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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挽菊靠得最近,被锦澜的脸色吓一跳,再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不禁也白了脸。
“怎么会有丧事?”锦澜惨白着脸,双手紧紧的抓着窗棂,十指抠进木中,一根尖细的木刺扎入食指尖,渗出丝丝鲜血,她却恍若未觉,死死的盯着那上下翻飞的缟素,“快,快去问问,到底是谁家的丧事!?”
碧荷赶紧对她道:“姑娘先别慌,奴婢去看看。”说着,就让车夫停下马车。
还未等马车停稳,她就跳了下去,踉跄几步便往办丧事的方向冲去,跑了一小段距离,才抓住一个过路的行人,急急地打探起来。
这短短的片刻,对锦澜来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即便她重活一世,和母亲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多,后宅中的阴谋阳谋总是接踵而来,她忙着应付,忙着改变前世的命运,就算常常陪着母亲用膳,心里惦记的,还是怎样才能将韶姨娘的恶行揪出来。
母亲的身子向来羸弱,惠无方丈的药方子,也只是压制毒性,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加上祖母和韶姨娘......
错了,她错了!
不该妥协上京,她应该抗拒到底,哪怕再落一次水,重病一场,也要留在母亲身边的!
若是母亲真的,真的......
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碧荷探出所要的消息,立即返身往回奔。
看着碧荷的身影,锦澜忍不住倾身探出,可随着碧荷越跑越近,她又突然感到恐惧。
若真的是噩耗,她该怎么办?
探出车窗的身子瞬间僵住,抓着车窗的指节泛起点点苍白,怎么办?
碧荷奔跑的身影已经冲到十步之遥,锦澜焦灼惊恐的看着她。
“姑娘,姑娘!是知府大人家的老太太过世了!”看到锦澜探出窗棂的身子,碧荷边跑边喊道,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欣喜,惹得许多路人或是吊唁的来客纷纷往这头看。
扬州知府的府邸同巡盐御史府邸相距不算太远,且同在城东,因此这唢呐和挂到沿街的缟素,咋看下便像是叶家所致。
不是母亲,不是母亲!
锦澜只觉得脑海中一空,身子顿时像泄了气般,一下子瘫软下来,跌坐在车厢内。
一旁的挽菊和祝嬷嬷赶紧将她扶住,紧绷的心也陡然松了下来,喜极而泣道:“太好了,不是太太,姑娘,不是太太!”
闭上眼睫宛如停落在白玉上的蝶儿,微微颤动着双翅,她半响才深深的吐出口浊气,睁开眼,眸中雾气氤氲,“不是母亲,不是......”呢喃着,泪水沿着姣好的面容,潸然滑落。
挽菊和祝嬷嬷也忍不住别过头,抹起泪来。
“姑娘”尚嬷嬷是一行人中最为情形的一位,她看了眼挽菊和祝嬷嬷,才对锦澜劝道:“如今咱们还是先快些回府。”
锦澜拭去泪,点了点头,嘶哑的道:“嬷嬷说的对。”
冬天的行程要比往常慢上许多,两个月的时间,变数实在太多了,必须亲眼看见母亲平安无事,她才能放心。
待碧荷上车后,尚嬷嬷便催车夫继续赶路,加快行程。
“二,二姑娘?”约小半个时辰,锦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叶府的大门前,守门的小厮们见到锦澜下车,均是一脸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才赶紧上前行礼,同时有一名小厮赶紧跑进去报信,“二姑娘回来了!”
锦澜顾不上多说,匆匆就进了府,一路快步小跑到二门前,却碰到了正往外走的蔓萍。
看见急急小跑而来的人影,蔓萍一怔,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才失声道:“二姑娘?”
“蔓萍!”锦澜一路小跑,早已气喘吁吁,她一把抓住蔓萍的手,等不及喘过气,断断续续的问道:“母,母亲,怎么,怎么样了?”
蔓萍只觉得手上一阵疼,陡然回过神,喜声道:“太太没事儿,刚用完膳歇下,奴婢正打算去请宫大夫进府扶脉。”
听闻母亲安好,锦澜慌乱的心霎时便静了下来,此时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猛地伸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几声,胸口火辣辣的疼,这是窒气太久的缘故。
“姑娘,你怎么了?”蔓萍见她面色异常,赶紧上前替她拍胸顺背。
一路紧跟在锦澜身后的挽菊等人也赶紧围上前,尚嬷嬷和祝嬷嬷看到蔓萍并没有多大反应,挽菊和碧荷赶紧见了礼,“蔓萍姐姐。”
蔓萍冲她们笑着点了点头,待锦澜喘气平缓了些,才道:“姑娘怎的就回来了?太太昨儿才念叨着,说是最少还得大半个月才能见着姑娘。”
锦澜缓了口气,才殷切的盯着蔓萍,急声问道:“母亲身子可还好?”
