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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七年正月二十,年十七的佳仁公主大婚,下嫁于王氏一族。
二月初六那一日,众位妃嫔皆受邀参加了乐美人的庆生宴。因其身怀龙嗣,天气又冷,永安帝并未安排户外的节目。白天时由朱皇后主持着,请了宫内乐坊的戏子唱了几出席闹了闹,到了晚上朱永安帝得了空闲,则在依竹殿中摆了几瞫席面,特恩准乐美人坐于永安帝和朱皇后的身则,以接受众妃嫔的祝贺。
白日里各宫的贺礼便都尽数抬进了依竹殿,故乐美人对哪一位妃嫔送了什么心里有数的很。在看戏的时候,其亲疏程度便也分了出来。
灵犀虽然下了血本,可送礼物与于嫔所送的二尺于高的珊瑚树,令嫔所送的用青田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座形态逼真的小娃娃相比,依旧是相差甚远。
欣嫔送的东西亦是名贵,不过并没超了灵犀多少。
这样一来,灵犀所送之礼也仅仅是没失了自己身为众三品嫔的身份而已,至于入没入得乐美人的眼,那还真是两说。
白日里听戏的时候灵犀与娴贵嫔是挨着坐的,远离了朱皇后和乐美人,只乐得自己自在。
灵犀没心情听戏,还在心疼自己那冤死的几百两纹银,只悄了声对娴贵嫔道,“姐姐,这一年年的,送礼的银子都比拿的分例多了,我这殿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娴贵嫔也叹,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莫说是你,就是我宫里也要揭不开锅了。”娴贵嫔美目四顾,见无人注意到她们,便把头伸与灵犀道,“好妹妹,不瞒你。我早些时候托司徒家把瑛妃,柔贵嫔她们送我的那些打眼的,无法转送的首饰全拿出去换成现银了。若不是这样,我那有银子给乐美人打了那么一对镶赤金的玉如意。”
妃嫔之间向来都喜送首饰,有些不打眼的,成色样式大众的,还可转送。若是打眼的,例如灵犀曾经收到的狗熊皮做成的榻褥,七个一套的能敲出不同音符的玉如意。这些便不好转送了,送了双方都得罪,也失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有些宫嫔便会托人把这样的首饰拿到宫外去变卖,或是送往有名的金楼溶了,再做成别的新巧样子。
灵犀听娴贵嫔一说,心思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为宫女里收到的那些赏赐上。
那些物件的主子现如今都不在后宫之中了,若把那些物件拿出来转送他人,定是没有问题的。再不济,她也拿出去兑换成现银也是好的,总比现在这样捉襟见肘的强。
娴贵嫔听了灵犀的话,挑眉道,“还不如开了买卖,总比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好。活水总比死水强,也省得像现在这样烦心了。”
灵犀何尝不知道娴贵嫔所说的话是正理。可灵犀自九岁入宫便再未出去过,外朝又无家族势力,让她在京城里做买卖,那是何其困难!
娴贵嫔沉吟了须臾,又道,“妹妹别忧心,我现在与司徒家是打折骨头连着筋儿,他们定不会见我在宫中周转不开的。正月里司徒夫人进宫来看我时我已经和她说了想要京城里开家当铺,让她请人帮我打点一下。若是这事儿能成,你我便五五分成,也算有了一条来钱的出路。”
灵犀听后心中全是感激,对娴贵嫔一个劲儿的道谢。这个年代的当铺,比二十一世纪的银行还要黑,定是没有比这更挣钱的买卖了。
娴贵嫔抚着灵犀耳朵上挂着的如意耳环,一脸的笑意,“傻丫头,如今有我身边的也就你,三皇子,五皇子三个亲人,和我还道什么谢?”
听了一上午的戏后,各位妃嫔都回了自己的宫殿。酉时的时候再齐聚清乐宫依竹殿,与乐美人把酒言欢,闹热一番。
灵犀回了灵研殿后小睡了会,待到申时三刻时,用了些糕点,然后让巧竹与荷叶给她梳洗更衣。
因是乐美人的庆生宴不好穿得太随便,灵犀便选了身深紫色绣芙蓉花的对襟宫装,头上挽了云髻中最复杂的一种。簪了一头的珠翠后,又在发髻的右侧簪上了从三品嫔位的等级簪子。平日里灵犀不爱戴腕饰,嫌其碍事。今日却也在洁白的皓腕之上戴了一对成色上好的羊脂玉手镯,趁得其手腕越发的圆润。
待收拾妥当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盈盈烛光下,荷叶与巧竹把灵犀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巧竹从首饰盒子里又拿了一串上好珍珠制成,足有二尺多长的珍珠的项链来。
巧竹把那项链戴在灵犀的脖子上围了三圈,又整理了下长度。让那一条项链如三条一样错落有序的挂在灵犀的胸前,才满意的点点头。
在未戴那串项链的时候,灵犀便觉得今日的打扮着时不像平日里的自己了。待那项链一上身,灵犀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很怕一会在乐美人的庆生宴上会成为全场妃嫔注目的焦点。
