淡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
他这样,我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那个……"我小心翼翼靠近他,扬起一边眉看去,"我瞒着你追查赵三留,你不说点什么?他可是你师兄啊。""你做得没错。"风云卿平静地回道,"师兄的确是关键。""呃……"见他表情并无不悦之色,我这才放下心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风云卿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又问道:"除了师兄,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一时无言。
赵三留一事,本就是个借口而已,如今借口没了,我却想不到要再怎么开口,又没来由地不敢看向他,只能傻站着迟疑不决。
风云卿见状苦笑一下,伸手替我掠了掠鬓边的碎发:"如若没事,我便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如今不是很太平,别让我担心。"见他转身要走,我一急之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动作:"等一下,云卿。"慌乱中,没留意脚底,被衣角一绊,整个人重心不稳就往前摔去。
风云卿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接住,可那一摔之力甚大,连带的他也重重摔到地上,闷哼一声,疼得皱起眉来。
"对不起,我又害你受伤了?"我急忙问。
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听见他背部和地板接触时,那种钝声的响动,光听声音都知道他摔得不轻。
风云卿撑起身来,反手揉着肩背,苦笑道:"习惯了。"似乎和我在一起,是害他受伤。赵三留那次是这样,景无染那次又是这样……"不过,只要你没受伤就好,我没事的。"听他笑着如此说,我更觉得心生愧疚,抬起头来,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忽然间,我想起寿公主曾经对我说的话来。
人心虽然是难以琢磨的东西,但眼神却会出卖他们。
风云卿的双眸幽黑而平和,瞳孔中柔柔地印出我的身影轮廓来,眼神温柔得仿佛一湾春水,将眼眸里的人一层一层包裹住,就像是深深烙在了眼底一般。
我看得不觉痴了。
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我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抚过我耳际。
鬼使神差似的,我竟然自己主动地把脸凑了过去,小心地吻上了他双唇。
也许是没料到我居然会主动吻他,风云卿明显身体一僵,旋即反手揽住我,用力地吻了下来。
我不自觉张口回应,他捧住我的脸细细亲吻,正当我以为他还要更进一步时,他却忽然放开了手。
"夜儿,你爱我吗?"
风云卿第一次问得这样直白毫无掩饰,眼眸里,原本温柔的情意多出了一种仿佛火焰似的东西。
浓烈,而又满含缠绵的情意。
刹那间,我明白了寿公主所说的话。
眼神,真的是不会骗人的!
我怔怔地看着,着魔一般,轻轻开口:"爱。"对北堂旌的感情,我不知道算不算爱,抑或只是单纯的迷恋,但我现在很清楚,眼前的人,我真的喜欢!
非常喜欢!
他笑了,就像三月熙和的春风藏在了眉眼之间,顿时驱走冬日的寒意,暖暖的。然后他缓缓俯下脸来,再次吻住我的唇瓣。
和之前的轻吻完全不一样,舌尖溜了进来,带着强烈的渴望和热情,翻搅吸吮,激烈得一如他眼眸里幽深的火焰,几欲将我燃烧。
"夜儿……"他在我耳边低喃,嗓音有点沙哑,奇异地带上了一种让人心跳的味道。
我的脸不禁火辣辣地涨红起来。
风云卿将我抱在怀里,手指轻柔地解开了我的衣带,沿着腰线缓缓往上,而唇则从脖子慢慢吻了下来,所到之处,仿佛点燃了一处处火焰,直能销魂蚀骨。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天色黑了下来,外面隐隐传来别处的吹拉弹唱声。
屋内并没点上蜡烛,可借着窗外的月光,我们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彼此。
风云卿一手搂着我,一手撩开我脸上散乱的发丝。
"知道你主动要见我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场美梦。"他说。
我蜷在他怀里,笑道:"现在呢?还是梦吗?"他眼中充满柔情:"如果是梦,那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美梦。"他把手滑过我肩膀,然后忽然将我抱了起来,让我坐在他腿上:"可这是现实。""所以,美梦破灭了?"我伸手拉过衣物想掩住自己赤裸的身子,他却笑着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不,比梦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