蔓萍愣了下,脸上的喜悦顿时就萎了,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入了冬开始,太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老太太体恤太太,亲手接了府里的大小事宜,好让太太安心调养身子,可饶是用了上好的药材,也是......”她看了锦澜一眼,叹声道:“宫大夫原本半月进府扶一次脉,现下已经逐渐缩减为三天,今儿就是该扶脉的日子了。”
母亲的身子,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锦澜刚落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她勉强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快去寻宫大夫来,我现在便去水榭轩看母亲。”
蔓萍望着锦澜,突然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她还是收了心里的话,给锦澜福了个礼,道:“奴婢这就去。”
锦澜也不多做耽搁,点了点头,带着尚嬷嬷等人急匆匆的往水榭轩去了。
蔓萍深深的看了眼锦澜离去的身影,也赶紧出府寻宫大夫。
二门前的这几句话的功夫,锦澜回府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叶府,无论是叶老太太的嘉裕堂还是韶姨娘的锦秋阁,甚至是三姑娘叶锦娴和宁姨娘也收到了信儿。
表面上平静无波的叶府,瞬间变得暗流涌动。
嘉裕堂
叶老太太正在佛堂里,双手合十,诚心的跪在蒲团上,对着一尊供奉在紫檀供桌上的白玉观音阖着眼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颤巍的起身,敬上三炷红骨金线香。
一旁静声候着的吴嬷嬷这才赶紧上前扶住叶老太太,往外间走去,边走还边将方才小丫鬟送来的口信告知于叶老太太。
“哦?”叶老太太的脚步一顿,“你是说,澜丫头回来了?”
吴嬷嬷点点头,道:“是,守门的管事差人来报了信儿,说是二姑娘回来了,不过是只身一人,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并未看见大姑娘的身影。”
叶老太太的目光陡然锐利,陪着锦澜上京的,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只有尚嬷嬷一个婆子罢了,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澜丫头呢?”
报信的丫鬟虽说了锦澜回府,却并不清楚她入府后去了哪儿,因此吴嬷嬷只能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这会儿还未见二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十有八九是去了太太那儿。”
叶老太太面沉如水,轻哼了下,却什么话也没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出了佛堂。
叶老太太能沉得住气,不代表所有人都同她一般。
韶姨娘此时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影,即将临盆,若说如今叶府里最金贵的人儿,非她莫属。
叶老太太亲自请了扬州城里的名医来看,都说韶姨娘这胎怀的必定是个男胎,因此无论是叶老太太还是叶霖,都好声好气的供着养着,生怕这肚子出了什么闪失。
这会儿过得顺心顺意的韶姨娘一听到锦澜回府的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怎么就跑回来了?不是说至少还得大半个月,李管事才到京城吗?”韶姨娘挺着个大肚子,一手扶腰一手捂腹,因怀胎,整个人越加显得圆润,好似一枚圆滚滚的八片鞠。只可惜此时那张红润的脸上惊怒交加,异常难看。
素心生怕她一不小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忙上前搀着那圆滚的身子稳稳的坐在靠椅上,好声劝道:“即便二姑娘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姨奶奶又何必费心思?”
“你懂什么?”韶姨娘冷哼一声,“这丫头心眼儿多着呢!如今正是要紧的关头,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前头的功夫可就全白费了!”
素心讪笑两声,却不接话了。
韶姨娘左思右想,怎么也放不下心,她干脆一咬牙,撑着扶手便站起身,“不行!我得亲自去水榭轩看看。”
素心扫了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也不多劝,上前扶着,又让人备了软轿,陪着往水榭轩去了。
至于叶锦娴和宁姨娘,则聪明的保持沉默,也不赶着往上凑,安静的呆在院子了,照着平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府中的明流暗流,锦澜一概不知,她满心都是沈氏。
水榭轩和她临走前所看到的一样,并无变化,只是院中的花草枯萎了不少,不过光秃秃的枝桠上已经冒出了点点绿意。
锦澜才跨进院门,守在廊下的秋雯双眼一亮,忽的起身迎过来,“二姑娘,二姑娘回来了!”
喜极而泣的呼声让锦澜心头不由一涩,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秋纹红着眼圈,抢先一步打起帘子,“姑娘,太太日日念着你,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锦澜感激的看了秋纹一眼,来不及多说,三两步便进了屋,小跑到落了帐子的床榻前。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想必母亲刚喝完药。
锦澜颤抖的伸出手,缓缓拨开帐子,入眼便是被秋纹的呼声惊醒,正吃力地翻身坐起的沈氏。
不过短短数月,母亲原本就纤弱的身子又瘦了一大圈,削尖的下颌,苍白憔悴的面色,还有鬓边那缕缕银丝,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澜儿......”沈氏抬起头,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