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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仇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1
日子在一天天溜走,我的腿伤也在慢慢恢复,我已经可以扶着墙走几步了。
这天,白鸽再次飞回。
“嫣然,战事停止了!”一会儿,萧逸冷清的声音由里屋传来。
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侍香姐姐她们快回来了吧?”我循声望去。
萧逸站在门口,投向我的眸光略微停顿:“应该……快了吧。”
我没留意他的表情,高兴地问:“战事是怎么停止的?”
萧逸微微一叹:“瑞帝崩殂后,战事就平息了。”
我的脑子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昏沉沉的,我急道:“你说什么?”
萧逸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失态,继续道:“晋国瑞帝崩殂后,新帝一登基就平息了战事……可惜啊,这场血雨腥风的篡位夺嫡之路,却用了三座城池的百姓一起陪葬……”
瑞帝崩殂,新帝登基,篡位夺嫡,百姓陪葬……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不置信地瞪着萧逸,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奔流,我凄厉地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瑞帝活得好好的,他怎么可能崩殂?怎么可能?”
我的泪水令萧逸惊讶,他清绝的目光投向我:“嫣然,你怎么哭了?”
我没理他,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皇活得好好的,父皇活得好好的,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萧逸震惊地看着我,疾步上前,双手揽着我的肩,急切问道:“嫣然,你刚才说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悲伤欲绝的我没理他,只是不停摇头,不停重复着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父皇活得好好的,父皇怎么可能崩殂?父皇、母后,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
萧逸清绝的脸上掠过一丝震惊,声音也变得有点语急促:“你就是……瑞玉公主?”
我悲伤得无法自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再次回到了红墙金瓦的皇宫,回到那段灿烂的日子……春天,万物吐绿,百花齐放,父皇与母后携手在御花园里赏花。父皇目光温柔,母后笑容倾城。
御花园的花儿开得灿烂、蓬勃、招摇,似火、似雪、似玉、似云、似彩霞、似锦缎,重重叠叠、深深浅浅、缠缠绵绵、牵牵绊绊,一直延绵到宫外。
我身穿彩色宫装,头梳两个吉祥髻,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园里来回飞舞,引得宫女、太监们在后面追逐……“花期,慢点儿,仔细摔着……”母后温柔的声音传来。
“父皇,母后,我们一起捉迷藏,好不好?”小小的我站在父皇、母后中间,撒娇地拉起他们的手央求道。
父皇龙颜大喜,笑眯眯地抱起我:“好好好,父皇和母后今天就陪小花期一起捉迷藏……”
我抚掌笑了:“好啊,好啊!父皇万岁!”
我从父皇怀里滑下,快乐地奔向百花深处……“瞧这孩子,就知道玩……”母后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是朕的小公主,怎么玩都不过分……”父皇的声音带着无限宠溺。
“父皇,母后,快来找我啊……”我在花丛中欢快地招手。
“来了,来了……”父皇笑着回答,一边向我的方向寻来。
终于,花丛中的我被父皇、母后逮了个正着。
“找到了,找到朕的小公主了!”父皇的声音充满喜悦……我一把搂着父皇的脖子,快乐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飘得好远好远……那时候,我以为,父皇的怀抱宽广得可以容纳整个天空。
父皇抱着我,与母后一起来到御花园的亭阁中,欣赏着万紫千红的春色。
宫墙之内,满园春色关不住。
春风拂面,花香袭人,花瓣纷飞。
看着随风飞舞的海棠花瓣天女散花般纷扬而下,我一时兴起:“父皇、母后,我给你们跳个舞吧!”
我从父皇怀中滑下,快乐地奔向灿烂的海棠树下。
伴随着母后婉转的歌声,我在海棠树下翩翩起舞……朵朵花瓣随着快乐的舞姿翩然而下……那一刻,我看见父皇、母后的眼中露出惊讶的喜悦……父皇赞道:“飞花倾城,一舞飞花,再舞倾城!”
2
这一觉,我睡得日夜颠倒,天昏地暗!
这一觉,我睡得稀里糊涂,恍若隔世!
