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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妈妈对皇甫潇无比忠心,便是老王妃都要靠后。别人畏惧皇甫潇,老王妃也不大了解儿子,但荣妈妈是王爷的奶娘,看着他从婴儿成为世子、袭爵、权倾朝野,皇甫潇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也仍然明白,王爷心里对于长久没有儿子是怎样的焦虑。从内心来讲,其实她并不喜欢来自蛮族的公主,那些野蛮地方来的女子不懂诗书礼仪,哪能侍候好王爷?但是只要能生孩子,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如今无双进门不久就有了喜,荣妈妈对这位年轻的王妃也有了一分真心,能让皇甫潇如此高兴,让勇毅亲王府继续传承下去,王妃就有了天大的功劳。不过,即使王妃有了喜,在她心里排在首位的仍然是她从小养大的王爷。主母有孕,为丈夫安排侍妾通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老王妃怕王妃会不开心,从而伤到还没出世的小王爷,她自然要为主分忧。
皇甫潇与无双用完晚膳,在外面的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回来后无双先去沐浴,皇甫潇等在房里,拿起一本书闲闲地翻看。
他终于要当父亲了,那种感觉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让他欢喜之余有些恍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跟齐世杰他们讨论公事都集中不起注意力,头脑也不似以往那般清醒敏捷。王府的几大属官都为王妃有喜而高兴,也很理解王爷的心情,所以并没有说太多的公事,只挑了几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商议,然后就不再打扰他。
皇甫潇正在心里勾勒着儿子的模样,荣妈妈挥退了屋里的丫鬟,走到他身旁,笑着低声说:“王爷,王妃有了喜,您晚上就不能再宿在王妃屋里。奴婢知道您和王妃夫妻情深,可是王妃如今日子浅,小王爷不能受丁点儿损伤,这若是万一情动,可就不好了。您和王妃成亲已过了一个月,也该到其他主子院儿里去歇歇,倒不为别的,若是王妃怀着孩子,还把您日日拘在自己房里,只怕传到外头去,于王妃的名声有损。”
皇甫潇脸上的笑容一敛,神情间多了几分往日的冷峻。他放下书,想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嗯,本王知道了。等王妃睡着了我再走,今夜就去宋氏那儿吧。你先派人去说一声,我会去得比较晚。”
“是,奴婢这就使人去怡玉阁。”荣妈妈微微躬身,向他保证,“奴婢会守着其他主子用避子汤,在王妃生下小王爷之前,不会让别的主子有喜的。”
“嗯。”皇甫潇的神情淡淡的,让荣妈妈很是忐忑,不过他没再说什么,只拿起书接着看,荣妈妈便出去叫来茉莉,让她去怡玉阁告诉宋氏,王爷今夜会去她那里歇宿。
宋氏晋为侧妃,本来皇甫潇就应在她那里住三天,只是碰到王爷与王妃新婚,自然不能越过了王妃。如今王妃有了喜,宋氏心花怒放,觉得王爷应该第一个就到自己这里来。果然,当天晚上,王爷便来了她屋里。虽然到得晚,但她不会幼稚到跟王妃争风吃醋,只要王爷肯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本就年轻,还没到二十,又出身将门,不如书香门第的千金娇柔,皇甫潇跟无双生活了一个多月,对直爽天真的姑娘颇有好感,在她的服侍下也就顺水推舟。
一夜春风化雨,第二日一早,皇甫潇照例起身练武。宋氏与他一同起身,殷勤地侍候着他梳洗更衣,陪他用过早膳,再送他出门上早朝。
回到屋中,天才蒙蒙亮,宋氏虽然睡得晚,起得早,此时却精神振奋,容光焕发,没有丝毫困倦。她倚在榻上,笑容满面,琢磨着今天要做的事。
她的奶娘蒋妈妈很了解她的性子,连忙在一旁轻声说道:“主子万不可张扬,王爷待主子好,是主子的福气,现下更要谦恭忍让,别碍了王妃的眼,更别成为别院主子的眼中钉。”
宋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蒋妈妈提醒得是。王妃如今有孕在身,阖府都要把她当菩萨一般供起来,若是她看我不顺眼,便是做得过分些,看在她腹中孩儿的分上,老王妃和王爷都不会多说什么的。我既得了王爷的宠爱,又何必争这些闲气?”