巧竹却哀怨了一张脸,合实了手对灵犀拜拜道,“主子,娘娘,求求您了,您就戴着吧。别个妃嫔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您打扮的清汤清水。若往日里,奴婢也就不僭越了,可这串珠子是真真儿的好。您若这次不戴,怕下次这珠子便被拆了尽数送出去了。”
灵犀被巧竹这个钱迷说得一脸黑线,荷叶亦是绿了脸。
灵犀到依竹殿的时候,瑛妃已经到了。因只有瑛妃和灵犀到了,乐美人也没让她们俩人到偏殿入席,而是把她们请到了依竹殿的内殿中吃茶。
瑛妃身穿了深蓝色绣暗纹的对襟收腰宫衣,头上挽了侧髻,除去簪的珠花步摇外,一颗用红宝石制成的额饰垂于瑛妃的眉心之中,给瑛妃平填了几分柔美。
瑛妃见了灵犀的装扮亦是眼前一亮,在三人都落坐后,笑道,“莺嫔妹妹今个儿的打扮可讨巧,不似往日里那样的素净。”
灵犀捂嘴轻笑,水目流离,“今儿是乐美人的好日子,臣妾自当是要打扮的庄重一些,万不能像平日里那样无规无矩的。”
乐美人给灵犀请了安后,亦是笑道,“莺嫔娘娘是顶有规矩的,还望莺嫔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的地方小才是。”
灵犀轻笑摇头,头上步摇随之轻晃。扫了眼窗外光秃秃的院子后,歪头问道,“本宫还一直以为依竹殿中会有竹子呢,却不想原来是没有的。”
瑛嫔别有深意的看了灵犀一眼,笑道,“可不是,本宫也以为是有的,原来没有。”
乐美人听了这话后倒是坦然,笑着回道,“瑛妃娘娘,莺嫔娘娘,这依竹殿中原来是有竹子的。臣妾入住依竹殿那年满院的竹子都生了虫子,臣妾又怕入夜后那竹林里发出的声响,便命宫人尽数铲去了。本来是移植了一些子花树的,可也不知院子里是怎么回事,移过来一批,便死一批,总也养活。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光秃秃的了……”
“铲了好。”灵犀附和道,“那么多的竹子,入夜的时候风一吹,岂不和闹鬼一样了。若那些花树植在里面不活,你便用盆养着,定是活的了,免得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依竹殿外,太监高声唱道,“柔贵嫔娘娘驾到。”
瑛妃听了,对乐美人笑道,“你是今日的寿星,要忙的事还多着呢,便不要管本宫和莺嫔了。我们左右就在这内殿里坐着,一会子多吃上几口把份子钱吃回来也便罢了。”
乐美人听瑛妃说小气话,脸上展颜笑了,回道,“那臣妾可让宫人们给瑛妃娘娘只上白粥,定不亏了才是。”
灵犀轻笑出声,轻轻推了乐美人一把,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贪嘴,还不快去。”
乐美人一笑带着婢女转身出去了,只留了一名小宫女在内殿里侍候瑛妃和灵犀茶水。
瑛嫔吃了口茶,看了内殿与外殿相隔的那扇汉白玉上画了墨菊的屏风笑道,“这面屏风可真是好东西,那玉的成色,那架子的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左右本宫那里是没有这样的东西。”
灵犀看着那面屏风,脸上泛起轻笑,“定是好的,乐美人如今圣宠在身,其用得东西定然是顶好的。”
其实,灵犀看着那扇屏风,思绪已然飘到了永和十八年冬。那时的依竹殿中,住着的是一位身份尴尬的公主。而那时内殿外殿之间相隔的,是一面老旧的,画了几株翠竹的屏风。
灵犀美目四顾,留恋的把目光扫向依竹殿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小小的宫殿,藏了她与幽梦的童年。
过了须臾,乐美人进来了,请瑛妃和灵犀到依竹殿的偏殿中入席。
瑛妃和灵犀进去时,妃嫔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柔贵嫔身着盛装,走过来对瑛妃随意的福了福,算是行了礼。
灵犀则是福身下去规规矩矩的给柔贵嫔请了个安,柔贵嫔就很是热情的把灵犀扶了起来。还拉着灵犀嘘寒问暖,全然没有早此时候对灵犀的各种不屑与鄙视。
灵犀虽然不知柔贵嫔是唱得哪出戏,可依旧是热情的叫了声姐姐,把俩人的关系拉得更近一分。
差一刻酉时时,除仁妃外所有妃嫔都到了,按位份高低坐在座位上,与左右席位上的人闲语。
蝶才人盈盈走到灵犀面前,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对着灵犀福了下去,“参见莺嫔娘娘。”
“蝶才人不必多礼,起来吧。”灵犀亦是含着笑对蝶才人道。
自蝶才人那日到灵研殿里给灵犀请安后,灵犀便时时避着她。蝶才人是孝和太皇太后送进后宫中来的,灵犀自然不会对她多加为难,可也绝对不会任她对自己指五喝六。
“嫔妾有些事想讲与莺嫔娘娘听,不知可借一步说话。”蝶才人又道。
“不知蝶才人有何事要这样隐秘。”灵犀指着坐于自己上手的于嫔和坐于自己下手的宜婕妤道,“都是自家的姐妹,便在这里说吧。”
于嫔和宜婕妤本就侧耳听着灵犀这边的动静,一听灵犀说了这话,就都大方的把目光放在了蝶才人的身上。
蝶才人扫视了三人一眼,美目在烛火之下闪着幽幽的光,嘴上挑起一抹灿烂的笑意,道,“那日在灵研殿中冒犯了莺嫔娘娘,臣妾实在心中惶恐。为恕清臣妾犯下的罪过,臣妾赠与了莺嫔娘娘这份大礼。不知,莺嫔娘娘可还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