梦中,一直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呼唤我的名字:“花期,花期,花期……”
声音恍若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我挣扎着,努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弥漫着浓浓的黑雾,我急得想哭,却哭不出来……梦中,一只手温柔地覆在我额头,轻声安慰:“别怕,花期,有我在,别怕……”
我在那个声音中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所有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候,无论悲喜,别无选择,只有接受。
一觉醒来,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睁开沉重的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萧逸那张惊世风华的容颜。
一夜之间,他的脸色有些黯淡,眼中布满血丝。
他居然,默默守了我一夜。
想起他昨日说的话,我的心,悲凉无限。
我那可敬可亲、慈祥仁厚的父皇,视百姓为子女的父皇,真的就那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吗?
想起与父皇母后一起走过的快乐日子,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
父皇、母后,女儿不孝!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回上京,要为父皇送行!
我挣扎着起来,却被萧逸按在床上。
“你身体没有康复,还是好好休息吧。来,把药喝了。”萧逸将冒着热气的药碗端到我面前。
我无力地推开药碗,语气坚决地开口:“不,我要回上京,我必须回到上京去!我要见父皇最后一面!”
萧逸清绝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痛,眼眸深处隐约闪动着叹息与怜悯:“你知道你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我一脸坚决:“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回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说到动情处,我的泪水再次溢出。
萧逸眸底清绝冷寂,语气亦淡然如水:“知道吗?你现在回去只能送死。”
我苦涩地开口:“我本就是罪人,回去当然是领罪的,死了固然好,一了百了。”
萧逸略微一怔,声音平淡地问:“你可知道现在的新帝是谁?”
脑子里闪过一张英俊的面孔,我冷哼:“除了太子欧阳澈,难道还有第二人?没想到他是一个假仁假义的家伙!”
萧逸的声音透着一股疏离淡漠:“你错了,新帝是从前的嘉庆王。如今,晋国国号为大兴。”
一记惊雷从头顶炸开!
新帝是嘉庆王?怎么可能?按照晋国律法,先帝崩殂,理所当然由太子登基!
我浑身颤抖看着他:“你胡说!”
“先帝崩殂前,三位皇子先后被弑,如今的新帝是先帝的皇弟,从前的嘉庆王。”萧逸的话如一把无情的刀,将我最后的一点希望抹杀了。
我的身体如同掉进了冰窖,被无边的冰冷包围着,浑身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三位皇兄被弑,父皇莫名崩殂,嘉庆王成了新帝……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见我一脸惊愕,萧逸轻叹:“或许这个事实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我必须负责地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是昨日信鸽带回的消息,不会有错!”
泪水不知不觉淌满一脸,我看着他无声地摇头,太残忍了,太残忍了!阴谋,这一切,一定是一个惊天阴谋!
我惊恐地抓着被子,想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可我的身体却做出了诚实的反应,只是不断地颤抖着,颤抖着……我悲惨地叫了一声,倒在萧逸怀里……萧逸不断安慰我,不断在我耳畔说着什么,我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全部是皇宫内外血流成河的情景……一夜之间,我成了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的亡国公主……想起自己逃婚之后的种种遭遇,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将我的整个身心填得满满的。我更加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设计的阴谋,而我的逃婚,不幸地成为点燃这个阴谋的一个导火线!
佳蓉郡主呢?在我逃婚的过程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当初她是那么热情地为我安排好一切,甚至不惜为我失去了清白,她也会是这个阴谋中的一枚棋子吗?
没想到,堂堂瑞玉公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最信任的姐妹所欺骗!这是多么令人齿寒的事!
我握紧拳头,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和恐惧!
“所以,你现在不能回去,必须好好待在隐翠谷,养精蓄锐,从长计议。”萧逸冷清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暖意。
我失神地看着他,那一刻,除了眼前的他,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自己信任。
“别怕,一切有我。”他的声音很轻,承诺却很重。
我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逃婚三个月,第一次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彻底,如此放肆,如此绝望!