“主子想得通透。”蒋妈妈欣慰地笑道,“王爷最不喜欢恃宠生娇的人,若是主子始终谦和恭顺,定会赢得王爷的欢心,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是啊。”宋氏越想越美,“母妃现在一定还为王妃有喜高兴着,我今儿也要去请安,陪着母妃一起开心。”
蒋妈妈连忙点头:“好,老王妃现在还没起,主子先歇会儿,免得在萱草堂待久了没精神。”
这时,荣妈妈送来了一碗汤药。
蒋妈妈赶紧迎上去,恭敬地从她手里接过药,递到宋氏手上。
两位妈妈都笑容可掬,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是规矩,不必解释。宋氏心里的欢喜减去大半,看着微微荡漾的褐色药汤出了一会儿神,最终只是无奈地暗叹一声,端起碗把药喝了下去。
荣妈妈笑着与她们闲聊了几句,才回无双殿。王妃尚未起身,赵妈妈却已经在轻手轻脚地忙碌着。她跟着赵妈妈走了一段,等到离月华殿有了一段距离,这才拉着赵妈妈,委婉地说道:“王爷昨夜去看了看宋侧妃。你也知道,当初宋侧妃晋了位分,按规矩说,王爷应该在怡玉阁三日,但是因为与王妃成亲不久,王爷就始终在王妃这里,都没去看过宋侧妃。眼下王妃有了身孕,若王爷再像以前那般夜夜宿在王妃屋里,就会惹来很多闲话,对王妃着实不利。在咱们这样的王府,王爷对其他主子多少总要有所抚慰,但是王爷对王妃是最为敬重恩爱的,还请赵妈妈跟王妃提一提,免得王妃不明就里,冷不丁地听人说起,心绪波动,身子有损。”
赵妈妈自然明白,自家公主嫁到亲王府与嫁进皇宫其实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王妃是正妻,而贵妃只是妾,但是过的日子是差不多的,想要独房专宠肯定不可能。现在王妃有了身孕,夫妻分房势在必行,只没想到王爷当晚就去了别的院子,若是顾及着王妃的心情,怎么也应该先在外书房宿两晚,然后再去宠幸别的女人,虽然实际上没什么分别,多少也算给了王妃脸面。王爷是王府的最高主子,她虽心有不愉,却不敢流露半点儿,只客气地点头:“荣妈妈放心,我会告诉王妃的。娘娘大度宽容,又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定会以孩子为重,不会怎样的。”
荣妈妈放了心,笑得很热情:“那就辛苦赵妈妈了。”
很快,王爷夜宿怡玉阁的事便在王府里传开了。除了韩氏依然平静无波外,各处都是暗流汹涌,议论纷纷。大家最想看的,就是王妃的表情,并猜测王妃会怎么对宋侧妃。
无双坐在梳妆台前,听着赵妈妈缓缓地说:“王爷昨儿夜里去了宋侧妃那里。这本是应当的,宋侧妃晋位之后,王爷都没去看过她,这倒像是不重视皇上和太后封的位分。王爷守着王妃,直到王妃睡着了才过去的,说明王爷心里最看重的还是王妃。不过,侧妃、夫人、孺人在那儿摆着,都是朝廷封的,不好一直冷落着,总得隔段时间过去坐坐。王妃现在有了身孕,正好歇着,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无双的手里捏着一根羊脂玉雕重瓣莲花头钗,慢慢地转过来、转过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复归平静。
赵妈妈骇了一跳。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远在龙城的大妃。
无双沉默了一会儿,平淡地道:“我就是个不贤的。”
赵妈妈大惊失色:“王妃切不可如此,当心孩子。”
无双默然,半晌才道:“你让她们收拾东西,过两日我要去栖霞山庄避暑。”
无双的骨子里是很骄傲的,虽然表面看着随和,什么都不在意,万事不计较,其实心里是有原则有底线的。若是皇甫潇不来无双殿,她绝对不会献媚邀宠,更不会任别人欺到头上来。
