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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薇大笑,“便是要让我受尽折磨么?”
“您若不肯受这折磨,只怕,就得由瑞贵妃受了。”那人也不抬头,冷冰冰的答道:“瑞贵妃和锦儿都已被打入暴室,除非您跟属下回去,或有商量的余地。”
见她犹豫,那人又加了一句,“属下听说,当日皇后遇害,您是有同伙的。这屋子里还有人吗?”
说着,作势上前一步。
明知他存心威胁她,她却不得不受此威胁。
在他经过她身旁时,苏念薇放下匕首拦住他道:“我走。”
柴垛后的沈临渊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尽数凝固,外面的声响慢慢的归于平静,只有山风不知疲倦的吹动着万顷林海。原来她远比他以为的聪明,也远比他以为的不同。走的时候,她回头了吗。
沈临渊想着,推开柴垛站了起来。毒,没有发作。她,也看出来了。
只是他不能死在拜都。千里之外的草原上,那个女人终其一生只为他活着,他要活着,要君临天下,坐拥江山。要比完颜托雷更受人敬仰,要给她无尽的荣耀,必不让她再受半分屈辱!也绝不让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好过,绝不!
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关节处“咔咔”作响。暗处的刀疤脸见沈临渊一动不动的站着,自己跳了出来,“公子。”
“为何到现在才找到我。”他一转头,明明是发怒的语气,周身却泛着寒气。
刀疤脸跪倒在地,“属下无能。属下已调集了所有在京城里的人去找,却一直没有公子的消息。前两日看到街上的通缉令,我想,公子可能跟公主在一起,便偷偷的跟着那些锦衣卫。刚见公主被带走,属下还以为又跟错了目标,幸好公子你在,不过,为什么他们只带走…”
“闭嘴!”刀疤脸心直口快,丝毫没看出沈临渊为自己的卑鄙行径已是恼火不已,再加上他一直提及,他的怒气已到达临界点,轰然一掌摧毁了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自嘴角,却喷出一口鲜血来。
“公子,你…”
“完颜术找的那个西域用毒高手,在什么地方?”
“公子放心,您失踪后,属下一面寻找您的下落,一面已派人深入西域去找那人。不过,那人虽还未找到,却有别样的收获。”
“说来听听。”
“那人人称黑面佛,谁都不忌。但他有一个死对头—-白无常,近日正在离京城不远的冀州。”
“那便去冀州试一试。”沈临渊说着,捂住胸口,看了一眼苏念薇掷于地上的匕首,刀疤脸心神领会,忙上前捡了起来递给他。完颜术这个混蛋,铁了心的要折磨他,便是这般的半死不活,不给个干脆!
“那,那公主…”
“刀疤脸,你若再提她,我便要了你的命。”
这皇宫,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的大过一般。苏念薇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极度受宠的公主,自是连代步的工具都不配用了。
一步一步,从如虚观的那间茅草房走到宫门外,天都亮了,她却仿佛不懂得累。
心死如灰。
他纵然装得再像,可当她拖起他的身体,刻意的僵直与平日毒发时,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苏念薇,你又被利用了。
被淮王当做棋子嫁到宋府,以做拉拢。被沈临渊以“深情”欺哄,以做盾牌。
嫁,也嫁了。这盾牌,这帮他逃脱的愚蠢行为,也犯下了。
她想起年少时的公主梦,忽觉原来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却不是她可以觊觎的。
那么代价,也该是时候清算了。
站在宫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围墙和头顶发白的天空,鸽子盘旋着飞进视线中,“嗡嗡”的声音好像是要将这天地割出一块缺口来。
“公主,进去吧。”
有人轻声提醒道。她便收回目光,挺着腰身慢慢的走在宫道上。
晨曦中的皇宫,白玉石的栏杆上铺着一层薄霜,细细的,如同错乱了时空的雪。她以手抚过,指尖一片凉意。那一天在醉月楼上兴高采烈等待着宋长书入城,仿佛就成了命运的转折。夏季的烈日换成了深秋的温煦暖阳,也带走了与之有关的活着的力气。
路过的一队队宫女太监好奇的看着一路扶着栏杆行走的苏念薇,眼中的怜悯那么清晰。
苏念薇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忽然听闻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宫里原本是不可以骑马的,除非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她下意识的回头,见一身盔甲的骑兵飞快的向这边奔来,眨眼间已从她面前跑过。她皱了皱眉,看着那人骑过弯曲的拱桥,骑至长长的台阶之下,这才弃了马飞奔直上。
“快走吧!”
身后的人又催促了一声,苏念薇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心被地上细小的沙砾磨破了一层皮。挣扎着站起来,还未站稳,身后又是一阵大乱,她迷茫的回头,但见无数御林军已砸破了宫门,一路见人就杀,直直的涌了进来。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禁卫军有一瞬间的呆滞,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她,“快走!”
苏念薇任由他拖着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宫里瞬时乱作一团,所有的侍卫全都冲了出来,而在他们身后的御林军也如潮水一般大喊着冲往里面,被夹在中间的苏念薇避无可避,下意识的抓住拱桥,躲在墙与墙之间的拐角处。
那些尖刀刺进人体里发出的特殊的声音,飞溅的鲜血,还有砰然倒下的士兵,她捂住耳朵想要杜绝不充斥在耳边的喊杀声以及倒地前的闷哼声。
有人从桥上翻落,倒在她的面前。那张脸血迹斑斑,一双眼睛却瞪得很大很大,仿佛难以瞑目一般。苏念薇拼命缩回自己就在那人边上的脚,捂着嘴巴终于哭了出来。东方的太阳正在上升,天空是红色的,眼前也是红色的。有人在大喊,“冲进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蹲了多久,只觉得身旁渐渐失去了动静,除了遍地的尸体,就剩下还有未死透痛苦呻吟的士兵。这儿离宫门口还很近,那些御林军一定是冲进宫里了。苏念薇瑟缩的抱着腿紧紧的贴在白玉石壁上,整张脸埋入双臂,从宫里流过拱桥下的水,渐渐的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