我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痛苦,全部释放了出来,泪水浸湿了萧逸的衣裳。
“呜呜呜,我想父皇,想母后,想太子哥哥……呜呜呜,我想瑞玉宫,想御花园,想倾天苑……呜呜呜……父皇、母后,花期再也不逃婚了,再也不淘气了……花期乖……”我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孤独,越哭越绝望……哭着,哭着,我再次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睡梦中,所有的声音纷至沓来。
现实与梦境,再一次错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恍惚中,我回到了阔别三个月的皇宫。
父皇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太子哥哥、二皇兄、三皇兄有如玉树临风,齐齐立于朝堂之上。
倾国倾城的母后在御花园中赏花散步,身后陪着的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妃嫔们……而我,在倾天苑的海棠树下跳飞花倾城舞……阳光,多么灿烂。
花儿,多么娇艳。
心情,多么愉悦。
生活,多么美满……
忽然,一阵怪异的阴风吹来,一时之间,天地变色,家国破碎!
乾坤宫高高的龙椅上坐着父皇,转瞬间变成了一脸阴郁、目光狠绝的嘉庆王,朝堂上,是一个个面色惶恐文武百官;而皇太子,却变成了嘉庆王的儿子——志得意满的佳桂将军……御花园,一个衣着奢华的女人在一群低眉顺眼的宫女簇拥下趾高气扬地款款而来,众人见状,纷纷行礼,恭敬称她“皇后娘娘”。仔细一看,女人居然是从前的嘉庆王妃,那个看似温婉的女人……瑞玉宫,身穿大红盛装、粉腮杏面的公主正斜躺在贵妃椅上吃着点心,春分、半夏跪在一旁小心伺候。贵妃椅上的公主不是别人,正是陪我逃婚时失身后失踪的佳蓉郡主,如今的她鸠占鹊巢,成为新晋公主,整日在皇宫里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不,不,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都是假的,假的,我才是真公主……”我急得大叫。
然而,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前尘如梦,不是梦。
现实无情,暗伤情。
3
抬起沉重的眼皮,我这才发现因为哭泣,肿胀的双眼被强烈的光线刺得几乎睁不开。
“你醒了?”一个风碎玉裂般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抬眸望去,一袭青衫的萧逸临窗而立,目光浅淡,冷清孤寂。
我挣扎着坐起来,床头旁的小几上,放着几枚无名果。
两日没吃东西,我的确饿了。
吃完无名果,萧逸清寂的眸光投向我:“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留下。”
我怔住了。
昨日我称离开,不过因为当时悲伤过度才口不择言,他怎能信以为真?我腿伤未痊愈,无亲无故,纵然离开这隐翠谷,又能去哪里?况且,在世人眼中,是因为我的逃婚才导致这场战争,我一出谷,不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才怪!
我眨眨眼,竭力控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先生是要赶我走吗?”我声音沙哑地问。
萧逸眉宇间掠过一丝隐忧:“如果公主执意要走,萧某自然不会强留。”
心里掠过一抹痛楚,我自嘲地开口:“在先生面前,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公主。况且,现在的我说得好听一点,是个亡国公主;说得难听一点,是个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红颜祸水、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先生以为,这样的我出谷后,有活的机会吗?”
萧逸清寂的眸光掠过我,若有所思地落在窗外的山林深处。
想起嘉庆王所做的一切,我的心被仇恨与愤怒压得喘不过气来,萧逸此刻的沉默,令我原本脆弱的心更加受伤。
“莫非,先生也认为我是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应该回去受到世人的惩罚?”见他静默不语,我艰难地开口。
萧逸眉宇微微颤动,清绝的眸光停驻在我脸上,淡淡开口:“公主只是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华富贵的邪恶战争轴心中的一个替罪羊。如果你回去,只会自投罗网,淹没在百姓愤怒的浪潮中。”
他的话再次令我泪如泉涌。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他认为我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萧某相信,如果公主不逃婚,如今的你或许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他的话很无情,却很有理。
我微微一叹:“容我好好想想,想想我到底该怎么做。”
萧逸清绝的眸光中暗藏一丝悯柔:“逝者已逝,希望公主节哀顺变。”
想起父皇和母后,想起皇兄,我的泪,再次无声地涌出。
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皇兄,现在的我不能来陪你们。请你们相信,终有一天,花期会带着深深的忏悔来到向你们谢罪,告慰你们的灵魂。
“落难病妇跪求医侠救病妇及腹中幼子一命……”谷外,传来一个女人悲戚无力的声音。
萧逸在隐翠谷入口处布上了石阵,普通人是无法进入的,病人只得在石阵外自报家门,若萧逸肯为其治病,便会在谷内解除石阵。待病人入内后,再重新布上石阵。
那声音令给我消极的心理带来了一丝温暖,我急道:“先生,来者可能是我的故人,烦请先生慈悲为怀,救她一命。”
萧逸深深地凝视着我,沉默片刻,随即拿出玉箫吹了起来。
一会儿,就听得谷外人感激道:“病妇跪谢先生医者仁心。”
半盏茶的工夫,一个衣衫凌乱、大腹便便的妇人憔悴不堪地出现在面前。
看见来者,我心如刀绞,连忙走下病榻,泪如雨下地喊道:“嫂嫂!”