皇甫潇曾经信誓旦旦地让她放心,必不让她受委屈,会一直陪着她,结果言犹在耳,他就去找别的女人了。这种男人,完全不可相信,更不能依赖。这一个多月的甜蜜生活蒙蔽了她的双眼,她还真以为这个男人至情至性,对待她如父汗待母妃那般坚定不移,专心一意,结果都是骗人的。她母妃说得对,中原人心机深沉,奸诈狡猾,尤其是身居高位的权贵,翻手云覆手雨,翻脸比翻书还快,根本就没有信用,发过的誓约,许下的诺言,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都可以轻易抛掷,谁信谁就输了。
无双扔下玉钗,起身出去,坐在可赏湖景的观星阁中,一边用早膳一边默默地想着以后要过的日子。
赵妈妈一脸忧色,想要劝说几句,却被无双身上透出的沉重压力所慑,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
无双的胃口还是很好。气得吃不下饭这种事,她是从来不做的,凭什么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况且她现在还有了孩子,更不能饿着。
荣妈妈忙完了手里的事,忽然发现,王妃自成亲以来第一次没有去给老王妃请安。以前虽然老王妃一直不让无双立规矩,但她始终坚持每天晨昏定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昨天才确诊了她身怀有孕,老王妃更是反复交代,让她不要再去请安,有闲了就去走走,以保养身子为重,无双今天早上不去萱草堂也是正常的,只是荣妈妈人老成精,总是隐约觉得,王妃不去请安,跟昨晚王爷去宋氏的怡玉阁歇宿有关。照理说,妻子要守妇德,不能嫉妒,但是王妃出身高贵,真要吃起醋来,把事情闹大,就不好收拾了。她想着,连忙匆匆赶去观星阁,想要看看王妃的情形,伺机劝解。
无双的神情举止与以往没什么分别,看到荣妈妈进来,还微微笑了笑,然后转头说:“珠兰,你去跟文妈妈说,这个蛋奶羹很香,我还要一碗。”
“是。”珠兰高兴地往小厨房走去。
无双拿起丝帕印了印唇角,淡淡地道:“荣妈妈,这里夏天太热,我不耐暑气,打算明天去栖霞山庄住一阵,府里的事务就暂时交给你料理吧。都是寻常琐事,你按照往日的章程办就行了,如果有大事无法决断,可以请示母妃。”
荣妈妈听她说要走,虽然老王妃和王爷都说过,要和王妃去大青山避暑,但是王妃以前都没主动提起过,今儿却似突然下了决心,不免让她多想了一些。
“王妃娘娘,您怀着身孕,路上颠簸总是不好,还是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走吧。”荣妈妈轻声劝道,“不过是再过一个月,在府里要吃什么喝什么都容易,不似栖霞庄,出来采买都得到燕京城,很耗时间。”
无双笑道:“现在都六月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七月,入了秋,还避什么暑?如今一天比一天热,我从北边来,经得起严寒,却受不住酷暑,有了身子又用不得冰,那不是折磨我吗?所以我得去栖霞山庄住两个月,中秋节之前就回来。”
荣妈妈见她谈笑自如,仿佛心里并无芥蒂,虽略有疑惑,却也放了心,估摸着她即便心里有些不自在,但也会以大局为重,克制住妒意,做一个贤惠的王妃,于是笑着点头:“王妃既是想去,可先禀了老王妃。本来老王妃就想去栖霞庄避暑,只是顾及王妃的身子,打算今年就不去了,若是王妃想散散心,老王妃会陪着娘娘一起去的。”
无双自然不能阻止婆婆跟随,而且老王妃待她确实很好,所以她不介意与老王妃一起去山庄。她正要答应,便看到珠兰托送一小碗香气扑鼻的蛋奶羹进来,顿时喜上眉梢。直到珠兰把碗放到她面前,她才拿起小银勺,爽朗地笑道:“劳烦荣妈妈先跟母妃说说,我把早膳用完,再去萱草堂给母妃请安。”