司徒明慧失神的眼睛瞪着我,嘴唇颤抖,无力地抬了抬手,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声:“妹妹……是你……”
话未落,泪先留。
“嫂嫂,你打我吧,骂我吧……”想起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我跪在她面前。
司徒明慧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呆呆地摇头,呆呆地流泪,扑通一下子倒在地上。
“嫂嫂,嫂嫂……”我悲怆喊道,她却躺在地上泪流不止,一动不动。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嫂子,她千万不能出意外……”我抬眸看着萧逸,哭道。
萧逸脸色凝重地给司徒明慧号了脉,淡淡开口:“她一路担惊受怕,又疲惫不堪没吃东西,见到你一时激动昏迷过去了。别担心,我先给她将服用一些增强体力的药,她自会醒来。”
我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松懈。
一整日,我片刻不离地守在司徒明慧身旁,不停在心里默念道:“嫂嫂,花期求求你,千万别出事,一定要醒来……”
“殿下,明慧不能走……明慧要与你……同生共死……”昏迷中的司徒明慧柳眉轻蹙,断断续续地发出梦呓声。
“殿下……殿下……”声音哀恸无力,似在哭泣。
“殿下,让明慧陪着你……”声音中夹杂着绝望,痛彻心扉。
“不……不要啊……殿下,你让我们母子情何以堪……”声音凄厉无助,令人感同身受。
司徒明慧悲伤的梦呓,一遍一遍凌迟着我破碎的心。
4
夜幕降临时,司徒明慧终于睁开了无神的双眼,憔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看着昔日那个光彩照人、气质脱俗的太子妃变成憔悴不堪的病妇,我心如刀割。
“嫂嫂,你安心养病,萧先生一定会保你母子平安。”我婉言劝道,尽量不触及彼此的伤心事。
司徒明慧忧伤的目光越过我,感激地投向一旁的萧逸:“司徒明慧谢医侠救命之恩。”
我将一盘无名果端到她一旁的矮几上:“嫂嫂一路风尘仆仆,担惊受怕,一定饿坏了,你先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里的宝宝了。”
或许是“宝宝”二字触动了司徒明慧内心的某一处柔软,只见她迟疑片刻后,拿了一个无名果吃起来。
见她吃东西,我揪着的心这才略微放松。
或许实在太饿,或许无名果的味道实在鲜美,司徒明慧一口气将盘中的无名果吃得干干净净。
“嫂嫂,在大家眼里,我知道自己是罪人,也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你尽管问,花期一定知无不言,不敢有半句虚言。”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司徒明慧苦涩地摇头:“花期,实不相瞒,战争一开始我的确恨过你。可是随着事情的演变,我才逐渐明白,即使当初的你不逃婚,欧阳庆那老贼依然会发动这场血雨腥风的篡位政变。你只不过是这场战争中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司徒明慧的话令我的心一暖,原来,她也相信我是无辜的。
“只是,让我们不明白的是,你为何会逃婚,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司徒明慧疑惑的目光投向我和萧逸。
我苦涩地摇头,随即将逃婚前后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司徒明慧沉默良久,恨恨道:“妹妹,你可知道,从一开始你就落入了欧阳庆那老贼设下的陷阱里?”
尽管有所预料,我依然一惊:“嫂嫂何出此言?”
司徒明慧戒备地看了看萧逸。
我会意道:“嫂嫂放心,萧先生是自己人。”
司徒明慧这才问:“妹妹怎么以为父皇选中的驸马是益国太子?”
我叹道:“是我的贴身宫女春分和半夏亲自说的,嫂嫂为何这么问?”
司徒明慧咬牙道:“没想到,连妹妹身边的宫女都是老贼那边的人!难怪我们会输得如此惨……”
我大吃一惊:“嫂嫂何出此言?春分与半夏怎么会是欧阳庆派到我身边的奸细?她们一个是母后在街上捡来的,一个是从小伺候我长大的!怎么会?”
司徒明慧表情凝重:“妹妹可知父皇为你选定的驸马是谁吗?”
我有些怔然:“听嫂嫂的语气,难道不是莫尔特?可半夏明明说……”
“当然不是莫尔特!”司徒明慧打断我的话,“父皇迟迟不下旨公布驸马是谁,就是为了避免烽烟再起。他让三位求婚王子在北苑等候消息是个权宜之计,目的是让你顺利嫁到大周。而父皇早就暗中差人到了大周,让大周准备大婚事宜,同时希望大周在启国与陈国挑衅晋国时起兵援助我们!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大周兵强马壮,国泰民安,一旦晋国宣布与大周联姻,莫尔特即使想联盟启国与陈国联合对抗晋国,启国与陈国考虑到大周的实力也不敢轻易冒险。况且,虽然益国被称为沙漠之国,益国军队被称作沙漠之鹰,要想领兵征战我晋国,也必须长途跋涉穿过沙漠,对于懂得领兵作战的莫尔特来说,长途征战无疑是兵家大忌!”
原来,父皇迟迟不诏告天下驸马身份,是有着更为周密的部署!而我,我这个自认为天下最倒霉、最委屈的猪头公主,却轻而易举地毁掉了他的一切部署!因为我的逃婚,导致莫尔特的盟国启国大兵压境攻陷我国三座城池,原本是欢天喜地迎娶我的大周国,却因我愚蠢的背弃而不再出兵援助,从而进一步导致一系列的悲剧发生!说到底,我依然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罪人!
我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嫂嫂的意思是说……父皇为我选定的驸马是……大周国的二皇子?”
此言一出,一旁的萧逸身体微微一晃。
司徒明慧点头:“父皇和母后一致认为,三位求婚的皇子中,大周国的二皇子与你是天作之合,此人不仅一表人才天生贵胄,思维缜密,谈吐文雅,还是个真君子。更重要的是,他对治国之道有其独特的见解,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我的泪,再一次像河流一样奔腾不息。
原来,父皇并没食言,他真的为我选了一位好驸马。可我却听信谗言私自逃婚,从而导致了战争的爆发,导致父皇崩殂,家破国亡,导致三位皇兄被杀!说到底,我才是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没错,我是罪人!
“可是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父皇最终的决定……”泪如泉涌的我忍不住哀号起来。
司徒明慧意外地看着我:“这就怪了,那父皇为何称你与大周二皇子情投意合呢?他说你们在北苑外的百花园里玩得很开心,还说二皇子对你一见倾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哪有什么二皇子啊?我听说父皇选了莫尔特做驸马后十分伤心,一不小心就去了北苑,后来遇到了‘独孤浪子’慕秋白……”
司徒明慧不停叹气:“妹妹,难道你忘了,大周的皇帝就姓慕?你遇到的慕公子就是大周国的二皇子!因为他剑术卓绝,又喜欢独来独往,江湖人称‘独孤浪子’!”
我的脑子一阵嗡嗡作响,泪流满面看着她:“嫂嫂……你说什么?……慕秋白……是谁?”
“没错,慕秋白就是大周二皇子,雅号‘独孤浪子’!”一直沉默的萧逸道,“萧某曾与此人交过手,的确不凡。”
那一刻,我多想仰天长啸,失声痛哭!老天爷,你为何跟我开了天大的一个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个玩笑害死了多少人?这真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啊!
“后来,我们在大婚前一天得知妹妹失踪,整个皇宫顿时乱了套……”司徒明慧说起了那段不为我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