荣妈妈痛快地答应了,并且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她先去透个口风,等无双再去时就没什么阻碍了。
看着荣妈妈离去,无双的眼神变得更加淡然。荣妈妈是皇甫潇的心腹,只对他一人忠心,如今过来侍候她,也不过是皇甫潇对她的一种保护,但是如果她和皇甫潇之间发生争执,荣妈妈肯定毫不犹豫地站在皇甫潇那边。她是绝对不会指望荣妈妈的。
吃饱喝足,无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饮了一盏茶,这才慢悠悠地出去,乘亮轿去萱草堂。
赵妈妈其实也觉得自己从小侍候大的公主委屈,但这是在大燕国,不是在神鹰汗国,男人要三妻四妾,女人是不能反对的,反而还要替丈夫安排侍寝的日子,照顾侍妾通房庶子女,这才称得上是贤妻。无双虽口口声声说她是不贤的,但也不能因为王爷去宠幸了别的女人就与他反目,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无双却是拿定了主意,并且没有告诉她,只是笑眯眯地走进萱草堂。
老王妃连忙让余妈妈去扶着她坐到身边,坚决不让她行礼,一迭声地问她:“夜里睡得安稳吗?早膳用得香吗?有没有什么不适?”
无双笑着回答:“睡得好着呢,早膳也不错,我吃了不少,现在没什么感觉,也不晕,也不吐,就是时常会觉得有些困倦罢了。”
“这是好现象。”老王妃眉开眼笑,“觉得困倦就去歇着,要是饿了就赶紧吃,不用分什么时辰,你那边白天黑夜都要安排人侍候着,随时都要有吃喝的东西。”
“嗯,荣妈妈、赵妈妈她们都安排好了的。”无双乖巧地点头,然后才说,“母妃,这里一天一天地热起来了,我想去栖霞山庄住上一两个月。”
“好啊。我也去。”老王妃兴致勃勃,“说起来,我也有大半年没去那里了,还怪想的。夏天那儿很凉爽,住着很舒服。冬季就比城里要冷得多,便住不得了。”
无双轻笑:“那明儿我们就去吧,待会儿我就让车马房的人把车子准备好。”
她半点儿不提王爷是否跟着去,老王妃也不问,两人都乐呵呵的,言谈举止间仍是亲如母女般,一派和谐气象。
韩氏、宋氏和杨氏她们都在这里,也跟着凑趣,却都没有提出要跟她们一起去。大部分人都在心里琢磨,估计王爷不会去,那这段日子就会宠幸她们,这便是她们的好机会了,于是对王妃更加关怀,希望她在山庄里好好休养,将来生个健健康康的小世子。
老王妃最爱听这些话,顿时笑逐颜开,说着孙子,又联想到儿子小时候的情景,不禁连声感叹,顺便说了几件趣闻,逗得无双和其他人直乐。
到了下午,去栖霞山庄的人就确定了。无双、老王妃、窈娘、清姐儿,然后是跟着服侍的丫鬟婆子,其余侧妃、夫人、孺人没有一个跟随。无双让身边的大丫鬟去一一传话,让她们留在王府,好好侍候王爷。
那些女子或冷静、或激动、或兴奋、或感激,反应俱各不同,回的话却大同小异:“定当尽心服侍王爷,请王妃放心。”
等到皇甫潇晚上回来,才知道了王府里的变化。他一边往萱草堂走一边细细推敲,想着无双去栖霞山庄避暑的利弊得失,以及自己要怎么做才最合适。
齐世杰比他年长许多,而且是从寒微走到今天,因此阅历极为丰富,也就想得更多,这时跟在他身后,轻声提醒道:“王爷昨晚去了怡玉阁,王妃今日就提出到栖霞山庄去避暑,或许心情有些不畅快,王爷应适当安抚。”
皇甫潇愣了一下:“会吗?”他觉得去宋氏那里歇一晚,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王妃就会不快吧?除了无双外,他根本就没特别宠过哪个女人,不过是去住一夜,哪有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